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闺阁内室之中,慕宛灵睁开眼睛,看着房中熟悉的陈设,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只有温映雪最后说的话语依旧在她耳边清晰地浮现,想起昨夜种种,她起身呆呆坐着,眼中突然流下两行泪来。
“郡主...”一旁的侍女关切地看着她。
“替我梳洗,我要面见父王。”慕宛灵神情端重,似已下定了决心。
话刚说完,却见慕王爷已大步走了进来。
“灵儿,你可好些了。”
慕宛灵看着一脸担心的慕王爷,咬紧了嘴唇,起身下床直直朝他跪了下去:“父王,女儿铸成大错,还望父王责罚...”
慕王听着慕宛灵道清原委,却半天没有言语,似是没想到一向乖巧贴心的女儿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求父亲重重责罚!”慕宛灵以头抢地。
“我只知万马帮一早将温姑娘已被救回的消息传了来,却不知这祸事起自咱们慕王府,丢脸啊,我这张脸已被你丢尽了...”慕王爷喃喃自语道。
慕宛灵虽已有准备,但没想到父亲不仅丝毫未提及那侧妃谋她性命之罪,反倒视她为耻,内心不禁寒凉如冰。
“我知道,我已不配做这灵翎郡主,父王还是禀明今上,将这封号收回吧!”慕宛灵抬起头冷冷道。
经过昨夜与温映雪的一番畅谈,她不仅决心要道明事情的原委,还要做回真正的自己,灵翎郡主的身份,已让她真实的自我困了太久。
看着慕宛灵冷冷的目光,听着她戳心的言语,慕王爷气结道:“养了你这么久,我竟不知...竟不知你...”
“竟不知我有这么一副面孔吗?”慕宛眉含泪笑道,“为了博取你的宠爱,在这暗无天日的王府中好好活下去,我已经极尽所能地在迎合你的喜好,讨取你的欢心,我已经快活成了一个假面人,一个木偶人!如今你怪我丢脸就丢脸吧,往后,我要做我自己,谁也阻拦不了!”
听慕宛灵这样说,慕王爷气得胸膛起伏不止,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嫡女,竟然如此忤逆她!
“只是父亲,你既然爱那画中人,为何又要娶我母亲,为何母亲死后,又纳了那么多与画中人相似的女人?你既纳了,又将她们丢在一边,不予真心,她们不敢恨你,只能恨我,你只知我身为郡主一身尊荣,可知我在这后宅中步履唯艰,只有博你的宠爱,才能安身立计,你可知?!”
慕宛灵已不管不顾,将心中所想所怨尽数道出,只觉心中畅快不少,而慕王爷听得却是全身颤抖,不住地喘着气。
“我倒真希望落下山崖的是我,那样即便死了,也能保全郡主的体面,让父亲留个念想,而不至于今日相对,让父王视我如奇耻大辱!”
慕王爷脸色苍白,吃惊地看着她:“这么些年,我一直很宠爱你,你...你难道以为,我只是为你这慕王嫡女的身份?”
“难道不是吗?若我言行无状,行事有差,进退无据,我想不出父王还会宠爱我什么!”
“你...你...”
慕王爷已气得不知该说些什么,身子不住的颤抖,一旁的许内监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你....很好...”慕王爷指着慕宛灵道,“自今日起,你便在这房中闭门思过,一步也不许踏出来,想不清楚就不要再出这个门,也不要再来见我!”
慕宛灵抬起头看着慕王爷,似是没想到他的处罚会如此轻。
依稀记得几年前,她不过是在宾客面前说错了一句话,就被父亲罚进祠堂抄了两日的经文。
可今日她犯下如此大错,还几度出言忤逆父亲,他却只是罚她在房中闭门思过?
慕宛灵从慕王沉落的脸上探不出究竟,见他转身离去时,却挡开了许内监准备搀扶的手。
许内监服侍慕王多年,早已心知其意,便留了下来,扶起慕宛灵道:“郡主今日言语如此冲撞,已是伤了王爷之心了,旁人我不知如何,慕王待你如此,是因为你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而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他是爱你,才为你加了这一身尊荣,才对你处处要求,时时约束。爱深责切的道理,郡主可懂?”
慕宛灵睁大一双眼睛:“父王真的爱我吗?”
许内监肯定地点点头:“郡主从未说出过心中所想,以后郡主就做你想做的吧,看看王爷是何态度,自然知道真假。今日郡主虽是一吐心中沉郁,却气的王爷不轻,不过,也许这也不是一件坏事,父女俩都吐出真言,也才是父女啊!”
慕宛灵沉默不语。
以前,她视父亲的宠爱,为此不惜掩饰自己,伪装自己。而今,她大错铸成,却也因此幡然悔悟,不论父亲在不在意自己,以后,她都要做自己,不再屈心活着,不再戴着一张假面生活!
祝府。
晨光初露,徐应元站在院中。
面前一众管事都垂手而立,听候大管家吩咐。
“大人近日难得不在,我召集各房管事前来,只有两句话要吩咐,一是莫要因大人不在就生了懈怠之心,回去看管好自己手下的仆从,决不能在大人外出期间出任何纰漏,违者重罚。”
徐应元环顾众人,接着道:二是藉由大人不在,今日各房便好好清扫一下府中房尘,修剪整齐院中花草,不得有一处遗漏,今日若无急事,各人手中要办之事先暂缓一阵,通知下去,早饭过后便准备工具,辰时过后开始打扫。”
见各管事得了指示四散离去,徐应元注目着府中各处,心中已有了计较。
打扫之事只是幌子,他只是想趁此难得的机会在府中好好搜寻一番,而这搜寻之地,首要的便是祝廷彰的内堂。
服侍了祝廷彰这么些年,他虽对他的起居之所已十分熟悉,但祝廷彰的书房,却一直是个禁地,他从未能有机会在此搜寻。
只因祝廷彰的书房虽设在内堂之中,却又是完全独立的所在,不仅有一道门,祝廷彰不在时便大门紧锁,就连平日里下人打扫书房,时都须得祝廷彰在场方可。
徐应元想趁着打扫之际,找一找这书房的钥匙藏在何处。
可是,这老奸巨猾的祝廷彰又会将钥匙藏在何处?
思索着种种可能性,他的悠悠目光已移向了祝廷彰所在的紫蔚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