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与出手的神秘男子正在某处楼层的天台之上，那神秘男人拍了拍西装上的沾染的灰尘，立在一旁没有讲话。

面具男失去了那面大斗篷，露出了自己并不算健壮的身躯，他喘息一声，摘下了那张没有任何色彩与图案的面具。

“谢谢。”

“我只是奉命行事。”神秘男子冷漠说道。

“是他派你来的？”

“大人说，不需要你做多余之事，你的使命已经完成了。”神秘男子迟疑片刻，又将后半句话说出，“他希望你去追寻自己的生活，明白自我的本相。”

面具男身躯一颤：“他想要迎接灭亡？”

神秘男子的脸色更冷了，仿佛化作了一面冰凌：“大人的决定，我们无从左右，唯有遵守，他既然放您自由，您还是听从吧。”

面具男没有讲话，只是苦笑一声，又长叹一声，最后说了一句：“我真是个混蛋。”

翌日，警察们来到了那条小巷，昨夜发生如此大的动静，早就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再加上近日城内并不安宁，于是早早有人报了警。

市警察厅并没有在意这件事，现场没有发现遇害者，也没有发现任何血迹，除了满地的垃圾与泛着恶臭味的空气之外便没有异常。

但维利在处理其他事务返回市警察厅时路过了这片区域，他望着那条巷子外的警戒线，还有一名警察在外警戒，于是他问道。

“那里发生什么事了？”

“厅长，只是昨夜发生的一场小争斗，不过现场没有发现伤者，也没有发现任何血迹，听说只有满地的垃圾。”

“哦？”维利心中一动。

“我们去看看。”

汽车停在路边的车位上，维利从车上走下，几名基层警员看到他立即敬礼致意。

“厅长先生！”

“有什么发现吗？”

“目前还没有任何发现，此事是由于昨夜有居民听见这里有很大的声响，于是他们报了警，但现场没有任何异常。”

“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厅长先生，您请！”

维利钻过警戒线，望着这条窄窄的小巷子，它和基利安主编被杀死的那条小巷是如此的相似，但维利可没有触景生情的情调，他锐利如鹰的双眼观察着每一处细节。

“这些垃圾本来就在这儿？”

“是的，昨夜我们到这里时便有了这些垃圾，它们都是从前面那个排污口被捞出来的。”

维利又向前走了走，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极为浓郁，但他多年来已经闻过了不知多少种特殊的气味，对于这种恶臭早已能屏蔽。

除了满地的垃圾之外，地面上还有明显的水渍，下水道内的水肮脏无比，其中混杂着不知多少种物质，而这些污水哪怕干涸也会留下明显的水渍，他又向前走了走，那个下水道口的井盖已经不知在何处，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圆窟窿散发着恶臭之气。

“井盖哪里去了？”

“据今早一百米外的居民说，昨夜他家屋顶传出一声巨响，一只井盖从天而降砸在了阁楼上。”

“从天而降。”维利捏起下巴，他又望了一眼地面那些来自下水道的垃圾，露出了了然之色，于是他伸出金属手掌，做了一个开花的动作。

“原来如此，看来我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又开始观察小巷内的其他细节，最后成功在角落处寻找到了几块小小的残片，他捡起残片，这些金属残片仅有指甲的四分之一大小，且能明显看出是爆炸的产物。

“你们为什么没有将这些残片收集起来？”维利询问着负责的基层的警员。

警员们支支吾吾，答不出话来。这条不起眼的小巷本就寂寥无比，平时很少有人经过，而这种偏僻的小路自然没有人来频繁打扫，脏乱是无比正常的，甚至这些基层警员来到这里发现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也是正常的，这符合他们的认知。

而在警员们焦急思考如何答复厅长的时候，一名警员突然想起了某件事，他立刻跑向警车，从车里取出了一个透明的塑封袋还有一件黑色的斗篷。

“这是？”

“先生，这是我们在现场发现的物品。”

塑封袋内装着一枚用掉的烟雾弹，而且是军用的款式，而斗篷则只是一面黑色绸面的长身斗篷。

“它们当时在哪里？”

“就摆放在拐角处，而且摆放十分整齐，斗篷被折成了标准的方形，上面放置着这枚烟雾弹空壳。”

维利回首望了一眼小巷，他接过了那面斗篷与塑封袋：“原来是这样，侦探，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们立刻将它们送至市警察厅总部化验部，我会给化验科打电话，让他们对这两件证物进行调查。”

