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迷迷糊糊醒来,脖子还有点疼,腰也不舒服,躺在床上舒缓舒缓筋骨,扭扭脖子,正瞧见迤迤而至的绝世之姿,荼白的短衫绣着酱紫的图腾,殷红的长摆一撩,便行云流水般坐在了床边。
清城觉得拘束不自在的紧,朝一边挪了挪,“孤月,你怎么在这里。”
“若不是我闻得琴声寻来,你就被拐走了。”孤月抱臂道。
“那个……北使,魔族的北罗域使,你看见了吗?”清城眨眨眼。
“看见了。”
“走了?”清城问。
“逃了。”
“没伤着旁人吧。”
“我没出手他就逃了,他曾是我手下败将。”
“厉害!”清城竖起大拇指。
“几天不见,你何时多了个娃娃。”孤月朝侧卧上的小小努努嘴。
“捡的。”
“有这等好事,”孤月开着玩笑,“还以为是你和辰晔造的娃娃。”
清城垂眉,忧伤如秋风驱赶着落叶,“我与他再无可能。”
“你在玉华盛典上找到他了?他说什么?”孤月轻抚着清城的肩膀,希望掌心的温度给她带去一丝温暖。
清城叹息,“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孤月不暇思索,“有。”
“那可曾被爱的人抛弃过?”
孤月想了想,摇摇头。
清城掩面而泣,“我爱的人,他不爱我了,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为何?他不是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吗?”
“两百年前,我神魄受到重创,宗镜哥哥为了救我,用禁术取了辰烨大哥莫里的灵魄来滋养我的神魄。莫里痴若孩童,皆是因为我。那日知道真相后,他与我一刀两断。”清城将自己与辰晔的纠葛合盘托出。
“等等,我捋一下,一颗镇魄珠可以稳住你的神魄,阴阳双珠可以助你夺回辰晔他兄长的灵魄从而重塑你的神魄。于辰晔兄长而言,也是同样的道理。”孤月绕了几个弯,终于捋清了头绪。
清城点点头。
“嗐,你们一人一颗不就行了,至少你们都能活着。否则,冲辰晔和宗镜的脾气,无论谁拿到阴阳双珠,另一个人都是不死不休。”孤月琢磨道。
“辰晔的夙愿就是恢复莫里大哥的神志。”清城道。
“谁还没有个愿望落空的时候。他舍得要你的命?别忘了,莫里那颗镇魄珠还是你拱手相让。”孤月道,“其实,如果你想要阴阳双珠,你与宗镜联手,将辰晔打的魂飞魄散不是没有可能。但你好像也很在意辰晔,未必舍得伤他。所以说,一人一颗得了。”
清城淡淡一笑,“此事我说了不算,由他吧。”
“你都主神了,活得未免太潦草。缘若尽了,那便断了吧。虽然辰烨亦是我好友,但我更希望你好好的。”孤月认真的看着清城。
“缘,尽了吗?”清城蓦地失落。
孤月啧啧嘴,忽而正经起来,“你别说,我这儿还真有镇魄珠阴珠的下落。你好歹拿一颗珠子在手上,命总得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万一哪天你心思变了呢。”
清城想了想,坐直身子问道,“阴珠在哪?”
“冥界,轮回道。”
“可神族进不了轮回道。”清城皱眉。
“我在藏书阁里学习了些游魂之术,神族之人可取一缕魂影,将神识寄于魂影,即可进入轮回道。我并非神族,不能陪你一同进入轮回道。不过,你若同意行此术,我可以助你,并为你护法。”孤月道。
“你已经帮我找到镇魄珠,还要你陪我去冥界,我都不知如何报答你。”
“无妨,于我而言,举手之劳。”孤月顿了顿,颇有些寂寞,“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遇见你就觉得似曾相识,所以一直把你当做生命里很重要的人,能帮你也是我的一点私心。”
“生命里很重要的人?”清城喃喃地重复,那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一直以来都把他当做朋友,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像他口中说的,生命里很重要的人。做朋友,一起玩儿很开心,失去了也会很难过,但也不至于到了天塌下来的地步。如此想来,自己是否太薄情。
“你也不必有太多负担,你生而有父母族人,生命里有许多在乎你和你在乎的人,我的出现于你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我只是觉得与你同行,能带给我与众不同的快乐,而这份快乐是我弥足珍贵的,仅此而已。”孤月眯眼一笑,眉目间绽放出万千芳华。
“我都不知道我还有这种能力。”清城咧嘴道,“这些日子心烦意乱,漫无目的的在凡荒漂泊,甚至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不过,听了你的话,我忽然觉得的自己应该好好活着,为了你还有那些在乎我的人!”
