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九章
夜幕降临,在一团毫无生气的黑云彻底统治夜空之前,不甘就此沉沦的圆月将它最后的一点光明打在半猫女光洁的脊背上。
这位冷酷且优雅的半猫刺客攀上屋顶,在高矮不一的木屋顶上跃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她就已经越过了几十栋房子。圣都海杰拉尔实在是太大了,结束了南方十领之旅后,她对这座拥有九个城区的巨大都市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绕开那些入夜后只敢躲在火光下面等待天明的卫兵,攀上内城城墙,半猫女的软足踏在了砖石屋顶上。
望着不远处一座用红砖建成的三层建筑,一抹期待着鲜血与死亡的微笑出现在女杀手的脸上。
那是海杰拉尔的新晋贵族,皮洛克的家,在豪宅前主人被处决的当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搬了进去,并毫不留情地将仍住在里面的莉娜女爵和她的女儿艾黛尔赶到了大街上。
必须承认,在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这位来自奴隶之城斯塔兰德、雄心勃勃、抱住了一条粗壮大腿,想在圣都海杰拉尔干出一番大事业的前奴隶主做得还不错。
但他在这之后却搞砸了一系列的事情……
抹杀政敌母女失败,让金玫瑰公爵的独生爱女落入陷阱,与影子刺客公会结怨。而最重要的一条……
是他没有完成黑蔷薇之子的委托,抓到那只半猫婊子!
总之,在那场失败的刺杀失败之后,他一下子就得罪了海杰拉尔光与暗的两面,对政敌妻女暗下杀手的无耻行为曝光,令金玫瑰公爵的爱女遇险,这让原本就看不起他以奴隶主身份挤进上层圈子的海杰拉尔贵族们更是耻与他为伍,正在海杰拉尔处理事务的金玫瑰公爵在得知消息的当天,就气势汹汹地上门兴师问罪,只是因为皮洛克那天派去的私兵全都刻意隐瞒了身份且死无对证,缺少实质证据的老公爵才没有当场将其斩杀,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勒令这条被吓破胆的鬣狗限时离开海杰拉尔,滚回斯塔兰德!
然而,半个月过去了,皮洛克竟还留在海杰拉尔,他这倒不是不怕金玫瑰公爵的警告,而是根本离开不了海杰拉尔。他想逃回斯塔兰德,回到他自己的地盘,但是他的马夫却莫名消失了,他派人去城里雇新的马夫,可派出去的人也一样没了踪影。
海杰拉尔的暗之面,朱尔娜要他留在家里等死。
皮洛克和他的手下们都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全城的贵族都知道,那间红房子里的人都已经成了影子刺客的目标,没有人同情皮洛克的遭遇,他们中有些人也许会可怜他,可怜他会死得毫无尊严,也有些人会感到惋惜,为失去一条购买奴隶的渠道而感到可惜,更有些人会好奇朱尔娜什么时候下手,但绝没有人会同情他。
现在,长尾巴的死神来到了红房子前,门口的四个护兵在她来之前已经咽了气,两名公会的刺客脱下兜帽,冲半猫女点头致意。
“皮洛克在三楼的房间,朱尔娜老大留下了口信,‘那条鬣狗就交给你了’。”
在半猫女到来前,她的公会同伴已经解决掉了其他人,只留下皮洛克一人交由她处理,既然一切从猫咪这里开始,那为这场好戏画上休止符的殊荣也该交给她,这是朱尔娜老大的意思。
“她不会让朱尔娜失望。”同样不希望这个奴隶主死得太快的半猫女点点头,转着手中的匕首,迈着优雅的猫步走了进去。
跨过倒卧在楼梯上的尸体,推开三楼卧室的门,当面无表情的凶猫出现在门口时,被五花大绑困在床上的皮洛克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现在就开始叫有点早。”猫咪窜到床上,冷冷看着横在自己两腿之间的鬣狗,锋利的猫爪从软足的足缝间弹出,“她还没开始呢。”
午夜钟声敲响的时候,不成人形的皮洛克终于咽下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结束了狩猎的大猫就和往常一样,没有直接回公会。每次完成任务,她都会到酒馆买醉。
杀了一个斯塔兰德的奴隶主,这个在斯塔兰德的奴隶卖场待过的半猫女原以为自己会感到高兴,但她在用匕首和猫抓对着皮洛克的身子发泄愤怒的同时,那段原本已被埋在心底的痛苦记忆也被一并勾起了,美好的回忆是令人陶醉的,是能让人时不时回想起来,起到会心一笑,忘却眼前的哀愁与伤感的作用的,但另一种回忆则相反,那种冰冷的,深埋在心底的,充满苦痛与不幸的记忆,如果不小心放它出来,那它将会变得更加凶恶,它不会安慰,不会消愁,只会将曾经经历过的灾祸与苦痛变本加厉地重现一遍……
身上还沾着死人血迹的半猫女踉跄地走进酒馆,冷冷地从酒保哆嗦的手中接过酒罐,然后便像钉在了座椅上一样,大口大口地用烈酒麻醉自己。
她希望自己快些醉倒过去,那样她就可以忘掉痛苦。
她害怕自己醉倒过去,因为她不想陷入无边的梦魇之中。
猫咪最终还是醉倒在了酒桌上……
这一次,猫咪做了一个遥远的梦……
海杰拉尔不是她的故乡,她的家乡在遥远的南方领,在一个离海杰拉尔很远很远的地方,在一个生长着茂密丛林和清澈溪水的美丽仙境。
那里是虎斑猫族的故乡,那里有虎斑猫族的部落。
她就是部落之子,她天生一副线条优美,灵活矫健的身躯,天生一双纤细的巧手,天生一双走起路来不会发出半点声音的美妙软足;她的软足内天生藏着锋利的尖爪,她满足一切做贼,做刺客的条件,但她绝不是天生的贼,不是天生的杀手。
虎斑族的战士绝不会堕落为贼,绝不会堕落为杀手!
从梦中醒来的半猫女睁开了眼睛。
喝完酒头还有些疼,但这不重要。
喝完酒头还有些晕,但这不重要。
让她觉着这些都不重要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四肢被捆着绳子,像个大字一样牢牢地固定在床的四角。
“她真该戒酒了……”身陷囹圄的半猫女轻叹了口气。
“能让你躺在这张床上,可费我不少心思。”就在她嘲弄着自己的不小心时,房门被推开,一名贵族男子一边拍着手,一边来到受困的猫咪面前,洋洋自得地宣告着自己的胜利,“终于得到你了,海杰拉尔的半猫婊子!”
“她不喜欢插队的家伙。”半猫女看着身上只披了一件睡袍的黑蔷薇之子,看着一脸轻浮的他用原本属于她的匕首,慢慢地割开她身上的衣服,平静地接受了即将发生的不幸,“如果你能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她或许可以考虑给你开个后门。”
“你的小心思在我这里行不通。”已经脱下睡袍的豺狼狞笑着,压在了无助猫咪的身上,“好好享受你在海杰拉尔最后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