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州市人民医院某单人病房里 内景 晚上）

薛董签完字，把文件递还给黄律师，然后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吧，犯了一个几乎所有汪州人都在犯的通病：过于贪婪贪墨，求财心切，急功近利，不计后果，以一种赌徒的心态疯狂追逐高额利润，结果呢，一败涂地……”

黄律师和女会计、女出纳静静地听着薛董的感叹。

薛董又缓缓说道：“其他的炒房客投资失误，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知识，利令智昏，不遵循投资理财的黄金定律，不计后果豪赌一把，结果导致惨败。而我呢，堂堂的一个《政治经济学》大专毕业生，小有名气的明星女企业家，居然也犯了如此低级的错误，这真是让人贻笑大方。”

（汪州市“房太太”俱乐部里 内景 晚上）

一群女性炒房客正围着“四丫头”在叽叽喳喳说话：

“‘丫头’，你快帮我们想想办法解套吧，我的资金都是从亲戚朋友那里借来的，我都没脸皮跟他们见面了呢。”

“你的资金是借的亲戚朋友的，我的可是借的高利贷啊，每天光利息就得好几万呢，我愁死了呢。”

“四丫头”哭笑不得地摆脱着她们：“我有什么办法嘛，当初又没有谁来强迫你们跟团去阳晋那地方炒房炒煤的对吧？还不都是你们自己吵吵着要我带你们去的，现在亏空了反而来怨我，你们说我冤不冤嘛……”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群妇女冲进来，揪住“四丫头”的头发就是一顿暴打：

“我打死你这个狐狸精，你勾引我老公……炒什么楼盘……现在亏空了……他人也找不到了……”

“你这个该死的坏女人，引诱我老公借高利贷炒房……害得我们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我打死你，打死你……”

“四丫头”一边躲避着，一边喊叫着：“别打啦，别打啦，救命啊……”

还有几个女性则拿起房间里的东西噼里啪啦一阵乱砸乱摔乱撕乱掀：花瓶、茶壶、茶杯，墙上的字画，麻将桌……

先前的几名炒房客看见这一幕，吓的蜷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

“四丫头”被揪住了头发动弹不得，她一边弯着腰试图挣脱，一边歇斯底里地对着惊恐不已地蜷缩在墙角的其他炒房客叫喊起来：“你们快帮我报警啊，要出人命啦，救——命——啊——”

墙角的炒房客突然受到了启发，一边嘴里嚷嚷着：“报警，我们报警……”一边争先恐后地逃了出去。

“四丫头”绝望地叫喊起来：“别丢下我啊……你们别啊走……救命啊……”。

（汪州市人民医院某单人病房里 内景 晚上）

薛董眼角流下眼泪。

女会计起身递过一张纸巾：“董事长您不要太过于自责，主要是这一次的信贷危机来得太突然了，让人猝不及防。而且受到损失的不止我们一家公司，许多中小企业主几十年的财富一夜之间全都蒸发了。还有的按照家族管理模式运作的企业，整个家族全都跌回了改革开放以前的生活水平，其中一部分家庭成员甚至连唯一的一套住房都被银行收走了，只能租房子居住了……”

薛董接着女会计的话：“是啊，以往国内许多所谓的专家学者都称赞我们汪州人，说我们‘胆大包天’，‘敢为天下先’，‘敢于吃第一只螃蟹’，却不知这正是我们汪州人的劣根性！不顾风险，不计后果，不择手段，贪婪成性，把所有的家当都押出去狂赌天下，结果呢？连本带利输了个精光，连裤衩都没得穿了……也好，输光了老本，这下子可以彻底地死心了……”

黄律师接着薛董的话说道：“这一次我们汪州市的信贷危机，我个人认为，国内的这些专家学者确实难辞其咎，他们的一些不负责任的观点确实起到了推波助澜的误导作用……”

薛董又打断了黄律师的话：“不过也不能全怨人家专家学者，人家也是混饭吃的，也要看领导眼色说话，要跟政治形势走的。关键还是我们汪州人自己，唯利是图，利令智昏，见利忘义，财迷心窍，所以才输得这么惨，涉及范围这么广！同样的情况下，其他的地方为什么就没有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呢？要怪还是怪我们汪州人自己啊……”

黄律师：“要说怪自己，我觉得我们前几任汪州市的领导也有一定的责任，在当初炒房炒煤和民间高息借贷盛极一时的时候，我们的政府部门没有出手阻止，没有正确地引导企业和民间把资金投向实体经济，才会导致今天这么多的企业和老百姓一起陷在虚拟经济的泥潭里不能自拔。”

