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为了什么呢？

端坐在教室的第一排，不像其他的学生们要么捂住口鼻，要么满脸嫌恶，莎莉保持着完美的微笑注视着讲台上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奎里纳斯·奇洛，专心致志地履行着一个全身心信赖老师的乖学生的职责。

他是冲着她来的，但又不是冲着她来的。

那天深夜里的一切本应该按照奇洛的想法埋藏起来——如果不是遗忘咒对莎莉来说不起作用的话。而且，更巧合的，因为记忆的特殊性，她擅长利用脑子里磅礴的记忆海构建城墙并且往里面填充似是而非的虚假碎片——但不得不说，奇洛的摄神取念非常差劲，就像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初心者，莎莉还没有来得及发起主动反击，他就已经被她远超常人的记忆量给击退了。这场攻击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但莎莉却清楚地保留了那段记忆，所以她现在可以逐字逐句逐幕地分析。

奇洛，或者说他身上那个所谓的不知道以什么样形式存在的主人，他们的目的是获得多萝西娅的秘密——可他想要的是关于什么的秘密呢？要知道，对一个传承千年的家族来说，秘密可太多了：是各种火龙的生活习性？没有画像的巫师家族？奋不顾身投入麻瓜怀抱的族人？囚禁了爱人的族长？……还是说，伟大曼德雷斯留下的力量？

“吸、吸血鬼——厌、恶与非、非同族——打交、道，但——他、他们，不、屑——于隐瞒、行、行踪——所、以，想、想——想要发现，他、他们，不是、很很——难的事情……”

可他（或者说他们），他们是怎么获知多萝西娅独特的血脉力量的？莎莉指的是，除了天生比较强大的魔力和善于掌控魔咒这些之外的部分（许多历史悠久的纯血家族皆有此特点，并不稀奇）。曼德雷斯的力量是作用于灵魂的，当它映射到宿体上时，表现总不相同且毫无规律，多萝西娅又不是什么热衷于经营的家族，他们更喜欢过自己的生活，因此这种独特的力量本是不该为外人所知的。

“莎、莎莉小姐——请、请你、来——说说、说，大、蒜，对，吸血——鬼，起、起——什么作、用？”

“预防作用，教授。大蒜实际上并不能对吸血鬼造成伤害，但是浓郁且附着力超强的味道会刺激吸血鬼的嗅觉，还会暴露他们在黑暗中的行踪，所以他们会尽量离得远远的。”

“很、很好！——拉、拉文文克劳加——五分！”

她可以确信的是，在来到霍格沃兹之前，她绝不可能认识任何一个姓氏为“奇洛”的巫师。莎莉没有专门去了解过他的祖上，但就在多萝西娅现有的记录中，她没有遇见过“奇洛”的存在。按理来说，两人没有任何的交集——只除了万圣节夜晚，四楼的冥府之国——先不管对方从何得知，但他们想要从她身上获取多萝西娅的秘密，其本质目的，是否与想要闯入冥府之国这件事，是一致的？考虑到奇洛是这个学期才开始跟踪她的，那么还存在另一种猜测，就是他们认为只要获取了多萝西娅的秘密，就可以帮助他们闯入冥府之国？

然而，那就产生了一个全新的问题：莎莉完全不知道毛毛究竟守护了什么——换句话说，在发现奇洛的跟踪之前，她根本没想过自己可能会与之扯上关系。

“奇洛教授。”

下课了，所有的学生们都逃一样得飞快离开了这间教室。莎莉走向讲台，跟在奇洛的身边，主动说道：“您前几天送我回宿舍的时候，我是不是向您提起过课后辅导的事情，您好像给了我肯定的答复……”她困惑又迷茫，“嗯……抱歉，教授，我这两天休息不太好，总感觉有一些事情记不太清楚，所以想来和您确认一下。”

奇洛与她保持着一点距离（往往是学生们主动和他保持距离），温和地说：“是、是的——有这回事儿，莎、莎莉小姐——你、你，晚饭后，随时、随时都、可以来——办公室。我——很欢迎。”

莎莉回答道：“那可太好了，谢谢您，教授，那我……”她的话音停顿了一下，忽然低下头，揉了揉额角，歉意道，“抱歉，教授，我想过一段时间，可以吗？嗯，最近时不时就会头痛，庞弗雷夫人认为我可能需要增加一点休息。”

奇洛的态度非常好：“当、当然——我、我会等着——你，莎、莎莉小姐。”

他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于是在前往礼堂的路上，主动提出了告别，并相当暖心地关怀莎莉，‘好好睡觉，不要熬夜，不要执着于记不住的知识，头痛会恢复得很快’。

