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徽州败军案牵扯出金英园事件,魏廷人才凋敝。齐相提出人才复兴之举,上至宗室下至寒门,凡有真才实学者,皆可由乡长或上级官员推荐,经中央官员遴选考核合格后,入朝为官。两相府前,更是设置了谏言处,凡于朝纲有益、于百姓有利的举措,可直接面达丞相。
朝纲振兴是文人的心愿,于武人而言,他们志在收回江北,大败燕国,一雪前耻。所以,大败后凉、荣封柱国的高大将军,就是他们从戎的领袖,比照着两位丞相礼贤下士的做法,理所当然的认为大将军也是求贤若渴。故而在出现第一个自荐之人后,懂些身手的纷至沓来,连南街的屠夫也跃跃欲试。
秋月里的风,透着飒飒的干爽。陆六扛着长刀,站在将军府前,环视一众武人,自觉豪气干云。
“大将军体恤尔等报国之志,让俺来试试你们的身手。凡事能在咱手下三招不倒的,留名重用。”陆六高声道。
张冉惊奇的睁大眼睛,“六爷,你是手痒搁这过把瘾吧。有本事你跟营里的弟兄过几招,在这儿虐菜。”
“战场上刀剑无眼,投军时一腔热血,难免日后家人伤悲。所以头儿让我看着把他们打发了。”陆六道。
“这说的什么话,将军咋就没把我也打发回家,我也是有关心我的家人哩。”张冉咋舌。
“过来,”陆六一把搂过张冉的脖子,“瞧见第一排左数第五、第六个人没,他们面容洁净、衣衫整齐,看着就是京官家的公子,还有第二排右面一撮人围着的哪一个,也不知道谁家二世祖。还有后面的……咱头儿要是把他们收了,别说指望他们建功立业了,就是把他们好胳膊好腿的带回来都得费心。”
“那六爷你加油。当心别马失前蹄,丢了咱鄂北军的人。”张冉鼓舞道。
“都是京城里温风细雨养出来的人,看老子不三招把他们撩到。”陆六挥手立刀脚下。足下的泥地都被戳起一袭尘土。
陆六判断的没错,战场上千磨万击习得的功夫,最讲究一个实用。那些花拳绣腿还没打出韵味,就被陆六破了。掀飞的、撩倒的、绊倒的……总之对陆六而言,能一招解决的绝不拖到第二招,将军府前瞬间一片狼藉。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陆六拍拍手,得出了结论。
“欺负人。”张冉吐舌头。
“三招而已。”陆六自鸣得意,准备吆喝一嗓子就收工,“还有能打的没?”
“你、你们吵吵什么,还让不让人谁觉……”将军府的门从里面拉开了。开门的人哈欠连天,顶着蓬乱的头发,像是逃荒的难民。
“你不说府上没人,这人是谁?”陆六转身看着满身脏污的开门人。
“鬼,讨厌鬼,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白玉京老板。”张冉道。
陆六搓了一把光头,气势汹汹的迈上台阶。
“你干什么……你别过来……”李骥见来着不善,无赖的气势瞬间收敛起来。
“咱头儿战场上杀伐果断,家里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糟心玩意儿。”陆六上前一步,李骥就后退一步,这么退进了花圃。
李骥见锃亮的头反射着瘆人的光,一时吓得腿软,便想走为上计。
陆六确实不是好惹的,也不顾张冉劝的退一步海阔天空,撸起袖子就将李骥抡了起来,“咱正在兴头上,这会儿送上门来来的纨绔不得好好教训教训。你就说,咱将士在前线拼杀,咋能由这些纨绔在后方胡作非为。”
逢年过节的集市上常有流星锤表演,此刻李骥被抡做锤头,真真正正体验了一回流星飞驰的感觉。
“啊——”陆六脱手,李骥飞出。
“砰!”李骥落在了西屋的屋顶上。
“什么声音?”祝筠跟着高照从后门回府。一来路近,二来正门访客众多,躲个清静。结果一开门,就听见重物坠击声。
“哎呀呀,好歹是将军的客人,你怎么就把他丢屋顶了。”张冉一边埋怨,一边慌忙抱来梯子。
“救、救命,我恐高——”李骥匍匐在瓦片上。他清楚的看见瓦片被砸碎了,也清晰的感觉到身下瓦片有些松动。
“咦,李老板怎么在屋顶上。”祝筠闻声赶来。
此时李骥爬在瓦片上狼嚎,张冉搭着梯子上屋顶,陆六仰着头喊“左边、左边”。高照背着手立于西园入口,耷拉着脸,一言不发。那句话怎么说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高照心想不对,还有一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张冉凭借巧如灵猴的身手顺利上了屋顶,奈何李骥抓着活络的瓦片不敢动弹。
“真麻烦!”
张冉见不能指望李骥自己顺着梯子爬下去,只能上前一步,拉起李骥的胳膊,背着他爬下去。只是他没想到,将军府的屋顶如此不济。区区两个男人的重量,张冉一抬脚,便陷了进去。
“冉大哥!”祝筠惊呼。
泥巴开了,瓦片散了,屋顶塌了。张冉来不及多想,人就随李骥和簌簌的泥瓦一起撞在地上。
“冉子!”陆六撞开书房的门。祝筠和高照也跟了上去。
书房比之前更亮堂了。一束光照在地上,地上一片狼藉。
“哇呜,照哥,你可要替我做主啊!”李骥推开身上的张冉,肿着左眼,扑着抱上高照的大腿。
张冉被尘埃呛得咳了两声,掀开身上的瓦片,连忙解释,“不怪我,我是来救场的。”
“是他,就他是!”李骥指着陆六,气得发抖。
陆六摸摸光头,呵呵两声,“我就是一时间……热血沸腾。”
“我去喊郎中。”祝筠见将军脸色铁青,似要发作,觉得还是先离开为妙,就寻了个借口。
“不必。一个哭声洪亮、活动自如,一个军武出身,还有肉垫,怎么看都不需要郎中。”高照道。
“那我去请瓦匠补屋顶。”祝筠又道。
“谁闯的祸谁修,刚好一个出钱两个出力。”高照道。
“我是受害者。”李骥嚎着嗓子强调。
张冉也急了,“为什么算我。”
“我……”陆六无可辩驳,但是,“我不会啊!”
“不会就学,”高照视线扫过,无人敢言,“细致点,不满意重做。”
“呃……这屋顶天黑前估计修不好了,我将东院收拾了,将军今日且住东院吧。”祝筠道。
高照点点头,对于这个安排他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