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二明明对自己的秘要,颇为在意,岂会不亲自来唤?
“哦,那如此说来,是你领我进安乐宫了?”
贝四马上又展颜道:
“不错,我会陪同你一起进入安乐宫。当然,这也是托杜判官你的福气,我便在此道一声谢啦。”
原来如此。
本二不出宫,让贝四传讯,实则有一大好处——贝四便能一同逗留安乐宫之内,享那片刻安乐!
可恶!
丁贵意识到个中差别,虽也知没来由,但心中的不忿却难以不生出来。
“好,那请贝兄弟先去岗亭稍候,我马上过来。”
事情再生变化,香为公的召见已至,实在令自己计议难定。
甚至,恶向胆边上——是不是该对贝四下手?
“虽然香帅另有要事,未指定时间,但你何不马上动身呢?须知早点入宫,可能早享安乐……”
贝四稍感奇怪,不过抬起左手,手掌摊开,又道:
“这是安乐宫行走令牌,那便还由我收下……你可得快点。”
原来香为公并不急,当是没有信物,没有当回事吧。
而贝四手心露出一块红色令牌,形制与先前木三的鸳鸯湖地面行走木令相当。但红白小手感知得出,这是一面红色铁令。正面“行走铁令”四字有些熟悉,布局也一样,“令“字占据一半大小,背后的名称,却是一个无法想象的熟人之名——元二!
眼见贝四才出示令牌,稍一翻转,便又急着收起,似怕被自己抢来一般,丁贵忙问道:
“贝兄弟,这令牌是谁交给你的?”
第一想法,是元二过来传话。
那自己决计不敢再入安乐宫,甚至马上便须逃走。
元二对自己的相貌,必然目睹清晰,记忆犹深啊。
“哦,它呀,是从安乐宫鸳湖岗亭传出。不过,此令牌可是元督察之令……对了,在下倒有一个小疑问,不知杜判官是否了解。”
贝四忽为难道。
元督察,原来便是元二的职司。
“贝兄弟有何疑问,不妨说出来听听。”
对方只不过是本二下属,能问什么,多半是想问本二的什么事吧。
不料,贝四却道:
“听闻杜判官知道一些平断山城的事?对吗?”
“本二连这些事都和你们说了?”
这些几乎便是秘要了,岂能四处乱说。
这个本二,当真大嘴巴。
听出丁贵不喜,贝四忙解释道:
“杜判官请放心,本二哥也只和我一人说起,其他人并不知情。”
也不知是不是只对其一人所言,但这些兽人鬼,一个个真是没点分寸。
还好事将结束,要不,定会秘将不密!
“你有什么话直说吧。但我有言在先,若想打听香帅秘要,劝你早点死了这份心!哼!”
休想从自己口中打听什么。
“杜判官,你误会了,我哪想听这个。只是……不瞒你说,我生前有一铁杆兄弟,名叫贝五。”
“贝五?”
丁贵霎时震惊,又瞬间意识到不妥,忙充补一句道:
“难道你兄弟贝五犯了事,想我替他说情不成?”
名唤贝五,莫不是同一人?
那不就是被自己虐杀的、来自连平岗中转大狱的鬼将吗!
贝四经此逼问,急着分辩道:
“不对,不对,不是犯了事。我兄弟怎么可能犯事,他是出了事,唉……”
“出了何事?”
丁贵心中稍松,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贝四偌大个兽人鬼,居然泣诉道:
“他在平断山城,被一恶鬼打杀了,哇哇……而此恶贼,手段狠辣,行事干脆,到现在,也找不到其踪迹,哇哇……你有所不知,我和贝五兄弟感情极深,生前便有誓言,要同生共死,福祸同当。果然,做到了同时入冥。之后,我们又约定,各自要做一番成就,方可相见。于是,我远走松山郡,而他留在江郡任一鬼将。两个多月前,我好不容易替其谋得一份更好的职司,便邀他来此相汇。不料,在他出发前一天,竟惨遭毒手,哇哇……你说,此仇不报,我岂不枉为兄长!”
想不到,他真和贝五有关系。
冤家路窄,莫过于此!
怪不得当初,贝五一个小小鬼将,怎么会称要往地府传送,原来是得了贝四的提携!
虽是现在这些已是无关消息,但二人兄弟情却也不易,比之回三与杏四巴五的兄弟情义也不差了。
不对,贝五残害袁熙,罪该万死!
哪管他什么兄弟情!
“那你问我做甚!”
想起袁熙,丁贵再也不掩心中之恨,生硬道。
贝四明显一怔,却还是耐着性子道:
“我听闻杜判官带来平断山的秘闻,便想碰碰运气,或能打听点消息,与我兄弟相关也不一定。”
“你想碰运气,这差的也太远了吧,简直胡乱攀扯!”
