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向潘西·帕金森摊开掌心的德拉科·马尔福,看见他的父亲结束了与母亲的开场舞后,牵着莎莉·多萝西娅再度走进舞池的时候,他的表情实在是精彩极了。
——怎么说呢,那看起来就像是……
“德拉科看起来,就像他对面可怜的帕金森突然撩起了刘海,结果露出来的不是光洁的额头,而是那个滑稽丑陋的疤一样。”
——莎莉抬起眼皮,审视着面前这个搂着自己的腰优雅地迈着舞步的黑皮肤男孩儿。
“我记得,德拉科、帕金森小姐和你应该还算是朋友,扎比尼先生。”
跟着音乐的节奏,莎莉向前凑近了布雷斯·扎比尼;等到下一个节拍响起,他们又回到了正常的距离。
马尔福家的舞会是一场传统舞会。
开场舞是属于马尔福夫妇的专场,然后舞池会被交给与宴的几大纯血巫师家族的代言人们(即重要嘉宾),这样两轮音乐过后,就是开放舞池、自由邀请的时间。
德拉科作为主办者马尔福家的长子,他和代表多萝西娅家而来的莎莉本应该与重要嘉宾们一同起舞。但是,因为他拒绝了莎莉,那么,身为男主人的卢修斯·马尔福就必须承担起照顾莎莉·多萝西娅的责任,不然,作为唯一一位没有舞伴的单身女客,莎莉就会沦为整场舞会的笑话,这是非常严重的羞辱。有心的与会者,也会怀疑这是否是代表着马尔福要与多萝西娅交恶的讯息。
于是在纳西莎的安排下,莎莉与卢修斯跳了一支曲子,完成了她今晚最重要的任务(虽然有大半支音乐的时间,莎莉都只能沉默地面对着卢修斯漂亮的褶边衬衫)。
她原本早已计划好,接下来就找个无人的角落安安静静待着,毕竟跳舞这种费力的活动,无论是对她塞在尖头高跟鞋里的脚趾头、还是她可怜的脖子,都是个艰难的挑战。但她还没有来得及走出舞池,就收到了布雷斯·扎比尼的邀请——在他的身后,那位富有的扎比尼夫人正与卢修斯·马尔福侃侃而谈。
她斟酌了一会儿,当即和扎比尼重新回到舞池里。
这个男孩儿的舞技很好,还贴心地放慢了节奏,让莎莉成功混过了好几个需要女士转圈的地方,她完全没有想到会突然听见一段这么刻薄的话——分明在学校的时候,她还见扎比尼与德拉科几人混在一块儿呢。
扎比尼的胸膛震动了两下,漫不经心地说:“所有目标一致的纯血巫师们,都是朋友。”
莎莉明白了一点,她直白地问道:“扎比尼现在是在讨好多萝西娅小姐吗?”
他们低声交谈的时候,舒缓的音乐在一个变奏后俏皮了起来,舞池里旋转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扎比尼原本搭在莎莉侧腰的手向上抬起,虚虚划过了她赤裸的背部,按在她的后颈上,轻柔而又富有技巧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步——躲过了一对忘情舞蹈的男女。
他说:“我是在讨好你,莎莉小姐——是德拉科先邀请了你,但现在又是他在舞会的当天拒绝了你,转而邀请了潘西·帕金森,不是吗?”
