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154章 龙城一战鬼神愁(中)
书名:赤龙军神 作者:白少宇 本章字数:15413字 发布时间:2023-05-29

第一百五十四章 龙城一战鬼神愁(中)

 



上回说到,龙城保卫战打响,十二万蓝鹰大军仗着人数优势,对龙城城墙发起强攻。霍青率领赤龙军,依靠灵活机动的战术和金汁炮、震天雷等新式武器,对蓝鹰攻城部队进行有效打击,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罗伯特·爱德华见全面攻城失败,遂改为重点进攻,集中炮火轰击龙城城墙的薄弱之处——老城门,成功将龙城城墙打开缺口,可霍青对此也早有准备,在老城门后面挖好了巨大陷坑,并利用弓弩武器优势,又一次挫败了蓝鹰人的进攻。面对战事不利,罗伯特·爱德华露出了冷酷的一面,果断射杀逃兵,并下达死命令:“再有后退者,杀无赦。”面对将要决死一战的蓝鹰军,霍青决定避其锋芒,退入城中作战,留下一千人在城墙缺口处,阻击敌军。金龙军团偏将军刘川,率领金龙军团剩余一千人主动留下阻击,以全体阵亡的代价,成功挡住了蓝鹰军的疯狂进攻,战斗到最后一人,他们都没有让蓝鹰军踏过城墙缺口一步。

 



蓝鹰人付出了近四万人的巨大伤亡代价,突破龙城城墙,攻入城区。

龙城保卫战,至此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巷战。

巷战,素来血腥惨烈,被战史研究者们称为“血腥绞肉机”,曾有人言:“战争吓坏了人类,而巷战吓坏了战争”;

随着城墙陷落,龙城巷战就此拉开帷幕。

 


晴朗几天后,龙城的秋天,恢复了本来面目;

细雨绵绵,淅淅沥沥,密如牛毛,薄如细针;

凉风瑟瑟,风速缓缓,裹挟雨丝,漫天迷蒙。

 


龙城南部,靠近城墙之处,是一片商业区;

高楼广厦,雕栏玉砌,绿瓦红砖,池亭水榭,皆在风雨中,默然而立;

商户和居民早已逃走,曾经接踵摩肩、人声鼎沸的街道,此时黯然无声、荒凉静寂;

酒店门前,竹竿上的酒旗,为秋雨打湿,无精打采耷拉在杆头,秋风吹拂之下,颤颤而动、微微而抖……

 


大街南侧,一队蓝鹰士兵,二十人左右,彼此拉开五、六步的距离,小心翼翼,搜索前行;

城墙争夺战之后,赤龙军密集强大的火力、狡猾多变的战术、视死如归的斗志,给蓝鹰军留下了深刻印象;

近四万人的伤亡,足以令蓝鹰军上下收起骄横之心,改用一种小心警惕的态度,重新审视自己的对手;

也足以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作战动作更加谨慎。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名中等个头、身形消瘦的蓝鹰士兵;

他叫麦克·伯格,今年二十六岁,毕业于蓝鹰帝国战争大学,外号“小丑”;

这个外号,是刚入学时,教官给他起的。

 


麦克·伯格至今都记得:

入学第一天,那个长得干干巴巴、满脸皱纹的瘦老头教官,用鞭子指着每一名新学员的鼻子,把他们骂了个狗血喷头;

显然,这位教官很擅长骂人,每次用词都不带重样儿的,比如:

“你们就是一群只知道吃屎的蛆、一堆呕吐物、这世上最低等的生物!”

“你们能被生出来,纯粹就是因为你妈的脑子里,长满了梅毒病菌。”

 


教官那张狰狞的瘦脸,摆到了麦克·伯格面前,唾沫星子喷到他脸上:

“你有多高?五英尺九英寸吗?我没想到一泡屎还能长得这么高,瞧着你这张便秘的脸,让我想起了马戏团的小丑!

听着小子,我不关心你叫什么,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小丑,懂吗?你这个喜欢被人爆菊花的臭同性恋!”

 


麦克·伯格曾将教官那干瘦的脸,与记忆中的所有面孔进行比对,得出的结论很简单:

他绝对不曾把教官的孩子,给扔井里;

也绝对不曾与教官的妻子或者母亲,发生过肌肤之亲;

所以,他理解不了,素昧平生、无冤无仇,为什么教官要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如此恶语相加。

 


麦克·伯格还记得,那个教官喜欢编一些歌曲,让学员们跑步时跟着他一起唱;

其中一首的歌词是:

“李善佶是个大傻逼,染上性病没处治;

赤龙帝国是个臭粪坑,满地屎尿臭烘烘。”

 


合不合辙,押不押韵,无从谈起,可教官就好这一口儿,每次都乐在其中;

麦克·伯格有时会想:这瘦老头儿应该去做歌星或者音乐制作人,待在这儿做教官,实在屈才。

 


唱归唱,麦克·伯格对第一句歌词,没什么可说的;

他没见过李善佶,对这位赤龙皇帝是否得了某种病,没有发言权。

 


麦克·伯格对第二句歌词,倒是颇有异议;

他父亲是一名绸缎商人,经常去龙城进货;

在父亲口中,龙城绝不是一个臭粪坑,而是一个梦幻般美丽的城市;

受父亲影响,麦克·伯格从童年开始,就对龙城充满向往,渴望有一天能走进龙城,亲眼看看这座城市,到底有多么繁华。

 


如今,走在龙城大街上,心想事成的麦克·伯格,既兴奋,又惋惜;

街上空空荡荡、人去屋空,一派冷清荒废之景;

停留于风雨中的亭台楼阁,犹如已破败的遗迹,默默记录着曾经的喧嚣与繁荣;

没有人,一切都失去了灵魂。

 


麦克·伯格微微叹了口气,他不想让自己的感伤被别人发现,遂加快步伐,仔细打量周围;

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布偶玩具,不知是哪个孩子匆忙之中丢弃于此;

时间久了,风吹雨淋,布偶破破烂烂,脸上色彩也成了混乱一团。

 


瞧着布偶,麦克·伯格心中一动;

他也有一个布偶玩具,是个黑脸张飞,手持丈八蛇矛、身着黑色盔甲,甚是威风凛凛;

那是他七岁时,父亲从龙城回来,带给他的礼物;

一年后,父亲因病去世,留下幼小的他和母亲相依为命;

每当思念父亲时,他都会将布偶拿在手中,默然流泪。

 


记忆涌起、思绪万千,麦克·伯格心中产生了几丝温暖,慢慢走上前去,想把那个丢弃的布偶,捡起来看看;

来到跟前,还没来得及弯下腰去,身后传来了队友的提醒:“别动,小心有机关!”