“证，证物？”

维利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两名警员的肩膀：“你们做的很好。”

“现在，去做事吧。”

“是！”两名警员挺起胸膛敬礼，随后迅速开车离去。

维利的司机，一位头脑灵活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身边，拿着电话说道：“厅长，您有一通电话，是陌生号码。”

维利接过电话，那边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是个男人。

“你手中有没有鳞片？”

维利知晓对方的身份，他思考片刻，随后说道：“有。”

“把它们的研究报告给我一份。”

“好。”

“昨夜这件事，是你做的吗？”

但电话已经挂断，对方并未听到维利的问题，维利只得轻叹一声，他觉得那个神秘男人才像是一名真正的侦探，而不是一个叛国贼，也不是一个杀人狂。

夜，江都正坐在自己事务所的办公室内，电脑上是维利传来的一份份资料，这些都是关于市警察厅与帕顿集团蜥蜴人之间发生冲突时，在现场所收集的蜥蜴人鳞片的研究。

他大概扫了一眼材料，拨通了远在西海岸的友人电话：“克劳德，怎么样？”

“芬恩，你传送过来的资料的确如你所料，这三种资料各自对应三头蜥蜴人，但我没有权限查询全国DNA数据库，但可以确定的是，只要那个人的基因序列在库内，那么这些资料就可以证明他就是一头蜥蜴人，即便不能，也能够查出他的血液肯定存在问题。”

“好，谢谢你，克劳德，另外那件事呢？”

“另外的事则没有什么头绪，黑色斗篷上沾染的一厘米发丝我已经进行了分解，但它与这三头蜥蜴人都不符合，是一个陌生的基因序列，这也需要核对数据库，而烟雾弹上残存的指纹实在太少，根本没法研究。”

“嗯，这已经足够了。”

对面的科学家推了推眼镜，望着电脑屏幕，他们二人之间所用的乃是特殊加密通话，保密性甚至可以躲过卫星网的信息捕捉，但也只能做到声音传递，无法传递画像。

“芬恩，我还是奉劝你要小心，别忘了你还背着通缉犯的身份。”

“我会谨慎，谢谢，老朋友。”

“唉，你多注意，我要继续忙实验了。”

挂断了通话，江都还未整理信息，他的电话便又响了，他扫了一眼号码，很陌生，而且没有标明属地，不过他还是接起了电话。

“我奉劝你就此收手。”电话那头传来了无比低沉且沙哑的声音，甚至根本无法区分性别。

江都露出了笑容，他向着窗户外看了看，事务所外的街道上寂寥无比，他站起身，站在了窗前。

“原来是你，上次被你跑了，现在还要来挑衅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我是在奉劝你，同时也是在警告你，芬恩。”

“哦？”

“我知晓你的另一个身份，或者说，你之前所做的事我全都知晓，如果我将它告知华盛顿，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后果吧。”

“所以呢？”

“停止你现在所做的事。”

“然后束手就擒，等着被几只蜥蜴洞穿脑袋？”

“而且就算我的身份被泄露，你觉得这些蜥蜴能逃的掉吗？朋友，你这种鱼死网破的招数对我可不管用。”

电话沉默片刻，而后便直接挂断了。江都放下手机，望着窗外某个漆黑的角落闪过一道人影，他并没有追去，因为现在抓了他也没有意义，他已经着手准备更大的事，针对那头庞然大物，他必须要拿出足够致命的证据。

翌日，维利的办公电脑前放置着两份材料，没人知晓它们是什么时候放在桌上的，毕竟昨天下班之前还没有，而今早却摆放在桌上，整个警察厅的监控也没有找到有人进出办公室，它们仿佛是一夜间凭空出现的。

但维利知晓是谁送来的，他只是对那位神神秘秘的侦探选择用纸张而感到奇怪，这种方式与网络相比可要差的远了，至于安全性方面，维利从未怀疑过市警察厅的网络防御系统。

他翻开文件夹，查阅着这份资料，清晨的阳光爬过了远方的山丘，开始了它一天的旅途，而温暖的霞光则擦过远方大厦的边角，直洒在了市警察厅的总部大楼上，它穿过玻璃，落在了维利的肩头。