“我、我们——都、这样——”离开之前，奇洛一面摸了摸自己耳朵，一面笑着说。

流动的人群中，奇洛逆向而行，莎莉静止原地。

她突然猛地侧过身，视线抓住了两个鬼鬼祟祟凑过来的红头发。

“被发现了——一定是你的呼吸声太大了！”一个红头发向另一个抱怨。

“分明是你的脚步声太大了——简直就像是巨怪！”另一个红头发不甘示弱。

他们两个人争执了半天不分胜负，最后一左一右凑到莎莉身边，异口同声地问道：

“到底是弗雷德的呼吸声，还是乔治的脚步声，惊扰到了这位幸运星小姐？”

他们各自伸出一根手指，在莎莉眼前，狠狠把自己兄弟的鼻子戳得歪向另一边。

莎莉盯着他们的脸看了一会儿，又从两个人的脖颈皮肤上扫过，而后平静地回答道：“下午好，弗雷德（她看向左边），乔治（再看向右边）。”然后点出了不远处正躲在哈利和赫敏中间的罗恩，“是罗恩刚才在背后路过提醒了我。”

弗雷德大大地泄了口气，脸上的坏笑也有点无力，他挠了挠后脑勺，哇哇乱叫着扑向紧紧抱着宠物鼠斑斑惊恐逃跑的罗恩。

乔治眼睛里的兴味越发明亮，他没有急着去追弗雷德，而是非要从莎莉这里获得一个新答案：“——你这回又是怎么分出我们的呢？”他抓了抓脖子上原本有一颗痣的位置，现在这里光滑无暇，反倒是另一个蹦高跳低的红头发在相同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莎莉叹了口气，简略地回答他：“雀斑。你脸上的雀斑比你兄弟多两颗——在这里。”

女孩儿一只手撩起男孩儿的刘海，另一只手在他的眉毛尾巴上点了两下。

“哇哦——”

乔治后退了一步，他眼睛转了转，大概想出了什么新点子，连忙和弗雷德勾肩搭背商量去了。

“我好心提醒你，你却选择了出卖我……”罗恩幽怨的声音从莎莉的背后传来，他的头发乱得像是刚刚遭遇了爆炸，就连怀里的斑斑也没能逃过毒手。

“抱歉。”莎莉毫无诚意地说，而后她找了找，“赫敏呢？”

罗恩皱起了脸，说：“那天他们被麦格教授一人扣了五十分……要我看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说实话，他们仨现在在学院里处境不太妙，只能主动躲着点儿。”

莎莉也没把这当回事儿，她笃定地点了点头：“赫敏会把分数都加回来的。”

“问题不是在于分数吧……不对，起因就是分数……梅林的臭袜子，我在说什么……算了，就这样吧，你说得对——赫敏一定能把学院分加回来的——实在不行，我想我愿意帮她把所有的满分期末考试卷塞到格兰芬多的计分宝石里面去。”罗恩总觉得她的重点有点古怪，但当他抬起手把自己的脑袋揉得更乱，却只支吾了半天时，最后还是果断选择了放弃。

…………

“如果加课辅导反而加速了莎莉小姐脑子的退化，那我想从后天开始，你就可以不用再来了。”

斯内普在晚课后单独留下了莎莉，他把一份论文纸扔在学生身上，油腻腻的黑色半长发随着他转身的幅度甩到肩膀后面，仿佛也在跟着一起生气。

论文的抬头，打着一个鲜红的P（Poor）。

莎莉快速地当场阅读了一遍自己的论文作业，诚恳道：“我觉得您给的分数不合理，教授——这篇论文应该能拿到一个A（Acceptable）。”

斯内普怒极反笑，他的上唇卷起，笑容扭曲又嘲讽，声音却意外得平和温柔，说：“看来莎莉小姐是认为她的魔药教授已经到了该退休的年纪，连给一篇学生论文打分这样的基础判断都做不好了——既然如此，你还做什么在我这里上课呢？我直接把我的职位交给你如何？想必莎莉小姐一定比我更出色，起码学生们都会很喜欢你的——谁会拒绝一个愿意给这种水平的作业打一个A的教授呢。”

莎莉没有说话，她无辜地与斯内普双目对视，道：“嗯，抱歉，教授，我最近的记性不是很好……但是我还是觉得，这篇论文有达到A等的质量。”

——然后她就被赶出了魔药学办公室，带着她被划掉成绩、退回重写的作业纸。

站在地窖门口，莎莉有点失落。

——她原本计划着，看看能不能从斯内普教授这里直接问出关于“冥国里的宝藏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但她刚刚提到毛毛，斯内普教授就立马变了脸色，不仅夺走了她的论文，改掉了上面的成绩，还直接命令她滚回宿舍重新完成这次的作业。

这不得不让莎莉改变原先的计划，转而选择一条难度系数稍微低一点的路。

——比如说，在冥府之国的门口把头伸过去，偷偷看一眼。

——她可从来没有打算要进去过。

莎莉如此想着，开始仔细回忆每位教职工夜巡的时间、范围与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