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强，你再把牌子往左移移！”

　　“这样嘛？”王强照着那人的话把牌子往左边稍微移了移。

　　“再往左边移一移。啊，对对对，就现在这样别动。”

　　王强按着牌子一动也不动，旁边的人站在梯子上颤巍巍地用钉子把牌子固定在墙上。

　　下面的人被手背在身后，满脸笑意地看着牌子方方正正地挂在门上面。

　　“就得这样子嘛，一丝一毫都不能出差错，平时一点点小的失误将来可能会造成大大的影响，工作上的事情可容不得半点马虎，知道嘛？王强。”

　　王强此刻刚从梯子上下来，“哎”的应了一声，转身看向刚刚的牌子。上面写着：

　　说真话，办实事办公室。

　　王强嘿嘿的傻笑摸着头往外走，看到外面拉东西的车到了院子门口，便跟着那些人一起从车上把桌子椅子卸下来往屋子里放。

　　这间新成立的办公室是之前有人提议过好多次，最后投票决定通过之后才成立的。目的是为了给更多的人更便捷更公平的处理事情。

　　整个房间宽敞极了，可以坐下差不多一百多个人，大大的崭新的黑板，几扇巨大的明亮的玻璃窗户，王强忙着往屋子里搬桌椅，并把它们在屋子里摆放好了。忙了好一会儿，才把桌子椅子全部摆放好。

　　他锁上门，又看了看上面。

　　说真话、办实事。

　　他又跟着默念了几遍，心里别提有多亮堂了。

　　第二天领导便立马在那个办公室里开会，厂子里的人都到了。人们都坐在椅子上上下起伏，彼此看着彼此笑。巨大的黑板上写好了几个大字：

　　求真、务实、讲真话、办实事。

　　几个人坐在前面等候，中间的位子还空着，领导过了一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了，其中一个喊着“起立，全体起立。”众人便不再说笑了，齐刷刷地都站了起来。那人继续喊道：“鼓掌，热烈欢迎。”人群便跟着鼓起掌来，鼓掌声此起彼伏。

　　领导在中间的位置坐下，过了一会把手抬起来摆了摆，其它人便不再鼓掌了。他从兜里拿出演讲稿来，咳了咳嗓子读到：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随着我们厂的不断发展壮大，我们的员工的福利和权益也理所应当地得到改善，按照大家伙儿之前的提议，我们厂区成立了这么一个新的办公室，目的就是为了给大家伙儿办实事，切实改善每个人的工作环境和福利，真正做到大家为工厂谋发展，工厂为大家谋福利。”

　　讲到这里，他停下来不说话，四周便跟着响起掌声和叫好声来。

　　“任何企业的发展都离不开底层员工的支持和拥护，大家放心说实话,讲真话。积极参与，踊跃发言。把问题敞开了说，放到明面上说，大家把心里话说出来，工厂能想办法解决的一定尽力给大家解决。”

　　台下的人跟着鼓掌，鼓完掌也就安静下来了。

　　领导对着王强说：“王强你来说，你是他们推选出来的职工代表，你来说说看。”

　　王强起身说道：“领导我首先觉得说实话、办实事是好的，但是有些员工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发表意见，有些人说的话可能会不好听会对某些人的利益产生影响，我第一个建议是在办公室门口弄个匿名意见箱，让有一些员工能通过其它的方式反映自己的建议，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第二个建议是外面的公路都修到我们厂区门口了，可是我们的厂区里面还是泥路，平时还好说，一到下雨阴天，整个大院里都是湿漉漉的，下雨天我们的员工都两脚湿漉漉地在那儿干活。这个问题我觉得有必要解决一下。第三个问题是，冬天马上就到了，我们工厂没有职工食堂，这周围也没有临近的饭店和餐馆，我们的员工基本都是早晨骑车带饭过来，等到中午饭菜早就凉了，我建议厂子里弄一个烧热水的机器，以后冬天再怎么冷，起码大家心里是热乎的。我最后一个建议是我们的岗位分配不合理，不同的岗位工资都是一样的，我们不同的加工工艺劳动强度是不同的，厂子里的老员工应该都有经验，我们可以适当地提高部分岗位的工资，来提高我们职工的积极性。我的发言就到这里。”

