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束引着蒋周和柳如心等在宣极殿外时,高霍正对高岐大加赞扬,“不错,当真是长进了不少。”
“谢父皇夸奖,儿臣得父皇悉心教导,总要做出些成绩才是。”高岐脸上挂着笑,从方才的谈话中他已感受到事实确如褚洵所言,父皇并未打算将西烽军真的交于简枞,从他频频提及蒋周和莫南迪便可知其中蹊跷,看来父皇原本是打算在二人中择一人掌管西烽军,不过既然如今父皇已首肯他的改制之法,想来不日二人便会一同前往西境,共掌军队。
“陛下,蒋将军到了。”袁束见高霍与高岐相谈已告一段落,这才出声提醒。
“进来吧!”
蒋周与柳如心奉命进入殿内,双双跪下,行叩拜大礼。
“起来说话。”高霍微微抬手,说道。
“谢陛下。”
“朕听岐王说,蒋将军有要事要禀,说吧,什么事?”
“回陛下,今夜是臣负责京都安全,夜巡至孟尚书府外时,忽听内院有争斗之声,孟大人身为陈国肱骨,臣自是不敢怠慢,唯恐有歹人伤及孟大人安危,便亲自进入孟府一探究竟。可一进孟府,却见几个刁奴正在捆绑孟少夫人,并欲将其推下井中,臣立即施救,将少夫人救下,本欲带少夫人寻孟尚书,可少夫人却哭诉说刁奴行凶便是孟大人授意,孟少夫人执意面圣,臣知少夫人乃太傅孙女,这门婚事又是陛下亲赐,臣没了主意,这才带着少夫人等在宫外,好在遇到六殿下,不然臣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高霍看着一旁唯唯诺诺的柳如心,出声问道:“蒋将军所言可是实情?”
“回陛下,确是实情。”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公爹孟怀仁想杀你?”
“正是。”柳如心说着便又再次跪地叩首,道:“求陛下救命。”
“说清楚,孟怀仁为何要杀你?”
柳如心垂首不语,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怯怯地看着高霍,伸手将人皮面具撕下。
在场之人皆是一惊,刚刚下跪之人明明就是柳如心,为何转眼间便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你是谁?这是什么妖术?”高岐挡在高霍身前,大声讯问道。
高霍见此情形,心中甚慰,可他并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本就是公孙洵谋划,高岐实施。高岐早已知假柳如心之身份,又怎会担忧害怕,舍身救父的戏码也不过就是演给高霍一个人看的罢了。
“回陛下,民女紫韵,乃是烟花之地的一个清官儿,被孟府公子孟脩瞧上,强行夺了身子,民女本就是烟花柳巷之人,若能得尚书之子垂青倒也算一世无忧,也就甘愿委身孟脩,哪怕只是做个妾也好过在秦楼楚馆卖艺。可孟尚书却嫌弃民女出身,不肯让孟脩将民女纳入府中,为断孟脩心思,便求了旨意求娶柳家小姐。可柳小姐亦心有所属,与孟脩情不投意不合,二人不愿成为一对怨偶,这才请了高人,为民女易容。可这事不知怎么就被孟尚书知晓了,孟尚书得知此事后并未怪罪孟脩,反而是将矛头对准民女,他趁今夜孟脩与简小将军庆功之时,命下人取民女性命,一旦民女身死,孟家便会做出柳小姐病死的假象,瞒天过海,欺君罔上。”
高霍脸上的神色随着紫韵的话越发阴郁,对高霍而言,孟脩强暴个青楼女子这没什么,孟怀仁枉顾儿子罪行拒绝紫韵入府也没什么,就连孟怀仁想要处死这个青楼女子都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有一点却是高霍无法容忍的,那便是孟怀仁对他的欺骗和戏弄。
孟家之事若真如殿下女子所言,那么孟怀仁便是借着自己之手赐婚孟脩,以求断了那浪荡子的心思,此为利用;而在孟怀仁得知儿媳不是柳如心而是紫韵假扮后,他非但没有请罪,反而是想杀人灭口,蒙蔽圣听,此为欺君。一个胆敢利用欺骗君上之人却忝居户部尚书之位,此事乃是高霍绝不允许的。
高霍走到紫韵面前,沉声问道:“你所说之事都是真的?”
“民女不敢欺瞒陛下。”
见紫韵眼神未有半点闪躲,高霍便已自心底确认此事的真实性,且这事乃是蒋周值守时遇上,若非蒋周恰巧经过,这个假柳如心此时怕已是一具尸体了,区区弱女子,在面对生死之时又有几分胆量敢欺瞒圣上。
“朕知道了,袁束,把她带下去,宣孟怀仁父子觐见。”
“是!”袁束领了命便匆匆下去。
宣极殿内此时便只剩高霍、高岐、蒋周三人,蒋周见事已办妥,便跪身行礼,道:“陛下,臣还要继续巡夜,臣请告退。”
高霍定定看着蒋周,既未让他起身,也未让他离开。
蒋周不明圣意,不敢擅动,便也只能跪着。
半晌,高霍忽然开口问道:“蒋将军可愿离开郢都?”
听高霍此言,蒋周不由得心中一喜,按说蒋周作为京官,又生于郢都长于郢都,若忽然提及离开郢都之事心中定是不愿,可就在今夜前,六殿下高岐找到了他,承诺会为其争取西烽军主将之位,蒋周将信将疑,可西烽军主帅的位置实在过于诱人,便当即答应若此事能成日后全凭高岐差遣。而他为高岐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夜巡孟府,“偶遇”杀人灭口之事。
蒋周抬头扫了高岐一眼,高岐微微点头,蒋周心头大喜,知是西烽军之事成了,可此时蒋周还不敢露出半点喜悦之情,他立即叩首,言道:“但凭陛下差遣!”
“可朕记得蒋将军是土生土长的郢都人,家中还有高堂,新妇也过门不久,蒋将军可舍得?”
听高霍此言,蒋周立刻表了忠心,“回陛下,臣虽生于斯长于斯,但臣首先是大陈之将陛下之臣,只要大陈需要,陛下需要,无论去往何处,臣都愿意,自古忠孝不能两全,臣相信家父家母还有夫人定能理解。”
“好!”高霍仰头大笑,对蒋周的答复甚为满意,“我大陈若都是蒋将军这般忠君报国之人何愁天下不能归一。”
“陛下谬赞。”
“蒋周领旨。”
“臣在!”蒋周由单膝跪地转为双膝跪地,双手相合,垂首俯身。
“屯骑校尉蒋周忠君报国,文韬武略,今擢升为安远将军,掌管西烽军一部,择日启程。”
“臣,谢主隆恩!”蒋周高呼,重重叩了一首。
众人退下后,殿内便只余高霍、袁束二人。
不知为何,高霍的眼前总是浮现出公孙洵的影子,虽是初次相见,可他竟打心底有些喜欢这个少年。
“袁束,你可看到褚洵的那双眼睛了?”
“看到了,生得极俊,是个标致的少年。”
“朕不是指这个。”
“奴才愚钝。”袁束拱手,陪着笑。
“那孩子的眼中,有欲望,有野心,还有对世俗的不屑,倒是与朕年轻时有几分相像。”
“能有几分陛下当年的风姿可见这位褚公子也是不凡的人物,说明啊,咱们公主眼光好。”袁束一张谄媚的脸配上尖锐且拖长的尾音,让高霍也忍不住面露笑意。
“你这老东西,贯会说些漂亮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