薛董：“也不能全怪市领导，他们五年一届，最多干两届，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谁会考虑的那么长远嘛。现在的官场都是以政绩论英雄，论‘GDP’排座次，人家官员身在仕途指望升迁，这么做也是很自然的……”

（九州县政府大院 外景 晴 上午）

县委、县政府的干部们一个个都拎着包或拿着笔记本往大楼走去。

（九州县政府小型会议室里 内景 上午）

主席台上方挂了一幅横幅“招商引资吹风会”。

横幅的下方是一挂屏幕。

主席台左侧摆放了一座发言台。

干部们鱼贯着走进会议室，各自坐下。

（九州县政府小型会议室里 内景 上午）

杨各庄村委会陈支书和乡党委书记叶荣国并肩坐在干部们中间，抬头认真地看着主席台上。

（汪州市人民医院某单人病房里 内景 上午）

一群医护人员围着薛董做会诊。

徐医生手持诊疗记录簿看着。

然后，徐医生把记录簿递给助手，对薛董说道：“你恢复得比较快，比我们预计的情况要好，说明你的身体机能还是不错的。”

薛董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徐医生：“还不到考虑出院的时候，目前至少先要完成一个疗程的治疗，然后再继续观察治疗一段时间，以巩固疗效，减少日后复发的概率。”

（九州县政府小型会议室里 内景 上午）

主席台上，主持人走上台，在发言台前站下，然后敲了敲门话筒：“大家都坐好了，把手机关机或者调到振动状态。”

主持人看了看坐在第一排的县委书记扬天霖，轻声问道：“杨书记，开始吧？”

扬天霖书记点了点头。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同志们，我们今天在这里召开一个特殊的招商引资吹风会。首先，请大家看一段视频。这段视频是由我省某家传媒从网络上和国内外有关媒体拍摄的视频中剪辑而成，画面质地可能不太清晰，请大家谅解。”

说罢，主持人朝着主席台右侧的调音室挥了挥手，示意开始。

会议室里，灯光暗了下来，屏幕上现出一副画面——某现代化都市的马路上，以高楼大厦为背景，随着劲吹的秋风，路旁的树木上飘落下一片片枯叶，被秋风席卷着满地飘舞。

一个男性浑厚的解说画外音同时响起：“岁月如刀催人老，又是秋风萧瑟时。”

视频上出现以下画面：一名马路清洁工踩着满载垃圾的人力清扫车，顶着秋风吃力地前行。

画外音：“汪州，这个中国民营经济的发祥地，素以‘夏无酷暑、冬无严寒’著称的东南海滨城市，今年的秋天仿佛降临的特别早，特别的肃杀。”

视频上出现以下画面：一座五层楼建筑外观，楼顶上树立着“奥德曼”三个红色标牌大字。

画外音：“随着大型连锁企业‘奥德曼’董事长和‘信利眼镜公司’董事长的跑路、出逃，汪州的民营企业遭遇到了空前的生存危机。”

视频上出现以下画面：一栋高层大厦，镜头向一扇窗户推送，定格。

画外音：“不久前的一个清晨，一对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的中年老板夫妇从这扇窗户里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曾经炫耀的生命。”

视频上出现以下画面：镜头急剧向下移动，然后定格在大厦前的马路边人行道上。

画外音：“随着国家新一轮房地产调控措施的出台和民间疯狂高息借贷资金链的断裂，类似前面这几位曾经风光一时的老板的悲剧故事还在不断地上演着……”

视频上出现以下画面：一家工厂门口，许多民工携带着大大小小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旅行包等，从大门里出来……

竖立着“女人街”路牌的某商业街路旁，一家家店铺门可罗雀。

许多店铺的窗玻璃上都贴出了“店面转让”、“低价转让”、“紧急转让”的招贴广告……

几家紧挨在一起的房产中介门口，几名女性工作人员百无聊赖地聚在一起，或茫然四顾，或打着扑克……

画外音：“无数的厂房、别墅、豪宅、商品房和商业店铺被法院查封。”

（随着画外音，出现以下画面）

（汪州市某工厂门口 外景 晴 上午）

工厂的大门紧闭着。

两辆警车驶近门口，几名法警从车里出来，走近大门，将盖着大红印章的封条粘贴在大门上。

（汪州市区别墅区，外景，晴，上午）

两辆标着“法院”的警车在一幢别墅门口停下，从车里走出几名法警，将封条粘贴在别墅的大门上。

（汪州市区高档住宅小区，外景，晴，上午）

两辆标着“法院”的警车停在楼梯门口。

（汪州市区高档住宅小区某楼道内，内景，上午）

楼道内，几名法警，将封条粘贴在一间住宅的门上。

（汪州市区闹市区某沿街店铺，外景，晴，上午）

两辆警车停在路边。几名法警走近店铺，将封条粘贴在铁卷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