莎莉醒来得很早,或者说她的睡眠一向不太好。
但在家里的时候,这样的早起就显得很有必要——她必须要在六点钟早餐开始之前,在贝芙的帮助下,给自己更换纱布,然后穿上朴素的灰色三件式套装。
多萝西娅别墅是地上三层、地下一层的单排结构。家养小精灵们就住在地下的厨房里,那里还有锅炉房与一个不知道什么世纪废弃的地下室。
一楼大厅的左侧是餐厅,右侧是会客厅;二楼是几间客房,与一些娱乐性质的房间,这些房间通常都是空置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佛吉亚的卧室和雷奥妮夫人的课堂都在二楼的左边;整个三楼只有三个房间,位于左边、占了三楼绝大多数面积、需要权限才能进入的大书房,与书房相连的莎莉的卧室(原本是一个午休的休息间),以及主卧。
除了别墅的管家、家养小精灵贝芙,拥有使用魔法出入各个房间的权限(其他的家养小精灵们统统不被允许在清洁时间以外出现在地上三层,就算是贝芙也必须得到主人的呼唤),整栋别墅(或者说是岛屿)都是禁止幻影移形的。
只有阿道特·多萝西娅凭借着他的家主纹章,可以出现在一些固定的地点。阿道特的腿天生无法行走,因此,实际上他基本整天都呆在大书房里,由家养小精灵直接把食物送到他的书桌上。
但是当莎莉在家的时候,他们一家三个人就必须按照规定的时间,在一楼餐厅落座,共同享用食物。
莎莉穿过了狭长的走廊。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多萝西娅别墅的走廊里没有画像。
走廊的墙壁上贴着琥珀色的墙纸,上面铺满了变体的紫色郁金香花纹——那是初代多萝西娅夫人最喜欢的花,也是多萝西娅家族的象征花,甚至被装饰在家族纹章上。墙上的镀金壁灯被制作成爪形,托着一颗婴儿脑袋那样硕大的魔法珍珠,每一颗都是最好的品质——它们有着统一的大小,有着同样圆润光滑、毫无阴影瑕疵的珠体,并且都发出几乎同样亮度的明亮柔和、不刺眼的米白色光芒。走廊上,每隔一段路就摆放了一座雕像——那是阿道特为自己制作的石膏像,这是他的爱好。
踩着紫红色的地毯,莎莉拐了一个弯,就看见了环绕着大厅吊顶的方形走廊和两侧的旋转楼梯。靠近一侧楼梯的墙壁上,还挂着漂亮的金色窗帘。
莎莉提起裙摆下楼,她是第一个到餐厅的。她在长桌的左边第一个坐了下来。在穿过大厅进来之前,她看了一眼那里的座钟,上面是5点50分。
当莎莉坐下没有多久,头发高高挽起、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素面长袍的佛吉亚,便出现在了餐厅门口。她在长桌右边第一个座位落座。
“早上好,母亲。”
莎莉起身向佛吉亚问好行礼,得到允许后才再次坐下。
佛吉亚屈起食指,扣了两下桌面,面前便出现了当天发行的《预言家日报》。她拿起报纸开始阅读。直到十分钟后,大厅的座钟敲响。佛吉亚放下了报纸,放在桌上的报纸立刻换成了一块温热的毛巾,供女主人清洁双手。
阿道特准时出现在了长桌的主位上。他的腿上盖着黑色的羊绒毛长毯,流苏垂到地上。
“早上好,夫人。”“早上好,阁下。”
“早上好,我亲爱的佩尔。”“早上好,父亲。”
别墅的三位主人坐在同一张长桌上,却齐齐摆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礼貌客气又肃穆,像是参加了错误的葬礼还要拼桌的三个陌生人。
不过很显然,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就连家养小精灵也同样如此。当人员到齐,长桌上便立刻出现了家养小精灵们精心准备的早餐——莎莉面前的盘子里分别放着煎鸡蛋,熏肉,黑布丁,培根,烤豆子与半个烤过的西红柿,还有两块被黄油煎过的热面包。
莎莉先是吃掉了西红柿与鸡蛋,然后把盘子里的肉都切得尽量小块再放进嘴里,经过漫长的咀嚼,最后吞咽到肚子里去。她吃得很慢,无论是从礼仪还是从各方面来说。因为只有当阿道特和佛吉亚都放下餐具的时候,莎莉才能停止她的进餐。
通常他们三个人会保持沉默,在吃完早饭后各自离开。但今天有点不同。阿道特没有起身,他坐在那里等待佛吉亚放下她的红茶杯,然后开口询问。
“您已经看过今天早上的报纸了吗?”