 


麦克·伯格闻之,心中一寒,打了个哆嗦,手赶紧缩了回去;

凝视眼前的荒凉街区、残破玩具,他感到悲哀: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像父亲那样,以一名游客的身份,来到龙城,感受这里的人间烟火、人世喧嚣,与赤龙人把酒言欢、开心畅谈;

而不是以一名征服者的身份,行走于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面对一个玩具,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卧倒!”

一声急促的警示,从身后传来;

发出警示的人显然吓坏了,麦克·伯格清楚地听出了其声音中的颤抖……

 


多年训练,战术动作已成为身体的一部分,所有蓝鹰士兵迅速做出反应,卧倒在地,毫不含糊;

麦克·伯格卧倒时,肚皮与一颗尖利小石子,发生了亲密接触,疼得他龇牙咧嘴。

 


二十名蓝鹰士兵,全趴在地上,瞪大眼睛,竖起耳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街道安静如故,雨依旧不紧不慢下着,一切如常;

风徐徐而来,酒旗随之而动,发出几声猎猎之响,仿佛在嘲笑这群士兵的草木皆兵。

 


趴了半天,毫无动静,蓝鹰士兵们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将目光共同投向始作俑者——那个发出警示的队友;

刚才喊“卧倒”的人,是个圆脸胖子,他踩到了一块地砖,感觉脚下一软,地砖竟然猛然下沉;

胖子还以为是踩到了机关,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发出警告。

 


可等了半天,啥事儿没有;

惊魂未定的胖子,仔细瞧了瞧陷下去的地砖,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下雨太久,地砖下的泥土,吸收了太多雨水,变得又湿又软、泥泞不堪,犹如沾了水的面团,人踩上去,地砖肯定会往下陷。

 


折腾半天,敢情是虚惊一场;

面对队友们恼火的眼神,胖子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遂朝队友们赔笑,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啊……”

 


巴掌不打笑脸人,你想和他打架,他却先认怂了;

面对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现世活宝,队友们纵有满腔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无声从胖子身边走过,用冷漠表达对这个胆小鬼的鄙视。

 


麦克·伯格走过来,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算是原谅,也算是安慰;

这份友好,对胖子来说,不亚于雪中送炭,他朝麦克·伯格笑了笑,表达感激之情;

可接下来,胖子就干出了一件,这辈子他最后悔的事儿:

胖子朝那块令他出丑的地砖,竟狠狠踢了一脚……

 


那地砖被踩过之后,已经一半儿陷入土中,另一半儿高高翘起;

胖子这一脚,正好踹在翘起的这一半儿上;

地砖受力之后,向前飞起,滚动而去;

一根与地砖紧紧相连、颜色发黑的东西,也就此翻滚而出……

 


胖子发现那根黑色东西,睁大眼睛,仔细看去;

看清楚时,他吓得魂不附体:

我的上帝,那……那是……一根引线!

 


胖子大惊失色:“卧倒!”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飞来,钻入他口中,将头部整个贯穿;

犹如一段拦腰截断的木头,他张着大嘴,就此倒下,身体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声响……

 


生命弥留之际,胖子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块地砖下面确实有机关;

因下雨受潮,第一次踩上去时,没有立刻触发;

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朝那地砖再踹一脚,正是这一脚触发了机关。

 


这会儿再想明白,为时已晚;

“狼来了”这种“谎话”,第一次或许奏效,第二次可就没那么灵了;

被“骗”过一次的队友们,自然不会想到“狼”真的来了,他们还以为,这个胖子又在大惊小怪,便没有做出任何防护动作;

这份“想当然”,使他们的生命,就此终结。

 


数十支弩箭,划开空气,嗖嗖作响,朝蓝鹰士兵们,呼啸而去;

一支弩箭,刺入一名蓝鹰士兵的脖子,锋利箭镞钻开脆弱皮肉,将咽喉洞穿;

另一支弩箭,击中了一名蓝鹰士兵的胸口,从前胸钻入,刺穿心脏,透后背而出。

 


一名蓝鹰士兵,腿上中了一箭,大腿贯穿;

蓝鹰士兵用手按住伤口,怎奈动脉断裂,血像喷泉一般喷涌,从指缝间不断涌出;

止血无望,他发出一阵阵绝望惨叫……

 


措手不及、眨眼之间,五名蓝鹰士兵当场死亡,三名蓝鹰士兵中箭负伤;

幸好阵型较散,人与人之间距离较远,他们才没有全军覆没。

 


敌暗我明、遭受突袭、伤亡近半,带队的蓝鹰军官头脑尚算清醒,命令队员们马上撤退;

他发号施令的动作,过于明显,引来了赤龙狙击手的注意;

一支弩箭,从高处飞来,命中了蓝鹰军官的肋部;

锋利箭镞,刺穿皮肤,钻过肋骨间的缝隙,将肾脏、脾脏尽皆穿透;

血,汹涌而出,蓝鹰军官一时未死、痛苦挣扎,口水混合血液,从口中不断流出……

 


这一箭,射死了带队军官,却也暴露了狙击手的位置——街道右侧的一座三层酒楼;

军官被射死,蓝鹰军并未丧失斗志,反倒激起了复仇怒火,一个五人战斗小组,举起盾牌,怒吼着朝酒楼门口冲去……

 


刚踏出两步,酒楼上飞下数支弩箭,打在盾牌上,发出清脆声响;

弩箭力道不小,虽被盾牌挡住,箭镞却透盾牌而出,在盾牌内侧支棱着锋利的棱角、闪着明晃晃的寒光……

 


急于复仇的蓝鹰士兵们,眼珠子都红了,头上更是青筋暴起,岂能被区区几支弩箭击退;

他们握紧盾牌、继续前进,几步便来到酒楼门口……

 


呼的一声,一颗震天雷,黑烟滚滚、烈火燃燃,从天而降;

爆炸声,轰然而起,不亚于平地起了一声惊雷……

 


一个木质盾牌,当场粉碎,木屑、木块,四处纷飞;

另一面金属盾牌,扭曲翻滚着,飞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两名蓝鹰士兵,一名满身大火、惨叫连连,另一名脖子上只剩了半个脑袋,血液、脑浆满地……

 


还没见到敌人,便有两名队友倒下;

五人战斗小组中,剩下三名蓝鹰士兵,此刻已将生死置之脑后,他们只有一个想法:

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该死的狙击手抓出来,剥皮抽筋!