　　他坐下，旁边的人便一直鼓掌，领导也跟着鼓起掌来。

　　“这才是我们工厂成立这个办公室的意义，你不发言我不发言，厂子里从哪里了解我们员工的诉求呢，下面还有谁要发言？”

　　下面的人便开始零星有几个举手的了。人们聚拢在一起，哪怕没有话要说，也浑身充满了火和热。

　　会议结束，王强往外走，感觉整个厂区都亮堂起来。

　　过了几天，烧水的机器绑着彩球抬到了厂区里，看着热腾的热水从里面流出来，人们心里也跟着暖起来了。

　　又过了几天，厂长把王强叫到了办公室里。

　　他走进去，厂长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让旁边的人给他倒水。

　　王强一时之间有点紧张，厂长让他别紧张，让他喝水。他便端起杯子来喝水，水有些热，但是他端起来了就没好意思放下，放在嘴边抿了一会儿才放下。

　  厂长满脸堆满笑意，一直示意旁边的人给王强倒水，水从杯子里满出来，也还是一个劲儿的倒。

　　“好了，好了，水满了，不要再倒了。”

　　倒水那人没有停，转头看向厂长。

　　厂长笑呵呵地说道：“好了，别倒了，水有的是，以后想喝水到我这里来喝便是。你是员工的代表，我是厂子领导阶层的代表，我们两个搞好了关系，不就是厂子跟下面的员工搞好了关系，打成了一片嘛。”

　　王强“哎哎”地应和道，若有所思。

　　“你的提议很好，厂子里也是真的为员工们着想，你们前脚提完意见，我们便忙前忙后地把烧水的机器弄过来了。但是有一点，你说的在厂子里修水泥路的问题，咱们厂区这么大，这么多人张嘴等着吃饭，厂子里的资金太紧张了，我建议你作为职工代表去找上面的人谈谈，这方面你说的话比我们好用。”

　　王强下了楼，坐上厂长的车，他第一次坐这个车，座位软软的，司机没有看他，一直把车往前开。

　　到了那边王强才知道厂长之前来过几次，因为涉及到的钱有点大，上面没有批下来，他坐在那里谈了一会儿，他们问什么，他答什么。那些人让他回去等消息。

　　他坐着来时的车回去，车座软软的，司机面无表情。

　　半个多月后，厂里开始在厂区里用水泥铺路了，王强知道是钱发下来了，厂长叫王强去他办公室，王强进去看见，厂长满脸堆满了笑坐在那里，他示意他在前面的椅子上坐下，他坐下来，旁边坐着的人便起身往他杯子里倒水一直倒到满了出来，洒在桌子上才停止。

　　厂长满脸笑意地对着他说：“我这边热水多的是，喝不完的就浇花，再喝不完的就拖地、擦玻璃，再喝不完的就倒掉。在这里你得知道热水烧开了，你不想法子用掉就凉了，你不想法子用掉新水就进不来，你不抢着接水别人就敢在你接水前把水用掉又抢在你前头了，这次对亏了你，上面这次钱终于批下来了，你是职工代表，工作一直做的不错，这些钱是厂里奖励你最近表现好的。”

　　说着旁边的人递给王强一个信封，王强大约用手捏了一下，比自己一个月工资还要多不少。

　　王强面朝厂长想要说什么，杯子里的水他还一口没喝，旁边的人开始一直往杯子里倒水，水从桌子上满了出来流到了地上。

　　厂长看向他：“杯子就这么大，水烧开了，总得倒出来，你是想喝杯子上的水还是桌子上或者地上的水？以后没事多到我这边坐一坐，外面的机器烧热水一群人喝，我这个屋子里烧的热水只有屋子里的人喝。”

　　王强点点头，把信封装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

　　匿名信箱也弄好了，厂长让王强组织几个人一起成立一个“做实事”小组，一起对信件反应的问题进行处理，厂长坐在他们中间问他们关于信件的问题。

　　“我们厂子员工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算起来也有几百人了，真要每个人都反应意见，我可是看不过来的，更不要说处理问题，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主持会议，以后你们可以自己搞，只要是为了厂里的利益好，你们都可以紧着自己的能力自由发挥，别被条条框框束缚到。当然，现在这份工作本来就是工作之外的额外劳动，厂子里会不定期地给你们每个人适当的报酬，具体发多少，多久发一次还得看各位的工作积极性和具体成效。你们到时候把工作汇总一下到时候告诉王强，让王强去我那里汇报。”