“那都是一些自我想象的无稽之谈。强行将神秘的家族和热门话题救世主牵扯到一块儿,记者们就喜欢用充满耸动的新闻标题和夸张的描述来吸引好事的读者——这位……斯基特女士?她若是转业去写小说,说不定能与吉德罗·洛哈特一争高下。”
佛吉亚将餐巾折叠好放在一旁。
她转眼看向莎莉,说道:“莎莉,如果你吃好了,那就去完成你的功课。不要让雷奥妮夫人为你等待。”
“……我还是不能理解您为什么非要让佩尔去霍格沃兹学习?雷奥妮夫人远比那些来历不明的老师要优秀得多,您也有12个N.E.W.Ts证书……”
“……前提是,我就是在霍格沃兹的教导下毕业的。阁下既然将莎莉作为唯一的继承人,那她就必须得到最优秀的教育,不然,我不会认可……”
莎莉离开餐厅的时候,听见他们这么说着。
…………
雷奥妮·菲洛斯夫人是佛吉亚的祖母。年幼孤独的佛吉亚被亚度尼斯·多萝西娅夫妇从德国接到英国来时,她身边唯一可供携带的行李就是这位祖母的画像。
雷奥妮夫人本人是一位拥有过人智慧、非常受人敬重的德国女巫。十九世纪末,她曾在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就读,并以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毕业。
正如她的全名:雷奥哈德一样,她英勇地如同一头随时准备战斗和牺牲的母狮子——当她意识到:菲洛斯家族的衰亡是个人力量完全无法挽回的、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毅然将自己的头脑看作唯一能留给后代且对于后代来说最大的财富。
于是,自16岁起,她就开始为自己画像,并不断地注入知识与记忆,直到死亡。
雷奥妮夫人的死亡与当时轰轰烈烈的某些事件无关,她死于自己的魔咒试验:
——“任何魔咒在巫师的巧妙运用下呈现其侵略的野性,即魔咒魅力所在”
——她喜欢用拳头去抗争一切不公与欺凌,她支持弱小的巫师也应该通过最直接的暴力来发出反抗的声音,因此她一辈子都在疯狂地汲取各种知识,不眠不休地透支身体投入试验,只为了开发出别人眼中的弱小魔法(譬如一些家务魔咒)的战斗能力。
雷奥妮夫人的画像几乎完美承袭了她的思想,曾短暂担任克林达、佛吉亚和阿道特三人的家庭教师。当然,也承担起了教导莎莉的责任。
画像被安置在二楼一个专门的房间里,装修简洁干净,除了一张写字台、小书架与一些必备的学习用品外,什么也没有。
莎莉走进来,关上门,先用鞋跟轻轻磕了两下地面——预言家日报立刻出现了。
“上面写了什么?让你这么迫不及待……你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副惨样子?”
“我不知道,但是母亲他们因为报道起了争执……”莎莉诚实地回答着她的前一个问题,对后一个保持缄默。她走到雷奥妮夫人画像的前面,与她一起翻看这份报纸。
《千年纯血家族的唯一继承人:魅力惊人的紫色郁金香》
‘……这位魅力惊人的女巫小姐甫一进入霍格沃兹,便牵动了多位英俊优秀的少年巫师的心,就连鼎鼎大名的救世主男孩也无法逃脱郁金香迷人的香味……瞧瞧,透过那双忧郁的绿色眼睛,少年人让人心伤的感情是如此得真挚动人,但继承人小姐是否会选择救世主,还是一件完全未知的事情……’
‘……很显然,郁金香小姐必须要在众多追求者中,为她的家族寻找一位足够优秀的夫婿,而年幼的救世主或许并不满足她的挑选标准……毕竟救世主先生的竞争者们同样战力惊人,其中不乏魔法部高级官员年级第一的独子,甚至还有古老纯血巫师家族的铂金少爷……’
莎莉认真地阅读了整篇报道,在文章最末,还附加了几张照片(唯一清楚的一张是莎莉和哈利、赫敏、罗恩三人在图书馆里学习的照片)。
显然,即便预言家日报大胆地刊登了这篇关于未成年巫师的香艳绯闻,但主编的胆子远不及丽塔·斯基特——斯基特删除了文章里所有的真实姓名,可用来指代人物的比喻和身份描写,在知道的人眼中,简直精准到只剩下说出名字。
——反而放出的所有照片,大部分模糊到或许连麻瓜相机都照不出来(画面上只能勉强数出来在动的有几个人影)。最清楚的图书馆照片,日报还贴心地为莎莉打上了马赛克,只露出了救世主哈利·波特的脸(为了暗示两人间‘确切存在’暧昧关系,报纸甚至将当时坐在莎莉旁边的赫敏,和哈利身边的罗恩直接截去了,只留下了罗恩在哈利肩膀上的一只手)。
雷奥妮夫人对这篇文章嗤之以鼻。
“英国的报纸只能靠着毫无事实根据的胡说八道来促进销量吗?”
她看了一半就看不下去,坐回到身后的靠背高椅上,检查今天的课程教案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文笔还不错——能把炒作造谣的故事写得天花乱坠、令人浮想联翩。”莎莉合上了报纸,放在地上,她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不变,用胳膊肘夹住腿弯,两手托着脸颊,“我有一个问题——虽然这里面绝大部分是诽谤,但有些内容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这个记者是怎么知道的?而且很奇怪,她是怎么拍的或者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照片的?”
雷奥妮夫人把手中的书慢悠悠翻过了一页。
“你看过她其他的报道吗?”
莎莉摇了摇头:“在我现存的记忆里,没有,夫人——这种浮夸风格的记者,如果她之前就活跃在《预言家日报》上,我一定会订阅她的所有文章的。”
雷奥妮夫人冷哼了一声,拿出一张书单贴在画框边上:“那就去找之前的、订阅之后的,无非是什么鲜有人知的魔咒、魔药或者魔法道具,只要她在使用就必然有迹可循——但在那之前,我们该开始上课了!”
====【补注】====
结合罗琳女士的答疑和原文小说,还是不能确定丽塔就职预言家的大概时间。
因此私将丽塔·斯基特设定成早期已经成为《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但是仍以涉及救世主的八卦绯闻开始进驻头版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