 


愤怒与仇恨交织在一起,犹如一针兴奋剂,使三名蓝鹰士兵突破了对死亡的恐惧,更激发了强大斗志;

跨过队友的尸体,他们来到酒楼一楼门口;

最前面的两名士兵,正想踹门,还没来得及抬起脚来,只听咔嗒一声,脚下一空,两人同时向下摔落而去;

原来门口被挖了陷坑,重力作用之下,他们急速下落,没过多久,坑底传来两声绝望凄厉的惨叫……

 


蓝鹰军五人战斗小组,只剩下一名幸存者了;

这位幸运的蓝鹰士兵,没有停止继续冲锋的脚步;

队友流淌的血、破碎的内脏、残缺不全的尸体,仿佛变成了一团团火焰,不断灼烧他的内心,令他更加疯狂,更加悍不畏死……

 


此时此刻,一个固执的想法,抑或者说,一股强烈的欲望,充斥着他的内心;

他必须亲眼看看,这个狡猾的赤龙杂种,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他必须亲手干掉这个杂种,然后把四名阵亡队友的名字,刻在这个杂种的脸上!

 


这位勇敢的蓝鹰士兵,跨过陷坑,来到酒楼一楼门口,抬起左脚,狠狠踢开了楼门;

左右两扇门板,砰然而开,与墙壁相撞,震耳轰响。

 


蓝鹰士兵跃过门槛,跳入一楼大厅;

两脚落地的一瞬间,蓝鹰士兵看清了眼前一切,当场傻眼了:

大厅中央,一张红木雕花酒桌上,并排摆着五把单兵诸葛连弩;

所有诸葛连弩的扳机,由一根长线牵引,并与楼门相连接;

由于楼门被踢开,长线被猛然拉动,扣动了扳机;

五十支弩箭,似狂风暴雨,迎面呼啸而来,犹如地狱中刮来的一股死亡风暴……

 


短促之间,二十名蓝鹰士兵中,倒下了十四人;

包括麦克·伯格在内的剩余六名士兵,亲眼看着那个五人小组冲向了敌人所在的酒楼,也看到了他们接连倒下;

他们还看到,小组最后一名士兵,刚冲进酒楼,便被密如骤雨般的弩箭,射成了筛子;

布满箭矢的尸体,飞出数米开外,被狠狠钉在了酒楼对面、一间店铺的墙上……

 


一个个队友,刚才还活蹦乱跳,现在却成了一动不动的尸体;

六名蓝鹰士兵,两眼一眨不眨、满眼血丝、死死盯住了那座三层酒楼;

泪水,从眼中滑落,顺脸颊滚落而下;

仇恨,从眼中升起,目光如寒冷锋利的钢刀;

他们必须找到那个赤龙混蛋,把他千刀万剐,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麦克·伯格与其他五名蓝鹰士兵,一起举起盾牌,冲进了三层酒楼的一楼大厅;

他们分为两组,三名士兵手持盾牌,顺楼梯上楼,搜索敌人;

另外三名士兵,则开弓搭箭,提供火力掩护。

 


冲上二楼,蓝鹰士兵们发现楼梯口处,有人影闪动;

那名赤龙狙击手,手持一颗点燃的震天雷,正想往下扔……

 


麦克·伯格反应迅速,瞄准对手,抢先一步,一箭射出;

箭矢飞出,呼啸而去,命中了赤龙狙击手的肩膀;

肩头中箭,手上无力,震天雷从其手中滑落,掉落一楼大厅,爆炸燃烧、浓烟四起……

 


烟雾弥漫、混乱之中,赤龙狙击手破窗而出,跳到旁边一家店铺的屋顶,想要撤离;

仇恨满腔的蓝鹰士兵们,岂能轻易放他逃走;

六张长弓,上箭瞄准;

弓弦声响,六支箭矢离弦而出,向赤龙狙击手飞去……

 


赤龙狙击手,听得身后有箭矢破空之声,连忙卧倒躲避;

他反应不慢,可怎奈有伤在身,身体灵活大受影响,虽及时作出闪躲动作,却终归慢了一筹;

第一二支箭,从他头顶飞过,成功避开;

第三支箭,命中了左侧大腿,穿透血肉,深刺入骨;

第四支箭,击中右肩胛骨,破骨而入、断锁骨而出;

第五支箭,紧贴脸颊而过,箭镞在脸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第六支箭,成为致命一击,从背心而入,破前胸而出……

 


血喷溅而出,那名赤龙狙击手,犹如一只受伤的小鸟,从屋顶上翻滚而下,跌落在街道上;

血肉之躯,与冰冷坚硬的地面,碰撞在一起,沉闷之中伴随骨头断裂的声响……

 


麦克·伯格追了过来,小心步上前去,用长剑抵住了赤龙狙击手的咽喉;

近距离之下,他看清楚了,这个令他们咬牙切齿的敌人的相貌:

 


赤龙狙击手很年轻,十六七岁的年纪,身体尚未完全长开,瘦削单薄;

一张肉乎乎的胖脸,淡淡的眉毛,修长的双眼,鼻梁坚挺,嘴唇略厚,满是稚气;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不断流淌,尤其胸口中的那一箭,箭杆正随着心跳,有节奏地微微颤抖;

生命正在从这具年轻的躯体上,缓缓流逝,可赤龙狙击手的眼睛中,没有半丝畏惧。

 


麦克·伯格与年轻的赤龙狙击手,默然对视,他感觉到对手目光中饱含仇恨;

