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牛一方师徒,兔一会脑袋光滑,仍是小和尚,牛一方已换回了俗家打扮,脸型瘦削,留着三寸胡须,半是沧桑,半是怒火。他接回降魔钟杵,站在四小鸽面前,怒目而视四大家主。
兰鸽奇道:“牛先生,你怎来了?”兔一会道:“我听到外边的动静,溜出来一看,大事不好,便通知师父过来了。”四大家主带来的弟子只阻拦太白门弟子,见到牛一方师徒面生,不大在意,这才让两人溜进了安天堂。
竹鸽满心感激,说道:“多谢牛先生大义。”牛一方指着四大家主的鼻子,骂道:“四大家主是令狐家家臣,拱卫太白门,如今却趁着小圣下山,山门无主,趁虚而入,犯上作乱,好不要脸。”
牛一方看重令狐峥的侠骨仁心,将铁马腿托付与他,以寻求太白门的庇护。若四大家主作乱易主成功,以牛一方燕山余孽的身份,必定为四大家主唾弃,失去庇护,故而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四大家主上下打量牛一方师徒,令狐庵眼珠一转,认出了两人就是令狐峥带上太白门的,与铁马腿一同归来,当即猜出了牛一方的身份,心中大喜,嘴上却先发难,说道:“你就是令狐峥带上山门的燕山余孽牛一方?”
此话一出,四小鸽与牛一方皆是一惊,四人肯定要拿牛一方的身份来做文章了。果然,太白雪獒道:“好啊!令狐峥真是胆大妄为,先娶了魔女鹿南风,带上山门,还堂而皇之地收留燕山余孽。太白门真成了邪魔外道的窝了。”
字字诛心,四小鸽一时语塞,脸色涨成了紫色,竟无言以对。兔一会忽然想起近日看的佛经,说道:“佛祖曰,众生皆平等。鹿南风如今是魔女,或许日后被小圣感化,回归正道,不失为一件极好的事。我师父是燕山余孽,但铁马又不是他砍的,他老人家先后将两条铁马腿归还武林,也堵不住你们的嘴么?是不是要将铁马腿拱手相送,你们才肯闭嘴啊?”
好一个伶牙俐齿小和尚,一双大眼滴流滴流地看着四大家主,理直气壮。四小鸽心头大喜,面上露出三分得意,四大家主面色陡变,太白黑猩骂道:“哪来的小和尚,胡言乱语瞎捣乱,快滚出去。”
兔一会躲在师父身后,探出个脑袋,朝他做了个鬼脸。太白青蟒道:“燕山余孽,与令狐峥沆瀣一气,祸乱太白门,今日且叫你有来无回。”他率先晃出灵蛇杖,横在胸前,杀气腾腾。
牛一方自知今日一战,再所难免,手持降魔钟杵,道:“你有灵蛇宝杖,我有降魔钟杵,鹿死谁手,言之过早。”只见钟杵倒转,牛一方出一招“醉汉推钟”,身子歪歪扭扭向下倒去,钟杵落地一点,牛头一边便向敌人脑门敲落。
杵落自有疾风来,太白青蟒不闪不避,手中的灵蛇宝杖凌空一转,蛇头撞上牛头,当的一声,他手上使劲,一股内力自掌中传到宝杖之上,向钟杵压落。
似是巨石压顶,牛一方手臂微微一沉,向下落了三分,心中暗道:“太白山下四大家主果然不可小觑。”他自知比臂力、内力皆敌对不过,身子一矮。
太白青蟒大喜,以为他敌对不过,便转动灵蛇杖,意以杖尾扫敌腰腹,就在宝杖微松之际,千钧一发。牛一方使出一招“罗汉托钟”,手捧钟杵向上一送,撞向敌人门面。
太白青蟒猛地一惊,挥手来挡,青掌撞上牛头钟杵,被一股巨大的内里所震,向后倒去,胸口气血微微翻涌。青蟒一咬牙,借势向后翻起一个空心筋斗,身子凌空而起,便是横腿扫出,跟着灵蛇宝杖也随手刺出。正是腿扫丹田处,杖打眉心间。
“师父,当心!”兔一会双拳紧握,只恨自己年纪小,武功低微,不能助师父对敌。四小鸽心头骤紧,只恐牛一方接不下这一招;三大家主嘴角含笑,淡然观战。
只见牛一方出一招“佛陀背钟”,身子微侧,降魔钟杵绕肩而过,牛头迎风一扫,撞在灵蛇杖上,将其击开。但牛一方以背对敌,已然躲不开太白青蟒的一脚,那一脚正替落在他后背之上。