　　说完这些，厂子起身拍了拍每个人的肩膀，起身往外面走去。

　　王强安排着大家把一堆信放在桌子上，看完之后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由王强统计好了上报给厂长。

　　大家忙活完了，王强让大家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自己一个人拿着整理好的材料往厂长办公室里走去。他走进去。

　　厂长让他坐在那里，桌子上已经放好了一个杯子，旁边是一个烧好了水的热水壶，厂长让他自己喝多少倒多少。

　　“辛苦了，王强，这些日子，厂里面你跟着我忙里忙外的。”

　　“不辛苦，不辛苦，我哪儿有您辛苦啊。”

　　“说说看，意见箱里都有那些意见。”

　　“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有三十多封都是署了名的，夸厂长您雷厉风行，为厂里员工谋福利、办实事的，信我都拿来了，要不我挨个给您念念。”

　　“不用了，你把信留下我抽空看看，看样子厂里的发展很多员工都很上心，以后有机会的话，应该让更多的员工参与到厂子的发展当中嘛。别的还有什么？”

　　“有人提议厂子里修几个路灯，有时候下班天黑了难免跟别人有些磕磕碰碰的，有几个灯会好一些。再有就是08号机床出了问题，修了好几次，总是没几天就又坏了，您这边看看到时候怎么处理一下。”

　　“恩，这都是好建议，后面我会想办法的。再没有别的么？”

　　“再有......就是”

　　“你说就是了。意见箱不就是提意见的嘛。”

　　“有几封信提到了你小舅子，说他经常工作态度消极，对其它工友态度有问题，经常对别人大呼小叫还经常性的旷工。”

　　“具体有几封信提到这个。”

　　“六封。”

　　“有署名的吗？”

　　“没有，都是匿名信。”

　　“好了，我知道了，王强，再多喝点水回去忙吧。”

　　“不喝了，厂长，我差不多喝饱了，我平时喝水就少，喝几口对付一下就够了。”

　　王强起身便要走，厂长叫住了他。

　　“等一等，王强，你们以后有的幸苦了，这是一点钱，你拿着请兄弟几个吃顿饭。还有上次你提议的不同岗位不同工资的事情，我觉得很好嘛。但是咱厂里几百号人，几十个不同的岗位，具体怎么调，调完了之后没调的人不闹情绪么？我觉得应该对事不对人，岗位是死的，人是活的，应该给那些表现好的个人提一下工资，不论他在哪个岗位，这样不管是谁都想着努力工作，争取拿更多的工资，而不是对岗位工资待遇有意见，像你们这样的优秀员工就应该多拿一些工资，多劳多得嘛，把那些表现不好的调到那些相对累一些的岗位上去，让他们到更基层的地方学习进步，甚至说扣除他们一部分工资，在一个厂子里要团结嘛，不要成天老盯着别人的优点和缺点不放，把心沉下来，把根扎到地里来，别成天在背后搞小动作嘛。”

　　“厂长说的太对了，我跟着厂长学到了太多东西了。”王强从厂长手里接过信封。

　　晚上便叫着“做实事”小组的人一起去饭店里吃饭。

　　众人把王强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一般挨个给王强敬酒。

　　王强摆摆手说：“别给我敬酒了，主要还是咱们厂长领导有方，重视企业发展和管理。今儿个，我给咱们哥几个带了个好消息，我之前不是提意见嘛，说是不同岗位工作强度不一样应该调整一下不同岗位的工资嘛。”