他没想到,这个杀死、杀伤十四名蓝鹰士兵的赤龙人,居然如此年轻;

他追出来时,只想将这个赤龙人杀死,以血还血。

 


可当面对这张年轻的面孔时,不知道为何,他心中却产生了一丝淡淡的伤感:

如果不是这场战争,或许我们不会成为仇敌、杀个你死我活,而是会成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的朋友。

 


年轻的赤龙狙击手咳嗽几声,吐出了几口鲜红的血,眼神中骤然闪过一丝决绝与坚定;

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探入腰间,迅疾抽出一个长筒状的东西,放在嘴边,使劲一咬……

 


麦克·伯格大吃一惊,以为对手抽出了武器,连忙将手中长剑一挥;

血光一闪,鲜血喷溅,赤龙狙击手的左手,掉落在地;

那个长筒状的东西,却凌空飞起,砰然炸响,幻化成一条白龙,停留空中,灿然而动!

 


这……这是信号弹!

麦克·伯格猛然想起:其他五名队友,现在还在酒楼之中,搜索是否还有其他赤龙士兵!

 


空中传来阵阵呼啸,犹如雄鹰俯冲捕猎时,发出的振翅之声;

麦克·伯格抬起头来,向天空看去,登时吓得大惊失色:

数不清的石油炮弹,宛若火山爆发时喷出的一个个巨大火球,拖着长长尾焰,燃着灼灼火光,朝酒楼猛冲而来……

 


“快撤……”

麦克·伯格仅仅喊出了两个字,一颗石油炮弹,就像重锤一样,砸碎酒楼楼顶,撞在地板上,轰然爆炸;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墙体崩裂倒塌,破碎的木屑、砖石飞溅而出,像雨点一般,倾落在街道之上……

 


一时间,麦克·伯格两耳嗡嗡乱响、滴滴乱鸣,什么也听不到了,大脑仿佛也停止了思考、变得迟钝了;

他睁大眼睛看去,一炮之后,酒楼已残破不堪,墙壁上炸出无数个大洞,地板堆满了残砖碎屑;

两名队友,满身大火、痛苦挣扎;

一名队友,身体炸成两截,上半截拖着肠子在二楼的楼梯口,下半截则飞到了一楼的楼梯上;

另一名队友,脑袋不知哪里去了,只剩下无头的身体,还在颤抖、痉挛……

 


“救……救我……”

耳鸣渐渐减弱,麦克·伯格隐隐听到了队友声音;

他慢慢低下头去,发现酒楼门口趴着一位双腿炸断的队友,连连招手、凄惨求救。

 


麦克·伯格晃了晃脑袋,努力克服眩晕,两腿颤颤悠悠,往前迈出一步;

又一颗石油炮弹飞来,落在那断腿队友的身上;

震耳轰鸣,再次响起,断腿的队友登时粉身碎骨;

血液、肉渣、断裂的碎骨,残臂、断腿、粉碎的内脏,向麦克·伯格迎面而来……

 


强劲的爆炸冲击波,将麦克·伯格卷起,狠狠扔了出去;

那一瞬间,麦克·伯格感觉自己,像片羽毛一样飘浮起来,犹如卷在汹涌澎湃的海浪之中,无力挣扎、无力反抗;

他感到一切嘈杂声都消失了,四周死一般寂静……

 



麦克·伯格醒来时,已躺在蓝鹰军后方医院的病床上;

从护士口中,他得知了一切:

赤龙人的猛烈炮火,覆盖了他们发生战斗的整个街道;

二十人蓝鹰小队,除了他,全都化为齑粉,连尸体都找不到。

 


前来增援的蓝鹰军,从废墟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麦克·伯格,将他送到医院;

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成为小队中唯一的幸存者;

不幸的是,他的右腿被一块碎石削断,只剩下半条腿。

 


随后,麦克·伯格被送回鹰城,成为第一批返回蓝鹰帝国的伤员;

回国之后,他选择退出军队、拿起笔来,将自己在战场上的经历及所见所闻,写成一本书,书的名字叫《最寒冷的秋天》。

 


书中,他用真挚的感情、坦诚的言语,揭示了战争的血腥与残酷、普通士兵的恐惧与痛苦;

细腻真实的文字中,人们看到了令人瑟瑟发抖的可怕战场,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戮与死亡,令人彻底绝望的前途与命运。

 


书籍出版之后,大受欢迎,鹰城之中,一书难求,洛阳纸贵;

没过多久,这本书却被蓝鹰帝国女王纱贝迩·爱德华,列为禁书,收集销毁;

麦克·伯格也以蛊惑人心罪,被送上法庭、判处终身监禁;

入狱第二年,他的母亲在长期抑郁忧伤中,郁郁而终。

 


十年后,麦克·伯格被特赦出狱,重获自由;

但长期的监狱生活,毁坏了他的健康;

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妻子孩子,亲戚对他敬而远之;

麦克·伯格只能靠一些勇敢书迷的慈善接济,勉强度日;

三年后,他孤独地死于一所残破公寓之中,一个星期后才被人发现。

 


书迷们根据麦克·伯格的遗愿,将他的骨灰,一半葬在他父母的坟墓旁边,另一半带到龙城,埋在最繁华街道的一棵大树下;

这位参加过战争、写书反思战争、蒙冤入狱、孤独逝去的蓝鹰作家,生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够走进龙城,去感受那里的繁华盛景,那里的歌舞升平、温暖祥和;

可惜,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未能实现……

 



麦克·伯格的故事,就讲到这里,巷战还在继续:

 


龙城的赤龙守军,在霍青——这位年纪虽轻、却实战经验丰富的大将军指挥下,坚定贯彻“分散作战”“暗箭偷袭”“炮火打击”的战术打法;

他们化整为零,分散为一到两人的战斗小组,散布到城市每一个角落、潜伏于每一处房屋之中;

再利用自己,对当地街道布局非常熟悉的优势,制作各种暗箭、机关、陷阱,来对蓝鹰军进行有效杀伤;

他们还将房屋之间的墙壁打通,一旦房屋据点丢失,就会马上撤离据点,使用信号弹来通知后方的炮兵部队;