“那好,你先在此处调理神魄。我手上还有特别特别要紧的事要做,且等我十日。十日后,我带你去冥界找镇魄珠。”
孤月俏皮地歪着头,一瞬间让清城有想抱抱他的冲动。清城抓抓床单,终是忍住了,“一言为定。”
“从玉华台回来半个月了,你一直在苦修。可是恼了辰烨那一剑。”姬兰掏出丝帕,为宗镜拭去额角的汗。
“区区三身灵族,岂值得我斤斤计较。”宗镜接过手帕,抹了抹额头,“魔尊迟早要来夺回他的半副神魄。以我现在的能力,对付辰烨尚不能游刃有余,若再不修炼,如何迎战魔尊。”
“魔族此番来势汹汹,若战,又是一场恶战。”姬兰走到宗镜身后为他宽衣。
“昨日收到消息,东使一日之内重伤东海、西海、北海三位龙王,你父王玉华盛典后同帝神一直在玉华台议事,幸而躲过一劫。”
华服之上的手蓦地抖了一抖,很快又恢复镇定,“如此说来,魔族已经动手了。”
“所幸那位东罗域使不似西使那般嗜好杀戮,未曾伤及四海其它神灵。老龙王不在南海,南海神族还算安全。所以我已经安排几位大长老,今日送你回南海。”手帕丢回姬兰手中。
“魔族是不是要攻打玄镜宫。”姬兰站了起来,面色苍白的像是素缟。
“我玄镜宫又不是纸糊的,他们若莱,我便将弑父之仇一并讨回来。”宗镜眸中寒光凛冽。
“那我不走。魔族之事不单是玄镜宫的事,关乎神族,身为南海的公主,我岂能置身事外。”姬兰上前。
“玄镜宫若有难,自有帝神及各族主神相助,你在这里,只会让我分心。” 宗镜冷漠道。
“我可以帮你。”姬兰恳请。
“两百年前馥儿为我折损神魄,我不希望你重蹈她的覆辙。”宗镜握住姬兰慕雨的手,“回去,等我。”
姬兰从不敢衡量自己在宗镜心中的分量,那样只是徒增心伤而已。姬兰心里很清楚,宗镜神君一百年前要娶的不过是为玄镜宫延绵子嗣传承后代的女人,这个女人即便不是自己,也可以是东海公主或者西海公主,总之并非是宗镜心爱之人。宗镜将玄镜宫的得失看的高于一切,也正因如此,宗镜才会舍弃同清城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接受自己的追随。自己并非天生一副温婉和顺的性子,只是遇到宗镜之后,便将骄纵收敛的一干二净。在这份薄如蝉翼的感情里,她唯有小心翼翼的呵护。
她羡慕清城馥的张扬,因为她从不敢,她生怕自己做错的哪一件事或说错的哪一句话让这份脆弱的感情破裂。所以当宗镜用坚决的口气说出“回去”,就像是下达给自己不得不服从的命令,她的坚持变得犹豫;可听到他轻柔的说出那句“等我”,她心中忽然有些窃喜,这么多年,他对自己终究是有些情谊的。
“好,我等你。”
很想拥抱他,然后离开。姬兰矗立良久,还是忍住了。就留待他去南海接自己回玄镜宫的时候吧,那会儿一定要不顾一切的奔过去,扑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