不知不觉间，辉光已照在了维利的脸上，将他那张泛着铁青的面庞染得金黄，他低垂着头颅，机械手指不时翻动纸页，像一尊高大的雕塑。

“厅长。”有人在后面拍了拍维利的肩头，维利瞬间惊醒，同时随着本能便要做出防御动作，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能力，而强大的控制力又停止了动作。

“翡翠。”

面对半空中停止的机械铁拳，翡翠丝毫没有慌乱，她抚了抚耳根处的短发，将那一侧束在耳后，露出了洁白的耳廓。

“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来汇报昨天的工作。”

“哦，那几件小事你自行处理吧，别忘了，现在你的官职可并不小。”

翡翠没有多说，她给人的感觉多数时间像是坚冰，而其他时间则是一阵急促的旋风。

“对了！”

翡翠望着厅长先生，维利以雷厉风行和铁面无情而闻名，但他很少会像这般大声讲话。

“厅长？”

“马上草拟控诉书，我们要对帕顿集团进行起诉！”

翡翠精致小巧的面庞上闪过惊讶之色，这是她之前从未有过的神情：“这么突然？”

“没错，我们要打闪电战，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可我们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而且州政府那边的议员……”

维利一拍桌子，机械手掌盖在了那份文件上：“放心，在这些铁证面前，他们全都无话可说！”

今天是周六，RW市本应是个轻松惬意的周末，人们不用赶着早起通勤，而是可以睡到自然醒，而后穿着睡衣，泡一杯咖啡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然后拿出手机来刷刷消息。

但今天的早间新闻却同往常有些差别，一道如惊雷般地新闻震惊了全州人民，RW市警察厅正式对跨国公司帕顿集团进行指控。

控诉其诸多罪名，但最引人注目的却只有两条：一、帕顿集团秘密收集无家可归者、破产者等走投无路之人，以他们为实验体，进行惨无人道的生物实验，更有证据表明，帕顿集团的高管甚至创始人帕顿本人都有问题；二、指控帕顿集团派遣杀手杀害了本市的著名主编基利安。

这则消息先是在电视新闻上直播，随后在网络上迅速扩散，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而在第二天，RW市市警察厅厅长维利先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严肃且郑重宣布了此事。

一时间，这件事沸沸扬扬，媒体大肆宣扬渲染，甚至根据市警察厅放出的部分证据便将帕顿集团妖魔化成了电影中那些邪恶企业，但作为被告方的帕顿集团却在这种环境中岿然不动，没有任何人对这份指控发表答复，内部员工同样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

于是，支持者与反对者便分裂成了两派，开始在网络上引起了纠纷，还有许多激进分子前往帕顿集团大厦门前聚集抗议。

而帕顿所回复的，唯有沉默。

终于，在五天之后，州政府最高法院宣布接受了此案件的审理工作，但在一天之后，联邦最高法院发言人宣布从州政府法院中接过此案件，由联邦最高法院只直接进行审理。

这下，此次案件迅速传遍全国，甚至传至了别国，帕顿集团的股票价格暴跌，所有人都等待着最终的开庭。

而作为舆论漩涡的帕顿集团，此刻大厦内却是空空荡荡，此时员工已经下班回家，帕顿望着落地窗前的残阳，端着红酒细细品尝。

而他身后则是托雷、门罗、胡佛兄弟四人，四人皆垂首而立，腰身绷直，不敢言语。

“多美的夕阳啊，这红霞像鲜血一样殷红，在高空之中，淌下赤色的光芒。”

布林垂手立于门边，他的鬓角已满是霜白，像是两道白色剑芒，而一丝不苟的背发上也多了些许花白，他早已不再年轻了，他的岁月有一半都发生在这门畔，在这里，他也见证了许多的事情，那些事有大有小，小者只涉及到一千美金的纠纷，大者则关乎成百上千人的性命，但今天的事却与众不同，这关乎着一座商业帝国的存亡，一个男人的生死。

“先生，我们……”

帕顿摆摆手：“好了，尽管去应诉便是。”

四人无奈全部离开，屋内只剩下了帕顿与布林，两人早在多年前便已相识，说是忘年交也不为过。

“老朋友，看来我们的命运也到此为止了。”

“还没有定论，不必自怨自艾，这不像你。”

“是啊，这真的不像我，曾经的我面对这种事可不会有这样的情绪。”

“可能……我老了吧。”

布林沉默不语，他立在门边，望着不远处那位中年男子，他身着宽松的衣袍，端着酒杯，望着窗外出身，在夕阳之下，他散乱的发丝上出现了一抹白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