赤龙军的炮兵部队,则会立刻对丢失的据点地区,进行密集炮火打击,将此处的蓝鹰军全部歼灭。

 


那些赤龙狙击手,令蓝鹰人为之胆寒;

他们的狡猾残忍、准确无情,使血腥残酷的龙城巷战,布上了一层恐怖色彩;

对蓝鹰人而言,这种无处不在的恐怖,令他们深感窒息;

多年后,在解封资料中,人们找到了这样一条战场记录:

蓝鹰军黑鹰军团一个步兵营,仅仅一天之内,就更换了五名营长、七名连长。

 


更让蓝鹰人为之丧胆的,是赤龙军的炮兵部队;

龙城保卫战开始至今,大量崭新的金汁炮与石油炮弹,从北方平原源源不断运入龙城,极大增强了赤龙军炮兵实力;

每次赤龙炮兵进行炮火打击之时,划过天空、密密麻麻的石油炮弹,就和不要钱似的,一片片落在蓝鹰士兵的头上;

每一颗炮弹落地,都带走无数蓝鹰士兵的生命;

每一次炮轰过后,地面就像被犁过一样,寸草不生、尸骨难存……

 


经历惨重伤亡之后,蓝鹰人终于明白:

突破城墙、攻入城区,并不代表胜利触手可得,而意味着他们就此踏入修罗地狱。

 


行进在龙城之中,每一名蓝鹰士兵都提心吊胆、心惊肉跳,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会从什么方向,飞出致命的箭矢、震天雷、石油炮弹,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伤亡的代价。

 


无论蓝鹰军走到哪里,无论他们如何小心谨慎,依然会遇到各种可怕的死亡陷阱、杀人机关;

侧翼或身后,会不断遭到,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赤龙士兵的攻击;

不知什么时候,其头顶就会落下赤龙人的石油炮弹;

有时,他们也会与赤龙守军狭路相逢、不期而遇,近在咫尺的双方,用各种武器砍劈彼此的血肉之躯,甚至拳打脚踢、牙咬手抓;

直到生命彻底消失,一切才会被深沉恐怖的寂静笼罩……

 


一封蓝鹰士兵的家书中,留下了这样的话:“我们占领了厨房,却还要为客厅战斗。”

一名蓝鹰军的随军牧师,在日记中写道:“即使是老兵,也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残酷的战斗,如果这么打下去,恐怕没有人能活着回家。”

 


面对赤龙人的战术,蓝鹰军也改变打法,把部队拆成小股,以连排为单位,向四面八方投入兵力,去争夺每一条街、每一个建筑物,每一寸城区;

如果遭到阻击,蓝鹰人也调来炮火,将可能存在赤龙士兵的地区,立刻夷为平地。

 


城市每一个角落,残酷血腥的战斗,一直在持续进行;

爆炸声、弓弩声、厮杀声,持续不断,硝烟弥漫整个天空,散发出一股股焦臭气味;

宽阔的城区,浓烟滚滚、烈焰熊熊、杀声四起、血肉横飞;

英勇的赤龙守卫者、与疯狂的蓝鹰入侵者,在每一寸土地,都展开了拼命厮杀。

 


龙城的每一间房屋、每一栋楼房、每一个房间、每一条走廊,每一扇窗户、每一条楼梯,甚至下水道和臭水沟,都变成了血腥战场;

战斗于其中的士兵,就像一群群老鼠,无休无尽、无始无终地互相撕咬;

后世的军史研究者们,给龙城巷战起了一个形象的名字:“老鼠战争”。

 


在死亡无处不在、分散孤独的战斗中,在地狱般恐怖的“老鼠战争”中,一切场面宏大、壮丽恢宏、智谋百出、神机妙算的战争幻想,都显得无比荒诞不经;

此等环境下,个体的生命,比任何时候都要微不足道、廉价脆弱;

一次普通的吃饭、抽烟、大小便,都可能会招致死亡;

侥幸活着的人们,静静依偎着肿胀腐烂的尸体,还有数不清的垃圾粪便,在难以忍受的刺鼻硝烟中苟延残喘……

 


龙城昔日的繁华,已在战火中消失殆尽;

宽广的街道,弹坑密布;

曾经欢乐美妙的音乐、人们的欢声笑语,变成了炮弹轰鸣、惨叫哭泣。

 


空气在颤抖,仿佛天空在燃烧;

燃烧的石油,四处流淌,犹如一条条蜿蜒扭动的火蛇;

阴雨密布,细雨如丝,却浇不灭战场上的熊熊大火;

火,随风蔓延,化作一条条巨大火龙,张开大口,吞噬无数街道;

成千上万座建筑,在火焰之中,不断倒塌,房屋化为灰烬,楼房化为丘墟,门窗荡然无存;

曾经高大茂盛的树木、美艳缤纷的鲜花、生机勃勃的小草,在燃烧中痛苦颤抖、呻吟;

龙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龙城天主教堂,位于商业区、居民区的北边,全称是:龙城耶稣圣心主教座堂,简称龙城教堂。

这座教堂,建于赤龙帝国建国初期、太祖皇帝李明德年间,由科安·庞格神父设计,蓝鹰帝国出资,赤龙帝国劳工承建;

整个建筑为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气势宏伟、威严壮观。

 


龙城教堂的主厅,通廊高大,进深很长,地面用青条石铺就;

高耸的穹窿顶上绘满了宗教壁画,墙壁上绘制精美图案、雕饰和文字,充满宗教气氛;

窗户为红色木质窗框,镶嵌彩色玻璃,阳光照射之下,产生强烈光色效果。

 


龙城教堂,既是宗教传播的重要场所,又是著名景点;

不少旅客,慕名而来,都到教堂中去游览一番,品评其建筑风格,感受其雄伟之势。

 


如今,这处美丽景点也同其他地方一样,变成双方激烈交锋的战场:

 


高耸整洁的墙壁,变成了沾满血污的断壁残垣;

明艳的红色窗棂,变成了一块块油漆干裂、残破不堪的碎木;

炫目的彩色玻璃,早已粉身碎骨,一片片碎玻璃,散落于地,映射火光,盈盈发亮;

