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看着八仙桌旁的男子,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相貌周正,棱角分明,一双杏眼炯炯有神,有种无法言说的气度,也带着点而不谙世事的稚气和傻气。
少年原本坐着,在颜如玉开口之后站起身来,拱手行了个礼。
“颜姑娘声名在外,薛某忍不住好奇多看了几眼,若有冒犯,还望颜姑娘见谅。”
“冒犯?”颜如玉轻笑,“不至于。不就是被看了几眼,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光明正大地看不好吗?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我了呢,原来只是好奇啊。”
颜如玉带着失望的语气倒是让人搞不懂她什么意思了,薛小郎君直接一脸懵,话都不知道怎么接,在隔壁桌招呼的绿荷倒是看不下去了。
她本来就看不惯颜如玉,现下见她一个“半老徐娘”勾搭少不更事的小郎君,就更看不惯了。
“颜如玉!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还以为自己二八年华人见人夸呢!璟王殿下已经被驱逐出京,没人帮你撑腰了。上次运气好碰到个帮你出头的,你以为次次都有人帮你出头呀,我劝你收敛收敛,别搁那儿整幺蛾子,把我们都给连累了。”
谁连累谁啊?上次那事儿是她连累的吗?颜如玉轻嗤,“谁说只有二八年华才能人见人夸啊?不同的年纪自是不同的风景,自有不同的风韵。你说是不是?”颜如玉朝薛小郎君扬了扬下巴。
“啊?”薛小郎君傻愣傻愣的,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磕磕绊绊又不确定地说道:“颜……颜姑娘希望薛某看……看上你吗?”
“倒也不是,只是繁华看尽,想有一个归宿。我以为薛公子会是那个带我出风尘的良人呢。”
“颜姑娘,此话当真?”薛小郎君神色怪异地看着颜如玉,似乎很难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真,比真金还真。可惜薛公子好像没有这个意思,倒显得我自作多情了。”
“不是……”薛小郎君焦灼无措,这样的境况他不知道怎么应对啊。
他是来找人的。
此前,听了一些流言,他怀疑颜如玉是他要找的人,流连千芳阁多日,今日终于得见本人,忍不住盯着她细致打量了一番。
偷偷打量被抓包,他本来想借此机会确认她的身份。但是……她的做派怎么看都不太像啊。
“颜如玉,你要脸吗?”在薛小郎君怀疑颜如玉到底是不是他要找的人的时候,绿荷神情愤愤。
“脸面这种东西,偶尔也可以不要。”
“……”
她自己都说不要脸了,还不要脸得这般理直气壮,旁人还能说什么?
绿荷满腔愤慨不能言,只能恨恨地瞪着她,那架势,恨不得把人瞪出个千疮万孔来。颜如玉丝毫不理会,顿悟般对薛小郎君说道:“其实也不用非得喜欢,薛公子不是对我好奇吗?你替我赎身,把我买回去,日日相对,早晚让你看个清楚明白。你说是与不是?”
好像也是,不管她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先把人买回去,如果是当然最好,如果不是,好像也没太大关系。
是以,薛小郎君问道:“不知道如何帮颜姑娘赎身?”
“……”脸上的面具都遮挡不住颜如玉的无语,“薛公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赎身当然是花钱啊。”
“不知道替颜姑娘赎身要多少银钱?”
眼看薛小郎君真的要花钱帮颜如玉赎身,绿荷着急忙慌插话道:“薛小郎君,此人风流浪荡,买回去也绝不是个省心的,你切莫被她蛊惑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的。”颜如玉终于很不客气地回嘴了。
绿荷这人心思不坏,也没什么心眼子,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就是一个嘴巴不饶人,尤其对颜如玉。
颜如玉嘛,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久了人家也不怎么搭理她,就绿荷,几乎每次见了都要阴阳怪气挤兑几句。
大多数时候颜如玉都是懒得搭理她的,偶尔闲来无事会跟她怼几句。从来都是心平气和的,只现在,不耐烦的语气中隐隐带着怒气。
因为这个自称姓薛的少年郎,他不是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颜如玉没看出来。
她看不透人心,因为人心隔肚皮,现在居然连一副皮囊都看不清了,只能说明此人要么有法宝掩身,要么修为不浅。
不管是哪一种,他掩去真身来探她的虚实,她也将计就计探他的底细。
偏偏绿荷一个劲儿地在旁边拆台,若是以往,拆就拆了,可今日不同于以往。
是敌是友,不明;修为深浅,不知;意欲何为?不清。
分不清是敌是友,看不清其修为深浅,更不知道其目的。
只知道这么一个不是人的玩意儿,化成人的模样混在人群里。
看见他的第一眼,颜如玉想视而不见的,但是有些东西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早晚要面对的,与其被人暗中窥伺,不如挺身而出,主动上前。
她故作姿态不过是为了掩藏自己迷惑对手。
这对手呢,看着呆萌不大聪明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装得人畜无害心里憋着阴谋算计呢?
总之,各怀鬼胎的两个人看似在谈一桩风流买卖,实则是互相接近,互相打量呢。
绿荷那个没有眼力劲儿的,一个劲儿地瞎掺和,万一薛小郎君听了她的话改变策略,那她岂不是又要另想办法应对。
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