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岳先保护了向举人。向举人是浣山出了名的高手,然而不说面对超级高手,即使面对顶级的一流高手他也是一盘鱼肉,万一突袭者对他出手,八成要没命,说来黄岳也是迫不得已。
用肩膀打人叫做靠,很多一流高手都在忽视这个动作,其实有用。金伯年之所以能在敌群中犹如无人之境,上次在道观被柳定川一群人围得密密麻麻,他轻松走出,就是用的靠。
靠也有多种用法,黄岳的这个靠是个最基本的,因此动作极快,然而耽误了一点时间,他危险了!黄岳只来得及用一个托字诀,将桌子顶住,然而突袭者掌力先出,一掌震碎桌子,一大片木削掩住了黄岳的视线,另一掌已到他的胸前。
危急时刻,突袭者的掌前突然出现了四根手指,根根手指秃得没了指甲,湛青的颜色如同传说中的鬼爪,“断!”突袭者吐气发声。
掌与指相交,两人各退两步,都静下来,打量着自己的手。突袭者是被金伯年怀疑为祝威的黑衣蒙面卫士,面前站着张啸天。
“滋味不错吧?再来。”张啸天抖身纵步,并四指插向敌人前胸。
黑衣卫士挥掌扫出,张啸天屈指一勾,叫一声:“开!”只听“嗤”的一声,张啸天向旁边一个趔趄,脸型都在扭曲,可见受了伤害,黑衣卫士也如同触电一般向后弹开,深深吸了两口气,手掌中血流不止。
黑衣卫士最初以为张啸天手指必断,正在心中诧异,又接了张啸天一指,又吃了亏。
张啸天在二次力拼之前,已经发现对方的掌心有三处血迹,那是被他的无名铁指戳破了皮肉,于是硬打硬,只要对方手掌再次受伤就会失去战力,黑衣卫士当然也想到这点,他不用掌心,用掌缘去硬拼,任何掌力都是掌缘最坚实有力,不信还能吃了亏!然而张啸天的指力如此强劲,直接将他的手掌戳入肉中,然而没有戳透,反被掌力挫伤了指骨。
两人都是一惊,张啸天问:“你是祝威的甚么人?”
“我便是祝威。”黑衣卫士语气冰冷,打了个哆嗦。
张啸天不信,祝威没有这等掌力。“打到你说实话!”张啸天揉身而上。刚才的硬拼他已经占到便宜,对方还中了他的阴寒之气,动作必定僵硬,自己虽然中了毒,却不碍事。
黑衣卫士闪身一边,运气抖动身躯,印证了张啸天所想。
“慢来。”柳定川一跃三丈,轻飘飘落在场心,“张啸天,你不过仗着阴掌占人便宜,来跟我对对兵刃。”
“来了。”银百花话到人到,枪花一抖,电光般的枪影破空而出。
柳定川长剑出鞘,身形已经变成一团影子,只听“叮叮当当”的一连串响声,银百花仗着先手之利,枪势如缤纷的落英,快到只见枪影不见枪身,柳定川一时被他逼住,挨打近不了身,迫得步步后退。
银百花只想着挡住柳定川,让张啸天对黑衣卫士出手,看着柳定川节节败退,银百花枪一收,冷冷说道:“以为你多大的本领,还敢跟义侠叫号,你真瞎了眼!”
“再来!”柳定川哪里受过这样的气?何况当着主人的面,这个面子一定要找回来!长剑一抖又杀了回来,银百花挺枪接住,他也气到了。
“还不老实!”张啸天恨假祝威不说真话,欺身切入,假祝威身形一退,刀光一闪劈来。
张啸天真动了怒,骂道:“庄王手下都是无耻之徒!”
“黄杰,难道你就这样坐视不管吗?”江澄起身,发怒呵斥黄杰。
这四个人打下去他不怕,万一金伯年来了咋整?不是万一,那是一定要来,后果不堪设想!
“都给我住手!”郑远上来劝架。他这个法官早当烦了,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手里狼牙棒直接给了假祝威一棍子,假祝威哪知道他是这样劝架的?跟张啸天拼刀正紧,迫得腾出手来一挡,被张啸天在胸前就是一刀!
全场人立刻寂静无声,银百花和柳定川也不打了。黄杰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郑远你真是一头笨熊啊!