一扇扇曾经漂亮的窗户,变成了一个个丑陋的窟窿,犹如一只只黑色巨眼,无声凝视人世间的厮杀与痛苦……

 


这是蓝鹰军第四次进攻了;

依靠优势兵力包围龙城教堂之后,蓝鹰人连续发动三次进攻,都以失败告终;

这一回,没有炮火掩护,没有鼓角争鸣,没有冲锋呐喊,蓝鹰军排成一列横队,一步步静静推进……

 


教堂主厅之内,横七竖八躺着七八十具蓝鹰士兵的尸体;

火焰在尸体上肆意燃烧,散发出一股股烧煳了的臭味;

焦黑的浓烟,滚滚而起,聚在主厅之内难以散去,汇成令人窒息的浓雾……

 


守在此处据点的,是霍青的好朋友——简凡,还有他率领的一个十人战斗小组;

他们虽然连续打退了蓝鹰人的多次进攻,但也付出了一人轻伤、一人重伤、八人阵亡的代价;

简凡腿上、胳膊上,各中了一箭,他折断箭杆,用匕首剜出箭镞,做了简单包扎,绷带已被染成了红色。

 


简凡注意到,蓝鹰军此次进攻队形,有些奇怪;

遂爬到高处,小心隐藏身形,向下望去;

这一看不要紧,他心中猛然一抖。

 


蓝鹰军阵型的最前方,走着一名赤龙士兵;

这名士兵叫宁伟,来自白龙军团,与简凡相交甚好;

宁伟的左眼,呈青紫色,肿得只剩下一条缝;

身上的军装,已被蓝鹰人扒掉,赤裸的上身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宁伟举着双手、一瘸一拐,向教堂缓缓走来,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寒冷,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来到教堂主厅门口,身后的蓝鹰士兵,踹了宁伟一脚……

 


宁伟略一点头,向前迈出一步,大声喊道:

“兄弟们,战友们,我是白龙军团第七团三营一连连长——宁伟。

蓝鹰人不知道里面还有多少人,让我来劝降。

那我就和兄弟们说几句吧。

 


兄弟们,你们要牢牢记住:

就是死,也绝不能投降;

和我一起被俘的兄弟,都被这群蓝鹰杂种给祸害死了!

横竖都是一死,兄弟们,和他们拼了!”

 


“你给我闭嘴!”

身后的蓝鹰士兵一听,急了,冲过来,一脚将宁伟踢倒在泥水里,举起长剑,就要向宁伟的脖子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弩箭从教堂上方飞来,钻进了蓝鹰士兵的前额,透后脑而出;

那蓝鹰士兵仰面朝天、倒地而亡……

 


宁伟反应不慢,爬起身来,一头撞向身后的另一名蓝鹰士兵;

那蓝鹰士兵猝不及防,被宁伟撞到;

宁伟扑上去,将蓝鹰士兵压在了身下;

其他蓝鹰士兵冲过来,数支长矛同时刺入宁伟的后背;

宁伟怒吼一声,从压在身下的蓝鹰士兵腰间,抽出军用匕首,狠狠戳进了对方的喉咙……

 


兄弟!

泪水涌出,简凡心中默然怒吼,点燃了一颗震天雷,借着烟雾的掩护,站起身来,身体转了一个圈;

就像现世田径运动员扔铁饼一样,将震天雷朝蓝鹰军抛了过去……

 


那震天雷于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抛物线,直接落到蓝鹰士兵的队伍正中;

一声巨响,天崩地裂,冲击波似暴风一般呼啸而起,蓝鹰士兵们的残破肢体,犹如破碎的玩具,全都飞到半空;

教堂主厅门口,一时间硝烟腾起,血肉横飞,残余蓝鹰士兵抱头鼠窜、夺路而逃……

 



风,阵阵而来,吹在脸上,似刀割一般;

不知从何处飞来一片残破花瓣,随风而动,上下翻飞;

花瓣,旋转着落在简凡肩膀上……

 


简凡伸出皮肤开裂、满是泥垢的手指,小心捏住花瓣边缘,拿到眼前,仔细观看;

这片花瓣,皱皱巴巴、干涩枯萎,边缘处有一道黑边,是大火灼烧后的痕迹,另一边有处淡淡的红色,很像干涩的血迹……

 


简凡把花瓣放在鼻子上,轻轻吸气,想闻一闻花瓣的味道;

仗打到现在,龙城已变成一片焦土,空气中只剩下硝烟、血腥、腐臭的气味……

 


简凡已忘却花的芬芳、泥土的清香、阳光的温暖、草地的柔软、河水的清凉;

被战火摧残过的花瓣,似乎还残留一丝淡淡花香,他贪婪呼吸着,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简凡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姑娘,一个长得……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姑娘……

当初,他跟随霍青奇袭娄蓝、夜袭鹰城之后,返回龙城,接受老百姓的欢迎;

道路一侧的房屋上,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姑娘,将一朵玫瑰花,扔在了他肩膀上;

他嫌人家丑,把花给扔了,这个行为引来的后果就是,饱尝了一顿女孩们扔来的臭鸡蛋……

 


想起那日场景,简凡咧开嘴笑了:

如果我能从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一定要去找那个扔花的姑娘;

如果那姑娘还活着,我要先向她真诚道歉,并郑重向她求婚;

倘若她能接受,我一定要给她一个隆重的婚礼;

然后,我们要多生几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简凡闭上眼睛,沉浸于对未来的畅想之中,他笑了,干裂的嘴唇裂开了新的口子,流血、生疼;

一颗小石子,丢了过来,落在台阶上,发出一阵清脆声响;

简凡全身猛然一抖,睁开眼睛,向楼下望去:

 


二楼楼梯口,站着一名受了重伤的赤龙士兵,他叫孙勇,曾经跟随霍青从海上奇袭娄蓝;

孙勇的左臂,被蓝鹰人的炮火炸断,血肉模糊的断臂处,露着白森森的骨渣,血透过绷带,不断渗出……

 


看到简凡之后,孙勇招了招手,用右手指了指楼下,示意蓝鹰人上来了;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同时将身影,隐藏入刺鼻呛人的烟雾之中……

 


近三十名蓝鹰士兵,手持盾牌、长剑,小心翼翼,慢慢踱进教堂主厅之中;

他们散开队形、互相掩护,搜索前进;

地板,因为沾满血液,有些湿滑,他们的脚踩上去,咯吱作响;

浓重的烟雾,遮挡了他们的视线,也令他们更加谨慎小心,不轻易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来到楼梯口,有的蓝鹰士兵开弓搭箭,小心观察;

有的蓝鹰士兵,举起盾牌,握紧长剑,准备上楼;

就在此时,骤变突生:

 


旁边,一具尸体,突然翻了过去;

孙勇从尸体下露出身形,右手举起单兵诸葛连弩,扣动扳机;

嗖的一声,十支弩箭,呈一个扇形,飞射而出!