　　“对呀，这意见多好啊。”众人说道。

　　王强摆摆手：“层次太低了，知道嘛？咱们厂长说了。公司这上上下下，大大小小。几百个人，几十个岗位，你怎么调？凭啥你说你的岗位比我幸苦啊？现在你工资比我高了咱俩换岗干干呗？这样子不就乱套了么？咱们领导说了！对事不对人，优秀的，像是我们这样子的，不论在哪个岗位，一律涨工资。这叫先进步的带动后进步的，让他们跟着我们学，都进步了，大家伙儿一块儿多挣钱，把那些进步不了的，成天盯着别人优点难受揪着别人一点儿缺点不放的，让他们去那些累的岗位去，扣他们的工资，吃够了苦头，也就能跟着咱们一起进步了。”

　　“好！”众人拍手欢呼喝彩。

　　“我提议，今天咱们哥几个一起敬强哥一杯怎么样？等他发达了，成了车间主任、副厂长了，到时候别忘了提携一下哥几个，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众人便纷纷跟着吆喝，把杯子倒满了酒，纷纷站起身来起身一起给刘强敬酒。

　　“别，别，别”刘强朝众人摆手，“别敬我，敬领导，感谢领导。”

　　“感谢领导和强哥。”众人把杯子碰到一起，杯子发出阵阵响声来，众人扯着嗓子吆喝。

　　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几天后，厂子里的喇叭吆喝着众人去说真话、办实事办公室里看会。

　　王强进去时发现先前搬进屋子里的好多椅子都被撤走了，只留下一大张桌子和十几把椅子。

　　厂长摆手让刘强过去坐下，他看到“做实事”小组的人都坐在那里，便跟着坐下了，他环顾四周，屋子还有好多地方空着，只是人群都挤到了角落里。

　　厂长接过话筒来说道：“之前，我们厂子为了给大家伙儿弄这个“说实话、办实事”的办公室跟剧院那边借了一些桌椅过来，当时说是剧院倒闭了，暂时用不上，前阵子剧院那边联系我，说是找到卖家，把桌子椅子都卖了。其实都一样，我们厂的职工代表都在这边，厂子还是时刻把我们的员工放在心上的。还有，那个谁也过来坐着。”

　　厂长把手指向自己的小舅子说道：“都说帮理不帮亲，本来我也想着避嫌，让他从基层一点点做起来，结果自从设了匿名信箱之后，这边收到了十几封信都是夸奖他工作态度积极认真的。我觉得一个厂子里的员工不能因为是自己的亲戚就为了避嫌而不给一个优秀员工提升和展现能力的机会，厂子里决定给那些在厂子里表现好，对厂子有突出贡献的人提高一部分收入，来鼓励和提高大家的积极性，当然了，对于那些平时工作不积极主动的，只会在别人背后说闲话的，不想着努力提高自己，只会通过贬低和踩踏别人来获取某种精神上的安慰么？我们不针对岗位，只针对个人涨工资，我觉得一个有能力的人不管在哪里在哪个岗位上都会发光发热，让这些优秀的人、积极进步的人获得提高自己的机会和获得更多的报酬不是很合理么？”

　　职工代表立刻响应起身鼓掌，角落里的人也跟着一起鼓掌。

　　厂长对着人群摆手，掌声停下后继续说道：“当然了，有奖就有罚，对于那些平时工作懈怠的，只会在厂子里搞小团体，背后说人坏话的，我们也会给与其换岗以及罚款的处罚，以此来让大家伙儿融入到更和谐更积极友善的工作氛围当中来。”

　　人群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来，职工代表里有人喊了一声“说真话！办实事！”

　　下面便跟着一起喊起来。

　　几天后，匿名信箱里的实名信开始多了起来，都是夸奖厂长小舅子的。但是依旧有零星几封举报他的，没写名字，便被几个人合计了一下扔到了垃圾桶里。

　　有人提议把匿名意见箱挂到厂子门口门卫传达室的墙上，正对着厂区门口，让那些见不得光的“害虫”都晒在阳光下。

　　厂长觉得这个建议好极了，充分体现了我们厂员工灵活机动，高效解决问题的思维，让以后厂子里大大小小的问题，更加透明化、公开化。

　　王强同那些“做实事”小组的人从楼上下来，车在厂区院子里等着他，他坐上车。

　　司机面无表情地启动车，车缓缓地往前走。

　　他到了那边，敲敲门，走进办公室，对面的人冷冷地盯着他。

　　“我们这个市里可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工厂，这些年你们工厂创收了多少，我想你们比我清楚吧？今儿个你机器坏了，明天他厂子里需要新建厂房了，这边该给你们的补助也给了，该给到你们的关怀也做到了，以后有什么困难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王强走上车回去，灰溜溜地来到厂长办公室里汇报。