莎莉抬高右手,主动向外后撤半步,转了一个圈,她的左手在重新回到扎比尼胳膊上之前,万分自然地往身体的方向收紧了肘弯——扎比尼的手只能向下些许,从暧昧的胸腰交界落回了正常的摆放位置。
她仰起头,凝视他富有魅力的棕色眼睛,纠正道:“是马尔福先生邀请了我。”
闻言,扎比尼微微一滞,终于第一次将视线从那张苍白漂亮的脸蛋儿转移到了她的眼睛上——他这才发现怀里的女孩儿有一双雨夜般透不出光的黑色大眼睛,像是把霍格沃兹的黑湖放进了形状漂亮的眼眶里。
那挺恶心的,他想,毕竟从斯莱特林的休息室里,可以清楚看见黑湖平静的水面下藏了多少丑陋危险的畜生。
回忆着那幅场景,扎比尼终于放下了暧昧试探的作态,不再搞一些假装亲密的小动作,他耸了耸肩,熟练地退回了两人应有的距离,与自己的舞伴保持着客套礼貌的舞步,他笑道:“唔……莎莉小姐似乎与我听说的不太一样。”
莎莉思索片刻,模仿起他刚才漫不经心的语调,那傲慢的态度,几可说是一模一样:“‘多萝西娅永远出产一群轻而易举就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疯子——唯一可称道的是,起码他们恶心的脑子还记得保护自己那身纯洁的血,没有搞出过什么巫师爱上低贱麻瓜的蠢戏码’——你听说的是这样吗?啊,似乎还会有一些其他的,可惜我很少与人交际,知道得不多,不过我猜应该大差不差。”
她的态度泰然,就像不是在说对自己家的评价。
扎比尼点头说:“不愧是拉文克劳的莎莉小姐——你猜得很准,但我想传言始终是传言,那些话总是不尽准确。”
他同样姿态从容,就像刚才试图勾引一个爱情疯子的人并不是他。
这回,莎莉却反驳了他。
“不,传言往往依据在某些事实的基础上……一个真正的多萝西娅,确实一生中逃不过要为爱情疯狂,这是从盖纳·多萝西娅先生的灵魂中流传下来的力量。”她说,“不过传言也确实难免谬误——就像其实多萝西娅也曾有人爱上过麻瓜,只是没有出现在家主继承人中。”
扎比尼起了点兴趣,他虽然自傲,也绝不至于会认为是刚才那点不入流的小手段有了作用——这位多萝西娅小姐,嘴上说着‘为爱情疯狂’,脸上可一点看不出来。
但他还是调笑道:“莎莉小姐不怕我把这些秘辛告诉别人吗?”
若是因此流传出‘多萝西娅亲近麻瓜’的新传闻,最糟糕的结果大概会使得这个流传千年的古老家族成为下一个被所有纯血唾弃和针对的败类。
莎莉摇了摇头,说:“已经发生过的事实,怎么可能直到从谁的嘴巴里说出来才会为人所知呢——只要在纯血巫师的世界里,还在坚持用陈词滥调将多萝西娅家嘲讽为‘爱情疯子’——那么,就算你是在魔法部大厅里作公开演讲,那些老纯血们也只会对此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说不定还要痛斥现任魔法部长为了获得麻瓜亲近派的选票,竟然能对一个古老的、流着强大血脉的纯血家族做出如此恶毒的造谣污蔑。”
“啊……如果,同时,你说,你有办法打进多萝西娅庄园,那他们倒是一定会立刻跳起来为你抬旗的。”
随着音乐再度变缓,她最后总结陈词。
扎比尼闭起了嘴巴,他沉默地与之跳完了最后一小节,在两人互相行结束礼的时候,不经意地说道:“德拉科经常抱怨分院帽年纪太大,完全是老糊涂了——现在关于这点我要和他站在同一阵线上——斯莱特林永远欢迎您,莎莉·多萝西娅小姐。”
或许最开始,他只是因为母亲的要求才来接触这个学校里有名的怪女孩儿,但短短的一支交谊舞过后,他已经完全明白为什么马尔福家会对她展现出如此程度的好感与拉拢。
——一位头脑聪明、时刻冷静、嗅觉敏锐、善于审时度势、对自己的筹码了如指掌、对他人的窥视敏感警惕的巫师,还是一个血脉中蕴含强大力量并且流传千年、家底殷实、底蕴丰厚的古老家族的唯一继承人,甚至,她的家族还拥有着对爱情疯狂、对爱人绝对忠诚的历史传统。
——哪一个身负野心的家族会不希望得到她的倾心呢?
