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一个人出去闯荡，是英雄，带了人跟你一起，就是狗熊。
直至最后的时间节点，终于我在床边鼓起勇气打通了那则电话，"喂，张律师，抱歉这么晚打给你，那边情况怎么样，还需要提供其他什么文件吗？"
"你舍得打电话来了？"，电话那头传来声响。
张律师，是我为了国内房产争夺权而聘请的，同时也是熟人介绍的，虽然是熟人朋友，但是张律师似乎一直把我的弱点短板有意无意的透露给我的亲戚朋友，所以我在他们的印象里始终不是太好，其中原因比如，追逐享乐，性情固执，情绪不稳定之类的，张律师这样说，他们也就这样认为了，印证了那句中国的老话，"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当然一方面我为有这么个朋友律师感到安心，相信因为她会折中处理，不至于太伤及我的妻儿利益和感情，更多的介入方式是协商和讨论，但是为我自身，我又希望她能对我评判公平一点，宽容一点，我也有需求，也有自己的生活空间。
"人命关天，不得不这样"，我不太愿意再提起死去的线人。
"这边也是人命关天呐！"，张律师回道
“她们还好吗”，我急切地问。
"你是指哪方面，身体还是心理？"，张律师感情用事不像个律师。
"事情应该没到那种地步，你还想玩狼来了的游戏吗，我不想浪费时间"，她们的沆瀣一气，让我很生气，仿佛全部的原因都出在我身上的。
"只需要告诉我，还需要提供什么材料，我不想失去我父母留下了的唯一的东西"，我逐渐失去耐心。
"如果你真的在乎，你会亲自过来和你妻子商讨，而不是在周末的晚上打电话给我，现在也不是工作时间"，张律师说完，挂掉了电话。
有人说，心有牵挂的人是不信鬼神的，家人始终就是他们最期望见到的神灵，家人的存在让鬼神不敢靠近，不再干预，家人给予彼此的祈祷与祝福强过任何神灵力量，只有家人才会彼此庇佑，不求回报。我记得我过去无论去哪都会带着一张全家福照片，小小的一张，可以卡在钱包里，或是贴在车内的夹层上，我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她们，看着那些照片里，她们脸上洋溢着的微笑，相互映照，胜似天伦。人地两隔，为了抵抗时间对记忆的淡忘，这或许就是照片被发明的意义吧。
"迪卡，我出来了"，我把短信发给迪卡，带上门，出去了。
时间是晚上十点，地点白天女孩房顶。
"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像只委屈的小狗"，迪卡似乎有看透人心的能力。
"房产纠纷而已"，我轻描淡写说道。
"最好别有事，至少今晚不行"，迪卡认真看着我。
"这边进展怎么样了"，我问，迪卡像是蹲在这观察了很久。
"先听听我今晚的发现"，迪卡认真说着，眼睛里反射着微弱的光，"还记得前几天41号那个地道吗，我查验大部分房屋，发现有暗格的房间不少，但不全是，最让人奇怪的是，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自己家里藏有暗格，相反邻居或住得很远的人却知道"
"等等，你难道是直接问他们，家里有没有关押人的地牢？"，我惊讶地是迪卡会不会把我们的行踪目的暴露，而不是有没有人连自己的房间都不熟悉。
"不全是，只是换个问词问，说你家里有没有地窖、地下室、储藏室之类的，知道谁家还有吗"，迪卡不耐烦的说，"你不会真认为我有闲工夫区亲历亲为，别人家里推窗户吧"
迪卡很会拿捏人心，天生就是卧底的料。
"老派的本地人虽然脾气怪异，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理智的，商业思维似乎也在慢慢地影响着他们，等价交换，我答应他们给点好处的"，迪卡继续说着，"说到哪了？"
"奇怪的地方"，我笑不出来。
"对，你怎么看，他们对自己房子结构都不熟知"，迪卡问。
"除非那不是他们的房子，至少过去不是"
"一段祖先不想提起，尽力掩盖的事实？有可能"，迪卡说。
"或许他们已经意识到当初的错误，想改过自新，想尘封并忘却那段历史，谁想一直去背负起祖先犯下的错"，我总希望事态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些知道地牢的呢，他们真的拿地牢当储藏室了？"
"是的"，迪卡对我们的推论感到惊讶。
"想要忘记某个人或、某一物件某段不愿想起的记忆，最好的办法是掩埋焚烧或是用新事物将其占有"。
迪卡陷入沉思。
"我在阿富汗潜伏那会，也会看到当地武装力量经常关押逃犯，大多是一些不听教化，地下反抗的民间小组织，地牢遍地都是，但是藏匿得很好，武装力量有时当面房屋主人的残害叛徒逃犯，那些屋主人似乎麻木了，一名老兵曾对我说屋主人的这种状态，叫"脱去了灵魂的躯壳"或"宛若身在炼狱"，他们排着队看"魔鬼的使者"拷打曾经失去信仰，亵渎神灵的人，痛苦的灵魂遭受烈焰的灼烧，在那里人人自危，而你总会是下一个"，迪卡望树林，而那里什么也没有，不可名状，漆黑一片，"或许我们的到来才是始作俑者"
迪卡很少和我说他在阿富汗的经历，很多我只能从档案中获悉，而我却没有那么多丰富得足以写成小说的履历，我就像是《绿野仙踪》里需要历练的胆小狮子，而迪卡则是多罗茜。
"所以你为什么在这里？"，我问。
"什么，你又为什么在这里？"，迪卡很疑惑我这么问，似乎觉得自己说露嘴了。
"我是说，今晚为什么在这里见面，我们不是要去树林吗？"
"也许不会是今晚，我们对此事态的分析，注定不能就这么贸然进入树林，我不能重蹈覆辙"，迪卡似乎在自责。
"也好，反正他们不会拿女孩怎么样，至少也要等孩子生下来"
"我再联系你，不会太久"，迪卡起身准备离开。
在过去，一个地区的线人，或者说卧底出事，区域内所有的线人都需要短暂回笼，以安抚心态，继续执行任务，迪卡的"旧账"确实让我对迪卡产生过怀疑。之所以选择迪卡是其上司的极力推荐，是为了圆迪卡的梦，一个现在看来可笑的"梦"——事成之后，如果未暴露，可以继续呆在这里生活，并且债务由政府全部支付，永不干涉。
曾经也问过迪卡，为什么选择这里，他笑着回答说，"来还上辈子欠下的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