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牛栋说:“据师父所讲,我是在岳阳平江县被他抱养的。当时我大约五六个月大,身上只有一个襁褓,襁褓里有一张纸条,写着我的出生年月。其他再无什么。”
“可怜见的。”老夫人招手让好孙坐近来。
两个丫鬟将韩牛栋的椅子搬到老夫人旁边,让他挨着老夫人坐。
老夫人拉起好孙的手:“好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我被包着襁褓里,丢在草地上,呱呱哭泣,师父在旁边等了大半天,看见实在没有人理我,于心不忍,就把我抱起来......”
韩牛栋很少和人提起这一段身世,因为真是太让人难过了。
老夫人伸手将好孙的肩膀揽过来:“我的儿啊,你们都受苦了!怪就怪我没能早一点找到你们,否则你们也不至于这样奔波辗转!”
又问:“你们日常过得怎么样?少吃的穿的吗?”
韩牛栋想了想,觉得师父既然愿意回归,还是应该将师父的困苦讲出来,以最大限度博得老夫人的疼爱。
于是说:“师父就这样,走东家跑西家给我讨点米汤、面汤,把一把屎把尿把我养大。他又不肯再卖画为生,就凭着学得的一点算命技艺,带着我辗转江湖。虽然经常缺吃少穿,但师父宁可自己冻饿,也从来不让我受冻受饿。他还教我学习四书五经,我两次考过明经考试,都是师父的功劳!”
韩牛栋将手抽回,把脸埋在掌心里呜呜大哭。
老夫人和四夫人也呜呜哭起来。
楚亭君见状,连忙站到韩牛栋旁边:“老太太哭很久了,你也不要再哭了,大家都开心才对。”
又把韩牛栋的手抽开,替他擦眼泪,再把他的手放回老太太掌心。
老太太抚着好孙的手背说:“好孩子,原是我对不起你们,但我们也找了十年,希望你们看在这十年的份上,原谅我这把老骨头。”
韩牛栋就俯身磕头,也替师父磕头,说师父其实也思念家人。
老太太又问:“你刚才说,你们之前经常挨饿受冻,但是你父亲前不久给我的那封信,里面居然夹了两张飞币。”
“倒也神奇,”韩牛栋继续说,“师父自从到了笊篱城,很是预言准了好几件事,得了不少的酬金。再者,小师弟又做着生意,因此我们吃穿用都很充裕,有不少存钱......”
楚亭君在旁边,真切听着,留意到韩半仙到了笊篱城之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一点以后得留意一下。
韩牛栋身世也很神秘,他究竟是谁的儿子?
第二天一大早,南门飞渡夫人带着一大群人,坐一张大船,浩浩荡荡向匡溪渡进发。
这原是楚亭君从中穿的针引的线,他也就不辞辛劳,放下公务,亲自陪老夫人到匡溪渡一趟。
这一艘华丽的大船,慢慢离岸。
岸上的榕树后,闪出两位衣着光鲜的公子,以及一个短打打扮的中年男子。
其中一位枣色外袍的公子,摇者纸扇,看着渐渐远去的大船,说:“奇了,这楚亭君昨天才从匡溪渡回来,今天又到那里去。”
另一个公子背着手,沉吟着说:“此人看似热心,其实所做之事皆有目的。前天他去匡溪渡送明经考试的三位上榜者,为的拉拢人才。今次更为明显,原来是陪韩氏南门的飞渡夫人去寻找儿子,功劳可不小啊!”
短打装扮的说:“小的未能进入后院,故没能知道详情。一个月来,本已经认定没有线索,通知各地镖局继续寻找,忽然又叫停。今早看见总领几番进出,又领书画斋掌柜捧了三张画作进去。接着楚小将军也来了。后来又把一个叫韩牛栋的考生找来......今天早上就说要到匡溪渡去接少爷了。”
枣色外袍的公子继续摇着纸扇,说:“谭副领,你还差点火候,等得到总领之位,说话就不必如此在外围猜了又猜,而是,跟着一起乘船南下了。”
谭副领低头说:“何长史所言极是。”
背着手的公子则说:“堂兄请勿苛求,可知道欲速则不达。韩副领升职也算快了。”
韩副领连忙道谢:“当不得何公子夸奖!”
原来这三个人,一个是江夏城南门镖局的谭姓副领;一个是江夏郡郡守府何姓长史;一个是何长史的同族堂弟,名可鹏,乃是当朝丞相何之洲之子。
何丞相自然存着一份心思,决心带着族人闯出一条新路,除加强和各地族人的联系外,一直暗地扩张势力。
韩氏南门自然成了香饽饽。不过韩氏掌门卧病在床,他的夫人飞渡夫人又无心卷入党争,一时不好拿下来。
于是谋求从底层入手,细处入手。这谭副领,就是被收归已久的一只蝼蚁。
何长史说:“堂叔一直有心收服韩氏南门,如今却被楚亭君占了先。”
何可鹏胸有成竹地说:“堂兄可记得的那一句俗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何长史明白:“你的意思是说,韩氏南门就是那蝉,楚亭君就是那螳螂,我们是黄雀?”
“不错!”何可鹏转身往回走,挥手让谭副领走开,这才说:“只要捏住了楚亭君的脉门,他,以及他即将收复的韩氏南门,都必将是我们的。将来湖北王不服,但他的左臂右膀楚亭君,以及楚亭君背后的安庆都归顺我们,湖北王也蹦达不了几天。”
“可是楚亭君有脉门吗?”
“有。楚亭君乃性情中人,当初为了救表哥湖北王,不惜向家父发誓,任凭家父调遣。虽然说此一时,彼一时也,毕竟落了口实。你,赶快派人查一下,楚亭君最近三番几次去匡溪渡,所为何事?查出来之后,等我从鄂城回来,再做打算。”
何长史痛快应声:“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