随脚而来的内力,巨石一般打在牛一方背上,他身子一个踉跄向前跌去,忙挥出降魔钟杵,落地一止,勉强站稳,但喉间一热,鲜血冲破牙关,溢了出来。
太白黑猩哈哈大笑,道:“你这牛头钟杵可敌不过青蟒的灵蛇宝杖,你若识趣的,趁早认输,交出铁马腿,便放你们师徒二人下山!”牛一方呸的一声,骂道:“无耻小人。”便挥出钟杵。
太白青蟒举起灵蛇宝杖,横扫而来,接下一招。两人在大堂之上,你来我往,钟杵与宝杖,牛头斗蛇头,蛇尾扫钟尾,转瞬之间,已过了三四十招。牛一方负伤顽抗,渐渐不敌。
兰鸽道:“四大家主真是隐藏厉害,今日师父不在,才显出真本事来。”菊鸽骂道:“才现出了狼子野心。”竹鸽道:“牛先生怕是打不过那条大青蟒。”话音一落,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冲向牛一方,跟着发出吱的一声。
牛一方只觉肩头有轻风掠过,心神为之一惊,细看之下,竟是一只白色灵狐,那灵狐从他肩头一跃而过,奔回太白灵狐怀中。
虚惊一场,牛一方微微松了口气,却见一只青色大掌推到胸前,一股内里震得他向后退出两步。太白青蟒手中的灵蛇宝杖便往地上点去,速度极快,先落向左脚,又打向右脚。
牛一方大急,手握钟杵,翻身一转,勉强避过,却见一只青色蛇头迎风打下,不偏不倚落在心头处,他避无可避,生生吃了一杖。心口处的疼痛之感翻江倒海,牛一方立足不稳,向后跌出两个筋斗。
一根青碧色的灵蛇杖又紧随而来,这回换成杖尾相向,蛇尾尖尖,直向牛一方丹田刺去。牛一方大惊失色,兔一会喊道:“不要杀我师父。”话音一落,只见一把长剑豁然挑出,梅鸽身影已冲到跟前,长剑一转,出招“绿草春鸽”,剑锋如鸽子啄春草,击在杖尾之上,叮的一声,将其拨开。
梅鸽护着牛一方向后退去,抱拳说道:“多谢先生大义相助,这四大恶贼交由四小鸽来对付。”兔一会扶着师父向后退去,坐在椅子上歇息。
兰竹菊三鸽挺剑上前,三大家主便也踏出两步;太白雪獒道:“你们四个毛头小子,跟着令狐峥学了几年剑法,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兰鸽回呛道:“你们四个老妖精做了二十年家主,便不知道仁义道德为何物,竟犯上作乱。”竹鸽义愤填膺,最先出招,梅鸽道:“合阵,花溪。”
四人同使“蒲鸽落花溪”一招,分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剑刃轻轻而出,似白鸽盈盈落下,出招虽柔,剑锋极利、内劲极大。
太白灵狐在东,双掌推出一招“灵狐掀帘”,左掌向下,右掌向上,分化而又回之,只一转便夹住了梅鸽的长剑,却觉掌中似承了百斤巨石,颇是沉重。他心头微微一惊,叹这剑招看似轻盈,实则非也。
只见梅鸽反脚上踢,正中灵狐手肘,待他双手一松,便抽回长剑,迎风一挑,向其项上人头削去。太白灵狐喝了一声,“好小子。”出掌迎剑,啪啪两声,与梅鸽斗成一团。
梅鸽时刻注意周遭,只见兰鸽的剑招迎上太白黑猩的黑星锤,两两相击,叮当作响,他剑招轻灵,撞上黑星锤便即弹起,专向敌人中门、灵枢等要害穴位刺去。那锤子笨重,不及长剑轻灵,太白黑猩差点吃亏。
竹鸽的长剑向南,袭向太白青蟒,剑锋飞转,如白鸽展翅、收翅、回转……轻盈灵动。太白青蟒手持灵蛇宝杖,追着竹鸽长剑,或点或打,或扫或转,口中骂道:“无知小儿,叫你尝尝爷爷这蛇杖的厉害。”
竹鸽身影一转,竟奔西北角而去,只见一个白影迎风一飘,径到跟前,竟是菊鸽。菊鸽方才迎战太白雪獒,长剑轻轻一扫,剑锋凌厉,撞上雪獒的银色铁爪,真是剑光火石,叮当作响。一招甫毕,听到梅鸽一声叫唤:“白鸽飞欲斜。”菊鸽闪身一侧,身子腾然而起,跃向一旁。
四小鸽一招使毕,当即变换方位,只见四个白影在大堂上翻飞闪跃,真如白鸽蹁跹,曼妙灵动。兔一会惊叹连连,问道:“师父,我也想学这门功夫?”