 


遭遇突变,措手不及,眨眼之间,数名蓝鹰士兵后背中箭,却一时未死,惨叫连连;

其他蓝鹰士兵,正想过去对付孙勇;

简凡出现在了二楼,一挥手,将两颗震天雷,同时扔了下来;

轰鸣过后,十多名蓝鹰士兵,粉身碎骨、血肉横飞……

 


眨眼之间,攻入教堂主厅的蓝鹰士兵,伤亡大半;

可所有的弩箭、震天雷,也已彻底用完,孙勇举起战刀,一声怒吼,向残余敌人冲去;

一名蓝鹰士兵迎了过来,左手用盾牌护住身体,右手举起长矛,向孙勇刺去!

 


锋利的矛头,带着劲风,向孙勇迎面而来;

孙勇不慌不忙,等矛头来到跟前,用刀背轻轻一磕,刀刃则顺着长矛的长柄,向下砍去;

同时,迅速向左前方快速跨出一步,眨眼之间,已来到蓝鹰士兵的身体右侧。

 


蓝鹰士兵大吃一惊,没料到对手脚步如此灵活快捷,想要将长矛撤回,已然晚了;

刀光一闪,血光冲天,蓝鹰士兵的右手,被孙勇一刀削断;

断掉的右手与长矛,一起落地,断手仍紧紧握住长矛不放……

 


断腕之处,血流如注,那蓝鹰士兵惨叫连连,叫声凄厉;

孙勇右手一挥,战刀横扫而去;

刀光过后,蓝鹰士兵的惨叫戛然而止,脑袋落地,脖颈处血液喷涌,无头尸体就此倒地……

 


斩杀一名敌人,孙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边传来噗嗤一声,胸口登时传来一阵剧痛;

孙勇一惊,低头看去,一支长矛的矛头,从他的前胸透出,血淋淋的矛头上,鲜血不断滴落。

 


一名蓝鹰士兵,出现在了孙勇身后;

他面目狰狞、嘴角抽动,眼中闪烁着复仇成功的得意;

蓝鹰士兵没有急于将长矛拔出,而是慢慢转动长矛的长柄,静静看着孙勇痛苦挣扎,他喜欢折磨对手,这让他心情很嗨。

 


就在这名蓝鹰士兵,享受虐杀带来的快感时,情势陡然而变;

孙勇拼尽气力、强忍疼痛,迈动双腿,猛然向后退去;

那一刻,孙勇感觉到了,粗糙的长矛长柄,一寸寸与体内的血肉摩擦而过;

那一刻,孙勇看到了,从胸口处不断向前延伸的长矛长柄上,沾满了热气腾腾的血液;

那一刻,钻心刺骨的疼痛,从胸口延伸到全身,令孙勇止不住地颤抖;

那一刻,孙勇的目光,义无反顾、坚毅决绝……

 


眨眼之间,孙勇一步退出,后背撞上了那蓝鹰士兵的前胸;

蓝鹰士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孙勇反握战刀,狠狠向身后刺去;

利刃刺入肉体的沉闷声响传来,那蓝鹰士兵睁着大眼,无神地看着孙勇的后背,惊讶、不甘、痛苦,一一从他眼中闪过,最终他倒了下去,至死双眼未曾闭上……

 


成功反杀对手之后,孙勇也倒了下去,高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坚硬地面上,声音沉闷;

鲜血,从口中不断涌出,顺着嘴角、脸颊缓缓而流,孙勇闭上眼睛,面容沉静安详,犹如一个沉睡过去的孩子……

 


教堂主厅里,还剩下五个能喘气的蓝鹰士兵;

简凡手持那根大铁棍子,冲了过来;

一棍迎头砸下,一个蓝鹰士兵头骨粉碎、脑浆迸裂;

一棍横扫而去,另一个蓝鹰士兵,左臂、肋骨同时折断,横飞出去,惨叫连连……

 


队友的死伤,并没有令剩下的蓝鹰士兵恐惧,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怒气;

一名蓝鹰士兵,嗷嗷叫着、冲了过来,举起长剑,向简凡劈来……

 


简凡举起铁棍,当的一声,架住对手的长剑,同时抬起脚,迅速踢出,正中对手裆部;

那蓝鹰士兵的嗷嗷乱叫,瞬间变成了哇哇惨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简凡抡起铁棍,朝着这位哭爹喊娘的对手脑袋上,补了一棍,就此了账。

 


一名蓝鹰士兵,出现在简凡身后,举剑就刺;

简凡听得,身后有利刃破风之声,也不回头,听声辨位,握紧铁棍,朝身后捅了过去;

眼瞅着长剑,就要刺到简凡后背,那蓝鹰士兵却忽然眼前一黑,觉得胸口处被重重一击,仿佛挨了一记重锤;

那蓝鹰士兵,胸骨尽皆断裂,身体倒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昏死过去……

 


紧紧一个照面,四名队友两死两伤,足以夺走最后一名蓝鹰士兵的全部勇气;

那蓝鹰士兵,左手持长剑,右手举盾牌,瞧着简凡的高大身影步步逼近,吓得浑身哆嗦;

终于,恐惧击溃了他,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那蓝鹰士兵丢下武器,撒腿就跑……

 


刚迈出不到两步,从教堂主厅外面,飞来数十支箭,一箭中其腿,一箭中其喉;

蓝鹰士兵圆睁双目,满眼求生的欲望,他张大嘴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不甘心地倒下……

 


为实现饱和打击的效果,蓝鹰人发射出了这波密集箭雨;

