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鼓乐声起,云昭仪首先带领着众人在桑园的祭坛处祭先蚕神西陵氏,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
而此时的皇后微微斜倚在暖阁的榻上出神地看着窗外,轻声问道:“是奏鼓乐了吧?”
桑园在北苑最北,而显阳殿在邺宫的南面,其中不但隔了一座陇翠园,又隔了好几座宫殿,根本听不到北苑传来的任何鼓乐之声。
“这时辰应该已经在祭蚕神了!”芊含知晓皇后有那么一丝惆怅,便轻言道。
“哦!”皇后呢喃了一句,推开了窗,继续说道:“今年的桑蚕礼一定很热闹!”
“娘娘,今日风大,奴婢还是帮您把窗关上吧!”芊含说这便去关窗,皇后轻轻一拦,言道:“就开一会吧!本宫想透透气!”
芊含也不好在说什么,片刻后,皇后又说道:“云昭仪今日一定风光的很吧!”
“不过是越俎代庖而已,皇上也是心疼您的身子!”芊含安慰道。
皇后也知不该多加计较,毕竟如今最重要的是腹中的孩子,但想起今日云昭仪会风风光光的出现人前,心中仍旧不是滋味。
而此时的桑园热闹至极,云昭仪的身后跟着妃嫔和命妇约百人。这时她已带众人祭祀完蚕神,出了祭台,正向桑林缓缓走去。
众人都右手持钩、左手持筐,唯有云昭仪右手持的是金钩,她位于整个人群最前,最先走入东面的一片桑林,云昭仪闲庭信步来到了一株桑树前,随意钩下了几片叶子,放在黄筐之内。
“昭仪娘娘采桑完毕,众妃嫔和夫人们可入桑林!”侍礼女官喊道。
桑园的最北是祭坛,祭坛之前有一个亭子,名曰归惜亭,此亭分为上下两层,二层可作观礼,一层可坐养蚕使用。
而且归惜亭的名字的由来,来源于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时密密缝,唯恐迟迟归。母亲盼孩子回来,可谓盼归,珍惜蚕丝来之不易可谓之惜,此为归惜二字由来。
而归惜亭前方则是一个长约二里,宽约数十米的空地,空地左右均种植了桑树。东侧为皇家之人采摘之地,而西侧则为宫外的夫人采摘之地。
侍礼官宣完,众妃和夫人便纷纷进入了各自的那片桑林,桑林约有树十列,一眼望去一片翠绿,令人心旷神怡。
“妹妹,我们去此处吧!”元熙对陈淑凌说道。
“恩!”陈淑凌点了点头,于是二人相伴前往了东侧桑林采桑叶,两人边采边聊没一会便采了小半筐。
而此时的陈淑凌脸上已起了微微汗意,三月末四月初的时令哪会炎热之此,不消分说,也是陈淑凌有孕在身的缘故。
陈淑凌如今已有四个多月身孕,肚子已微微隆起。
“妹妹你既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可我这筐还没摘满!”陈淑凌为难地说道。
“那要什么要紧,我帮你摘满便是,还是你腹中的孩子要紧。”元熙说完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中之筐,转身向更深处走去,而陈淑凌则转过了身,走向林外。
离云昭仪钩下第一片桑叶已过去了将半个时辰,之后妃嫔和夫人们还要将采下的桑叶切碎了喂给蚕吃。蚕结茧以后,还要选出选出好的献给云昭仪。之后再择一个吉日,云昭仪与从亲桑人员到织室亲自缫丝若干,染成朱绿玄黄等颜色,以供绣制祭服使用。
可见即便离今日礼成还有些时间。云昭仪站得有些乏累,便上了二楼看台。从归惜亭的二楼望去,东西两侧的桑林尽收眼底。
这时云昭仪便见一个挺着肚子的人从东侧桑林而出,缓缓向归惜亭走来。
云昭仪微微一笑,计上心来,对芊芙言道:“陈充华怀有身孕,要多休息,让她上楼坐坐。”
芊芙点了点头,便下了楼,见陈充华此时正在归惜亭外,忙快走几步,跟了出去,言道:“昭仪体恤充华怀孕辛苦,特请您去二楼小坐!”
云昭仪亲请陈充华哪有拒绝的道理,虽心中有所疑虑也不得不去。
陈淑凌一上楼便见云昭仪站于二楼窗前,怪不得底下的之事尽收于眼。陈淑凌款款上前,福了福身,言道:“臣妾给昭仪请安!”
“你如今身子重,快坐下吧!”云昭仪一边说着一边离开窗口坐于一木质藤椅之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陈充华坐下。
云昭仪虽笑意盈盈,陈充华还是有些脊背发寒。入宫二载,云昭仪虽未曾对自己发难,那也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够得宠的缘故,而如今自己怀有龙嗣自是另当别论,况且云昭仪善妒刁钻之名可是一直扬名在外。
陈淑凌步履缓缓,行至云昭仪所指的位置上坐了上去,但面对云昭仪陈淑凌自是不敢全坐上去,于是欠着身子只坐了一半,简直比站着还累。
云昭仪自是将陈充华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微微一笑言道:“你不必如此拘谨,本宫好相处的很!”
陈充华只能尴尬地笑笑,云昭仪既满足于别人对自己的敬畏又觉得有些无奈,微微一笑,然后有些羡慕地说道:“陈充华是个有福气的人,这才入宫二载便有了身孕,不似本宫,在皇上身边已经七八载了,竟毫无音信。”
云昭仪这话虽说得让人同情,陈充华却听得心惊,云昭仪同说话到底是何用意,难道真是无意中提起?
“皇上对昭仪宠爱有加,昭仪不必为子嗣之事忧心!”
云昭仪哂笑一声,见陈充华如此愚笨,不知自己何意,便反问道:“难不成你在同情本宫?即便本宫终生无所出,以邺北的旧制高位妃嫔也会抚养低位妃嫔的子女,你真正该担心的是你的身份配不配抚育自己所生的孩子!”
云昭仪虽说的没那么露骨,陈淑凌却立即明白了,其实在云昭仪刚刚提起时,陈淑凌就想到了此处。但她希望是自己多想而已,如今看来自己完全没有多想,云昭仪就对奔着自己腹中孩子而来。
皇后如今还未生产,腹中孩子是子是女尚未可知,在别人的心中自己这胎的性别也未可知,假如皇后生出的是公主,自己这胎生的是皇子,那他便是现如今存活的唯一一位皇子,那便有极大的可能被立为太子,那自己早晚会被赐死。
可陈淑凌知道自己这胎是公主,但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只有生下来才得安生。
即便如柳贵华那般,怀孕九个多月,临产时被人摆了一道还不是子母俱损,想到此,陈淑凌立即表态道:“臣妾不才,不配为人母。若此胎生下皇子,臣妾希望交由昭仪娘娘抚养,给孩子一个显赫的身份,不知昭仪可愿可怜臣妾?”
哈哈哈......云昭仪发出一串银铃般的浪笑之音,云昭仪原本以为今日需进行一番威逼利诱,却未成想陈充华是如此识时务之人!
便言道:“本宫一向最是心善,既然陈充华求了本宫,本宫便随了你的愿!”
陈充华心下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自己既已应了云昭仪,既便云昭仪不为孩子保驾护航,但至少不会对自己和孩子动手,孩子出生之前总算多了一份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