　　桌子上没放杯子，厂长在对面一个劲抽烟。

　　“现在厂子周转得需要一笔钱，王强你作为职工代表去了上面都不肯拨款下来，看样子这天冷了，喝热水的人变多了，热水不够分的了。”

　　王强坐在对面一言不发，厂长摆摆手让他回去。

　　王强往下走，看到“做实事”小组的一个兄弟兴冲冲地往上跑，刘强侧身，他贴着刘强身子蹭了蹭过去了。

　　那人刚知道了刘强在外面碰壁的事，想必是过来拿主意的。

　　那人进了厂长屋子里跟厂长说知道厂里最近资金周转有点困难，他恰好认识一个兄弟高价收废旧机械的，咱厂子里那几个镶在墙里的大型鼓风机早就不用了，不如高价卖了。

　　厂长想了片刻说道：“这眼下天要凉了，墙上剩几个大洞怎么办？”

　　“那些洞弄几个大木板，弄些废砖堵上就行了，再说了，这么大的铁房子里漏两个洞算什么，机器又冻不死，人冻一冻反而更精神，更清醒一些。”

　　厂长摆摆手示意他从旁边拿个杯子出来，旁边的人起身给他倒满水。

　　从那儿之后，那人便成了“做实事”小组的组长。

　　他们把镶在墙上用巨大螺丝钉固定好的机器从墙上拆了下来，把没有用的桌椅卖了，把废旧的用不上的机器卖了。

　　天气降温时，其它工人开始冷了，忙起来时他们也没有时间喝热水，寒风从口子里吹在他们身上，他们冻的只想吼。

　　刘强也在寒风里哆嗦，他看着自己胸前带着的牌子“职工代表”，跟他们一起在厂房里发抖。

　　几天后，又听说上面过来调查什么，厂长又派人用水泥和砖块彻底把那两个洞补上了。大家伙儿都不觉得冷了，王强还是冷。

　　调查的人走进了厂长的那间屋子里。几个小时后，那些人又出来了。

　　第二天，厂长召集厂里的人都到“说真话、办实事”办公室来开会。

　　刘强进去时发现他们组的人已经坐下了，他想着走过去也跟着坐下，那些人摆摆手让他去角落里的人群里去，他呆愣着往那边走，又看到那些人仇视着盯他的眼，僵在那里，夹在厂里代表和那些被代表的人之间。

　　厂长拿着话题说道：“刘强，你就站在那里吧。昨天调查小组来我这里一趟，我以为只是普通的走个流程，我也是刚知道上面给到厂子手里的钱和上面给的钱有出入，财务这边查了一下记录，你这边之前偷偷从公司这边以我的名义取走了几笔钱，每一笔都标注的日期，我们厂子里的员工信任你，推举你成为“职工代表”，既是权力也是义务，你不帮着职工谋福利，瞒着我把大家伙儿的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王强愣在那里，支支吾吾的说着“我我”。

　　厂子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只抿了一小口，旁边的人便又给他倒上了。

　　“厂子这边商议过了，念在你是厂子里的老员工，你拿走的钱厂子这边就不再追究了，但是我们厂子也不能留下你这个害群之马。过几天你去上面那边承认错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刘强看看四周，角落里烧着火。

　　“走之前我想拿走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挂在这间屋子上的牌子，之前是我钉上去的，当初是满腔热血，满脑子想着能给大家伙儿办点儿实事，讲些真话的。我是大家伙儿选出来的。我对不起大家伙，在这里我给大家鞠躬，给大家道歉。我拿着门口的牌子回去，一定引以为戒，以后一定说实话、办真事儿。”

　　“行吧，那今天就先这样，大家散会吧。”

　　散会后，刘强踩着梯子把牌子卸了下来，他把牌子夹在怀里看不到后面的字，只看到：

　　说真话 办实事

　　几个大字。

　　他把它紧紧地夹在怀里，生怕牌子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