他们射死了自己的同伴,但也对简凡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虽然简凡抓起了一个盾牌,但无奈箭矢如雨、密如飞蝗,简凡的大腿、腹部、肩膀接连中箭,受伤不轻。

 


教堂大厅之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蓝鹰人又一波攻击开始了;

这一次,脚步更加密集、声音更加急促;

久攻不下,蓝鹰人愈加焦躁不安……

 


简凡咬紧牙关,强忍伤痛,挪动脚步,顺着楼梯,来到顶楼;

他很明白:最后的时刻,到来了。

 


简凡从腰间取出信号弹,想要拉响,却发现:

不知什么时候,引线已然脱落,信号弹没法用了。

 


站在教堂楼顶,他清楚地看到,数不清的蓝鹰士兵,犹如一群黑色蚂蚁,正在冲进大厅;

楼梯上,旋即传来沉重密集的脚步声、喘息声……

 


简凡苦笑了一下,捡起地上的信号旗,向北方不断挥动,发送旗语、信号……

 


龙城守军大营之中,中军大帐之前,霍青默然而立,他看到了教堂顶上挥动的信号旗,也读懂了发来的旗语:

“阵地丢失,马上开炮!”

 


霍青微微一愣,眼眶湿润了,回头朝行军参谋问道:“龙城教堂,是何人镇守?”

 


他的问题,马上得到了回答:“启禀大将军,镇守此处的,是简凡。”

 


什么?霍青全身一抖,眼前闪过,简凡那豪爽坦荡的笑容、那强壮伟岸的身躯,泪水夺眶而出……

 


教堂楼顶挥动的旗帜,引起了蓝鹰人的注意;

一名身高体壮的蓝鹰士兵冲上楼顶,从背后将简凡扑倒在地,举起匕首,朝简凡刺去;

简凡扔掉旗帜,双手顶住对手手腕,拼命抵抗;

若纯粹比较力量,简凡自信不输给对手;

可怎奈他有伤在身,又连番恶战,体力大不如前,对手不断下压,简凡眼中的匕首越来越近……

 


那大个子蓝鹰士兵,见一时难以成功,心中一动,抬起左手,一把捏住了简凡受伤的腹部,将手指狠狠戳进伤口之中,拼命搅动;

如此一来,简凡痛不欲生,双手一软,匕首下落,刺入他的左肩;

简凡怒吼一声,挥起右手,一拳打在对手耳朵上……

 


简凡盛怒之下、剧痛之余,这一拳可谓使足了力气;

强大力道,顺耳道而入,传入大脑,产生极强震荡;

那大个子蓝鹰士兵,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脑袋眩晕,手脚发软。

 


简凡将对手一把推开,翻身而起,先朝对手鼻梁上补了一拳;

只听咔嗒一声,大个子蓝鹰士兵鼻梁骨折断,鼻血横飞,整个人犹如喝醉了酒一般,抽搐乱晃;

简凡抬起右脚,一脚踹在对手腹部,将其蹬下楼顶!

 


那大个子蓝鹰士兵,无助惨叫着,于空中飞行了一段时间后,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筋断骨折、全身碎裂,当场毙命……

 


简凡将信号旗捡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有数名蓝鹰士兵冲上楼顶,将他围在当中;

简凡顾不得眼前之敌,拼命挥动信号旗,发出更为急促的旗语:“开炮!快开炮!”

 


蓝鹰士兵们,一起搭弓上箭,松开弓弦,箭矢呼啸而出;

如此近的距离,已不需要瞄准;

一支箭矢,从正面飞来,命中了简凡前胸,透胸而过,穿后背而出;

一支箭矢,从侧面而来,撕断肋骨,穿透肌肉;

一支箭矢,从后面飞来,钻进后背,刺穿内脏……

 


一支又一支箭,接连飞来,命中简凡;

连续不断的噗嗤声响,简凡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简凡用旗杆撑住身体,大口喘息,静静凝视周围的蓝鹰人,脸上是轻蔑的微笑;

他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了最后的旗语:

“向我开炮!向我开炮!”

 


赤龙军大营之中,霍青召集人马,正要前去救援;

此刻,他看到了简凡发来的最后旗语;

霍青泪水滂沱、泣不成声,举起右手,默然挥了下去……

 


一颗石油炮弹,腾空而起,带着愤怒,带着仇恨,带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带着滚滚而起的浓烟;

呼啸而来,狠狠砸在了龙城教堂的顶部;

一声轰鸣,一阵惨叫,爆炸之中,楼顶上的所有人,瞬间化为齑粉,破碎的肉体被卷到半空,散落而下……

 


第二颗石油炮弹飞来,从窗户钻入,落在教堂之中;

爆炸声震耳欲聋,石柱断裂,墙体崩溃;

碎石沙土,犹如风中的纸屑,四处飘飞……

 


一颗又一颗石油炮弹,犹如一记记重拳,不断命中龙城教堂;

连续不断打击之下,龙城教堂再也承受不住,终于轰然倒塌;

崩裂的墙体、断裂的石砖、粉碎的胶土,天女散花一般,倾泻而下,落在地上,发出阵阵轰鸣,激起层层尘浪……

 


龙城教堂成了一堆废墟,一个天主雕像拦腰折断,泥塑的身体当场粉碎,头颅则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天阴了,下雨了,点点雨丝,从天而降,落在雕像头上,落入眼睛之中,像流出的泪水一般,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晚霞如血;

霍青向着教堂废墟所在方向,向着简凡战死的地方,举起颤抖的手,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他身旁所有赤龙士兵,摘下头盔,举起右手,跟随霍青一起行军礼;

他们脸上,泪光闪动,泪水横流……

 



龙城之中,赤龙军与蓝鹰军,陷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血战;

双方的交战阵势,犬牙交错、混作一团,鲜血染红了每一寸土地;

蓝鹰军虽然付出了巨大伤亡,但凭借人多势众,仍在不断进攻、稳步前进,逐渐攻占了商业区与居民区;

也就是说,战役进展到现在,已经有一半儿龙城城区,落入蓝鹰军手中。

接下来,霍青,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赤龙帝国大将军,将采取怎样的行动来扭转局面?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五十四章《龙城一战鬼神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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