丁贵故作刻薄道:
“我的秘要只和香帅相关,岂会与你的兄弟有联系,你可太会联想了。”
贝四却不乐意了,急道:
“当然相关,香帅在得知我兄弟贝五被打杀之后,还特意找我问过话。我虽不知其明确用意,却也知道,有多位深受魂击之术的鬼物伤情较轻,已然清醒,一定透露过什么……而他要追查的嫌犯,极可能便是害死我兄弟的恶鬼!这恶鬼,又极可能便是杜判官你手中秘要,所指向之人。”
原来如此。
或许,本二便是自贝四口中,得知香帅秘函及平断山城之事吧。
这倒说得通了。
在平断山城时,意念刺击伤了太多兽人鬼和鬼将,就是怕杀伤力太强,才没敢下死手,那么,两个多月过去,有鬼物恢复点意识,实在正常。
所以,就算这里的几位大人,没有类似的读心仙术,也一定能问出点什么。
何况,再以上好丹丸喂服,只怕香帅掌握的信息,远非自己能想象。
甚至,自己自作聪明前来,当真是羊入虎口,也不一定!
“好了,贝四兄弟,不如这样吧,待我回禀了香帅,若他觉得秘要有用处,那我便不会对你吐露半点。若他不予采用,或认为有些无用,那我便对你吐露,你看如何?”
“如此也好,多谢了!那我便在岗亭恭候大驾了。”
贝四喜道,似得了承诺无比开心。
眼见对方要飞身上崖,却又瞬间掉落!
啊——啊——啊——
是红白刺,刺中其绳魂多次,外加一个红白小网,隔绝了声响。
将贝四萎靡的身体拖进洞府,关好洞门,丁贵又急又不解道:
“二郎,你为何要我对他下手?”
之所以被迫下手,也是奶音一直在脑洞中催促,称再不动手便晚了。
心中本就失了主见,哪敢担搁半息,只好先动了手再问原因。
“哎呀,你怎么现在还不明白!这个姓贝的过来,分明便是对你起了疑心!只怕你的身份,已经败泄啦!”
奶音当真语不惊人死不休,自己却仍不知此话从何说起!
香为公若疑心,何必如此麻烦,直接过来拿人便是!
现在只遣贝四过来,分明成了打草惊蛇吧,这有何好处?
“当然有好处!先前他们还在怀疑,而贝四回去后,便是断定了啦。你想啊,贝四不过才得知,你有一点平断山城的信息,便来质问,那做为统筹此案的香为公,岂能没有点猜测与论断?更离谱的是,要进入安乐宫,岂能带元二的铁令过来?这不是摆明要试你脸色吗?”
就这些吗?
那还只是猜测啊。
虽有些像,但又不是很像。
不过,既已动手,又有活人在手,那还能读心求真相的。
“二郎,你替我留意外界情形,我马上读心。
面对低声呻吟的贝四,丁贵也知不能心软。
当即喝问:
“到底是谁派你过来的?”
同时,红白小手早已在对方脑洞里搜寻起来。
“我要替贝五报仇!”
一个阻力如是道。
这可说明不了什么。
想了想,便直接发出一个心语念头:
“杜判官是什么人?”
“杜判官是杜大郎,身份有假。他根本不是勃宁城的掌刑判官!”
陶兄一行才到,怎么就将自己的老底揭穿了。
这是一点缓和之机,也没有了吗?
还好信了二郎之语,要不连这个消息,也不敢确认。
“香为公丢失的是什么?”
“香帅丢失的是一件珍宝,没人知道是什么。”
对方毕竟级别太低,也无法得知什么。
“大淫人,不好了,那两个丑八怪要过来了。”
不待深问,这时,奶音急道。
红白小手一探,便感知门、巡两鬼已至崖上。
要到洞前,也不过瞬息。
真是头疼啊,一件接着一件的意外!
本就没有急智,怎么办怎么办……
“不容考虑了,一起拿下!”
奶音狠厉道。
别无选择了吗?
也好,对自己来说,没有选择,才好放手一搏……
咚——
门外一声重响,不容听不见。
丁贵将石门打开,便见情绪低迷的两鬼。
化巡察歉疚道:
“杜兄弟,很抱歉,甲字一号房已入住了蒋城隍,他不肯调换洞府。我们兄弟也无可奈何。”
“这个……已不重要了,你们进来说话!我已有了决定!”
两鬼果然惊喜,立马跟进。
待两鬼进屋,一眼便见桌边的尸体,脸上惊喜瞬间消失。
门巡察似觉出了不妙,稍慌道:
“他是谁?杜判官,你岂敢袭击灰衣鬼差?若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理由,就准备前往石狱接受审讯吧。”
丁贵将洞门关严实,这才行来。
看在两鬼眼中,顿生无限心悸!
“两位,咱明人不说暗话,这是香帅派来的人,要求在下马上前往安乐宫。在下说要候两位巡察,这个贝四便发急,欲强掳我去。于是,在下不得不反击,好不容易才将他击昏于此!接下来怎么办,二位可有建议?”
之所以敢放两鬼进洞,也是看准了与对方尚有一点合作可能。
此问,便是试对方是否真心对付香为公。
若得臂助,可就轻松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