牛一方轻轻一叹,说道:“这是太白门的天鸽剑法,四小鸽合用便是天鸽剑阵。非太白门弟子,不能习之。”兔一会心中自是失落的,面上却是一笑,道:“待我再长两岁,师父教我降魔钟杵罢!”
牛一方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日后一定让兔一会拜入令狐峥门下,学习天鸽剑法,也能摆脱燕山余孽的身份。但眼下,四大家主逼山易主,不知四小鸽的天鸽剑阵能否击退四人。
门外喧闹之声渐渐变小,大堂之上的打斗却正酣,四小鸽位置变幻莫测,轮番应对四大家主。过了二十余招,四人眼花缭乱,心生烦恼,太白灵狐面有愠色,忽然吹起口哨,哗啦一声,一团白影从房梁上窜了下来。
兔一会双眼一亮,指着那团白影,叫道:“师父,他又放狐狸!”那灵狐闯入剑阵之中,呲溜一下从兰鸽脚下一窜而过。
兰鸽脚步一滞,心头微慌,几欲回剑追赶那灵狐,但一转眼,它又绕梁而上,不见了踪影。竹鸽剑随风去,一招“野鸽立南屋”,落向太白黑猩的黑星锤,眼前却忽然落下一团白光,他心神骤慌,剑招戛然而止。
菊鸽道:“好卑鄙,竟放灵狐来捣乱。梅鸽,如何是好?”那灵狐才从梅鸽腰间一闪而过,如今又跃过菊鸽肩头,落地一窜,又不知去往何方,梅鸽也皱眉头疼。
四小鸽心神被扰,剑招停顿,剑阵便露出破绽;四大家主趁机发力猛攻,太白雪獒十指化爪,逼到兰鸽身边,扫向其下盘,铁指尖利,泄出一股狠辣刚劲的力劲,登时划破兰鸽鞋袜,鲜血涔涔而出。
兰鸽落剑来击,一招“紫鸽试铃”,招到一半,那灵狐从天而降,落在头顶,爪子抓向双眼。兰鸽双眼一闭,伸手去挥赶灵狐,却听得身后大喊道:“兰鸽,当心。”
梅竹菊三鸽齐齐飞身跃起,在半空中挥出长剑,分左中右刺向太白雪獒。三道剑气凌空打落,太白雪獒被迫退后一步,兰鸽爪下脱险,大骂道:“我先宰了那只小狐狸。”他抬头往上寻找,那灵狐却从脚下一跃而起。
外有灵狐捣乱,内有四大家主围攻,四小鸽心神被扰,又要迎敌,心有余而力不足。太白青蟒举着灵蛇宝杖,逼打而来,菊鸽斜剑刺出,使一招“白鸽飞欲斜”,剑去如风,身后却忽然一阵骚动,灵狐跳到他背上,跃肩而过。
菊鸽惊惶之下,剑招收束,那灵蛇杖却从他腰间一划而过,迎风一转,杖头打在竹鸽胸膛之上。竹鸽猝不及防受了重击,身子随杖倒地。见状,菊鸽忙收了长剑,伸手去拉,却见一个人影闪了过来,一只大白掌猛然打落,正中菊鸽心头。
竹菊二鸽身子便如稻草一般,在空中平平地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鲜血随即喷出;兰鸽上前搀扶,梅鸽仗剑护在身前,四大家主收了招式,太白灵狐唤回灵狐,抱在怀中。
太白黑猩问道:“四小鸽,服是不服?”四小鸽已重伤两人,依旧挺身直立,朗声说道:“宁死不服!”太白灵狐哈哈大笑,道:“门外打斗之声渐歇,太白门易主已是板上钉钉。”
太白雪獒道:“灵狐,先杀两人,以震慑众人。”太白灵狐道:“好!”话音一落,太白雪獒、太白青蟒同时出手,雪獒利爪袭向梅兰二鸽,青蟒的蛇杖迎风倒转,蛇尾尖尖,直刺菊鸽。
竹菊二鸽重伤,如何能抵挡;牛一方师徒心头惶恐,却爱莫能助,忽然听得呼呼数声,大柱后射出数枚钢针,一半打向太白青蟒,一半则射向蛇杖。
叮叮叮数声,钢针打在蛇杖上,太白青蟒收束招式,侧身一闪,避过钢针。四大家主顿时好奇,四下张望,寻找那暗中相助之人,却听得头顶一个声音说道:“喂,我在这呢!”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房梁之上,坐着一位英俊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