张啸天说话了:“看在有人帮手,杀你不武,就留你一条贱命。”
张啸天手下留情,本来直接将假祝威开了膛,最后只是刀气割破了他的肚皮,不是重伤。
假祝威瞪大眼睛看着张啸天,拱手说道:“我不是祝威,却是另一个祝威,说来并非撒谎。指法本来便是克制毒掌,拳脚上我打不过你。但是,也不是你赢了,你看看臂上的那一条红线。”
金伯年这时赶了回来,立刻上前脱了张啸天的上衣,果然一条极细的红线自手腕延绵直到肩井穴。金伯年倒吸一口气,对假祝威一伸手:“解药拿来。”
说罢暗暗运气,一口真气直提到双手,谨防假祝威使诈。
假祝威盯着金伯年,说道:“本来我立刻拿出解药,现在不想给了。”
“说说。”金伯年隐忍着火气。
“中原义侠的大名如雷贯耳,论刀法我不是你的对手,不过拳脚上还能一争,改日你要与我一决生死。”假祝威开始要挟人了。
金伯年看他的表情,心里十分奇怪。假祝威无论说话抑或神情,都很有些幼稚,又有些坦荡,跟祝威差异甚大,他的这些话祝威说不出来。
“你连我都不是对手,敢挑战我大哥?”张啸天鼻子一哼。
金伯年说道:“这位朋友,你练的不是朱砂手,你跟祝威是师兄弟,练的是黑煞手,不出意料的话,你练到了第八重。”
“你果然厉害。”假祝威笑了。
他的眼睛很纯,金伯年看出了他的骄傲。“论修为的话,我三弟的确不如你。你有这等功夫,若是内气外放,只怕五步之内人见人伤?”金伯年问他。
“或许不止。我若想伤人性命,比这更厉害哪。”假祝威居然笑容灿烂。
张啸天闻言变了脸色。刚才怎么不杀了他,真该死!
假祝威还在笑, “张三哥没有取我性命,小弟自然要医好张三哥的毒嘛,何必担心?”
他还以为张啸天担心他是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不给解药了。
金伯年赶紧一拱手:“这位朋友,麻烦你先帮着我三弟疗伤,比武之事以后再论。”
假祝威皱眉琢磨着,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这么看来他真不聪明,而且任何一个老江湖这时都是速做决断,不至于在这个场合发呆,祝威尤其精明。他很不像祝威。
“但愿你与我能命长。”假祝威一直想着什么时候能跟金伯年一战,想到金伯年是主将,要人家放弃长处,跟自己比拼拳脚有些强人所难,于是想通了,伸手去掏口袋。
“大胆,快回来,不给他解药!”庄王怒声道。
假祝威也怒了,顶撞道:“你当我甚么人了?再啰嗦我立马走人。”
说罢将一个小瓶里掏出十来粒小药丸递给张啸天,嘱咐了两句,转身回到庄王那边。
一场闹剧终于收场,李执事继续说话:“金伯年我来问你,你们九月五日就灭掉了岳辉,遣散了各地的捕快和江湖同伴,此后就杳无音信,九月八日你又在何处?”
“你管我在何处?”金伯年眼睛一翻,爱答不理。
李执事拿起文件念着:“案发地点是原安县,有数百名土匪在劫掠官银,为首者身材雄壮,络腮长髯,手持铜黄斩刀,武功高强,相貌酷似江湖义侠金伯年,并且其同伴在呼唤他时说了一个金字。此人身先杀入官军丛中,被围攻时肋下有伤。金伯年,你敢说这不是你么?”
金伯年和黄岳都不说话,旁边铁臂刘打趣说道:“那么大的胡须,那不是你么?”
古人以胡须为美,就拿关二爷来说,他的美不是因为有一张大红脸,而是他的三缕长须,人家还怕冬天风大吹坏了胡子,专门做了一个袋子套上。那时候要是有人说你的胡须多,就是在夸你爷们。
李执事听了有些得意,摸着自己的下巴,可惜他是那种面白少须之人,一张脸都没几根胡子。铁臂刘是说的反话。黄杰看不下去了,刚闹了一场,再瞎耽误工夫天都黑了,沉声道:“李执事你有事说事,有证举证,你这等说话,要来打秋风哪?”
郑远更生气。李执事讲的这些都是法官才能讲的话,这不是抢自己的风头?指着李执事训斥:“你满脸没有几根毛,还在摸来摸去的。庄王爷,你家就没个全和人,让个太监来说话……”
黄杰受不了他,小声命令道:“给我闭嘴!郑远说你呢,去那边。”
说着指了指黄明的位置,要他俩换个地方。
郑远立刻拒绝:“我不会写字。”
黄杰只有叹气。
江澄比黄杰干脆,直接将李执事赶到一边,亲自问话:“金伯年,我这里有人亲眼看到你劫掠官银,你敢不敢与他对质?”
“要他上来。”黄岳说道。
江澄哼道:“我只问金伯年,无须你替他回答。”
“你的人上来。”金伯年一笑。
一个头上和腿上都有伤的人,还一条胳膊用带子吊在胸前,跌跌撞撞奔到场心,满脸激愤地指着金伯年道:“金伯年你一肚子男盗女娼,你可认识我?”
金伯年一看这个人素不相识,鼻子都气歪了。哪有你这么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