布雷斯·扎比尼深深地注视着她。
莎莉小姐对扎比尼的观点表示并不赞同,她对拉文克劳非常满意。
所以她直接告诉了扎比尼:“我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也不适合斯莱特林……和你说那些话,只是因为我很喜欢你的眼睛——棕色的眼睛很好看。”
两个人有的没的地搭着话,边离开了舞池。
“和你聊天很愉快,扎比尼先生。替我向扎比尼夫人问好,就说感谢她的邀请——不过要我说,多萝西娅向来喜欢蜗居在他们的小岛上,与其讨好我,不如和未来的马尔福夫妇多打好关系。”
分别时,莎莉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雕刻着林中仙女的贝母扇子,挥手道过别,她将扇子合起搭在左脸颊上(这意味着拒绝所有的邀约),就要转身离开。
布雷斯·扎比尼叫住了她,他的表情微妙,嘴角抽动,像是在努力压抑大笑出声的冲动,他缓慢地问道:“你可以称呼我布雷斯……未来的马尔福夫妇——你在说谁?”
莎莉眨了眨眼,像是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她的下巴微微抬起,隐晦地示意着同样刚刚离开舞池的德拉科·马尔福和潘西·帕金森:“——德拉科不是邀请帕金森小姐跳了第二支舞吗。”
不应当与同一个舞伴跳两支舞,除非彼此有意或是即将定亲。
这是一场社交舞会的常识。
莎莉从来没有参加过舞会,幸好有雷奥妮夫人的帮助,她在来之前把这些理论知识记得很好(雷奥妮夫人出生于十九世纪末,少女时期在父亲的带领下参与过巫师们的伦敦社交季——据悉该项活动已于1960年由时任魔法部长的伊格内修斯·塔夫特废除。她曾为此专门修习过相关知识)。
扎比尼伸手托着下巴,食指自然地挡住嘴巴。
他含糊着点头,狭长的眼尾轻轻跳动。
他说:“嗯、嗯……是的,确实如此,我确实应该去和德拉科打个招呼……你说得不错……总之……啊、那就学校里再见吧,莎莉。”
布雷斯匆匆忙忙地向着德拉科走去了,男孩儿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有点踉跄,逐渐成长的肩膀小幅度地颤抖着。
莎莉不明所以,但也不再停留。
她已经眼尖地发现了一个没有人的清闲角落,就藏在几颗小型圣诞装饰树的后面。
女孩儿把视线放在眼前的地面上,避免与任何人对上脸,凭借着娇小的体型在人群边缘尽量不惹人注意地小心穿梭,直到抵达目的地。
莎莉在沙发的最里端坐下,把自己完全缩在阴影里——这个角度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她,除非有人同样离开社交中心,走到这个偏僻的角落里来——她完全相信,在一场以社交为目的的舞会上,这种人通常是十分稀有的。
所以她大胆地解开了高跟鞋的搭扣,把两只又累又痛的脚释放出来,偷偷踩在了柔软的毯子上。
她向后毫无形象地整个背部倚靠着沙发,把雪白的披肩外套盖在胸前,一点点平缓自己的呼吸,慢慢放开了魔力对体内某种横冲直撞的力量的部分束缚,最后闭上眼睛。
她感觉到呼吸渐渐变得困难……
起伏的胸膛越来越平静……
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冰凉……
“你打算在马尔福家的宴会上表演你的恶作剧吗?”
一个男孩儿的声音突然响起。
====【补注】====
1、伦敦社交季,17、18世纪开始的英国婚恋角,活动很多,不止舞会。
真实的社交季在二十世纪中期性质发生了变化,比起纯粹的婚恋市场,可能更倾向于大型联谊活动了,规矩不像以前那么严格,但是雷奥妮夫人是十九世纪末生人。笑。
德拉科:学得很好,下次别学了。(我乐死,马天龙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