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岐带拓跋晔去须眉的那一日,拓跋柔同赫连钰又在元宝街巧遇高珌,高珌的妻子史丽华已显孕肚,这已是她与高珌的第三子。当拓跋柔看见高珌满目柔情地护着史丽华时,她的心忍不住的涌起一阵酸涩。
高珌行在前面,拓跋柔远远跟在后面,同行的赫连钰自然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不过高珌与史丽华素来举案齐眉,是众多皇子皇妃中最和睦的一对,赫连钰觉得让拓跋柔好好看看也好,若能让她早早对高珌死心也好过这丫头一个人单相思。
元宝街与东夊坊只有一街之隔,这里常常会有一些吃不上饭的乞丐躲在暗巷里乞讨,他们平日不敢出现在正街,只有在遇到面善之人才会冷不防地冲出来讨要些吃食。
当高珌与史丽华走到一处巷口时,一个小女孩突然冲了出来,只见那女孩衣衫褴褛,满脸脏污,脚上的鞋已只剩两块布,能勉强挂在脚腕上。
许多贵族世家的夫人每逢有孕都要做些善事为腹中的孩子祈福,那女孩许是见史丽华身怀有孕,才鼓足勇气冲了出来。
史丽华被吓得向后连连退了几步,若不是高珌将其扶住,恐怕难免会摔上一跤。拓跋柔见此,本以为高珌定会恼怒,可他却只是将史丽华安置好,便独自走到女孩面前,伸手将其扶起。
拓跋柔见高珌自怀中取出一些碎银递到女孩面前,随后又轻轻拍了拍女孩那又脏又乱的头发。女孩跪地连连磕头,尽管拓跋柔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大抵都是些感激的话。
高珌走后,拓跋柔鬼使神差地来到那条小巷,却见方才的女孩正被一群乞丐围堵着,围堵女孩的乞丐足有十几人,其中竟还不乏一些年长的。
女孩紧紧攥着手中的碎银,眼角挂着泪,口中不住重复着:“求求你们了,我娘就要不行了。”
可无论女孩如何求饶,那些乞丐仍像饿狼一样盯着她手中的银子。
“不行了,就该去死,你娘一死,你就去青楼卖,到时候还差这点银子?”一个匪里匪气的中年乞丐露着满口的黄牙边笑边说,那猥琐的神情让人看了实在忍不住恶心。
拓跋柔本就是个性情中人,见此情形又怎会袖手旁观。她走到巷中,大喊一声:“喂,干什么呢?”
乞丐们转头看到拓跋柔,见其装束便知不是寻常百姓,可眼见煮熟的鸭子总不能就让她飞走了。
几个年纪大的乞丐壮着胆子对拓跋柔说道:“这位小姐,我们乞丐也有乞丐的规矩,这个丫头贸贸然跑到我们的地方乞讨,总归要留下些银钱才对。”
“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好意思欺负一个小姑娘,特别是你,方才说得那是什么鬼话,像你这样的烂人,活该做吃不上饭的臭乞丐。”拓跋柔一边指着方才那个中年乞丐一边骂着。
“小丫头,过来,到姐姐这边来。”拓跋柔看着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孩,心中不免泛起同情,可那女孩刚要过去,却被一众乞丐团团围住。
杜风见状便欲出手收拾了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可拓跋柔却来了兴致,她抽出腰间软鞭,用力一甩,“杜统领,您且歇着,就这几个小喽啰,还用不到你出手。”
沿街行讨的乞丐哪个不善察言观色,眼见大事不好,忙纷纷退避,而这些自巷中突然跑出来的乞丐却恰好引起还未走远的高珌的注意。
高珌心中起疑,便又返回巷中,却见到拓跋柔正用手帕为那乞丐女孩轻轻擦着脸。
“四殿下。”赫连钰先一步看到高珌,微微颔首示意,而高珌也立刻回了一礼,恭敬地喊了声“三嫂”。
拓跋柔听到高珌的声音就在身后,忙起身回转,不曾想竟被手中的软鞭绊了一下,眼见就要跌倒,拓跋柔认命地闭上眼睛,却意外地跌入一个怀抱。
拓跋柔睁开眼,正对上高珌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一瞬间拓跋柔只觉心如鹿撞,双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
“郡主没事吧。”高珌将拓跋柔扶起,立时收回手,站在一旁。
“没、没事。”拓跋柔偷偷看了高珌一眼,今日的他比殿上远远看着的更加令人心动。孔武有力的胸膛,浓重的双眉、坚毅的眼睛还有略显厚重的嘴唇无一不深深吸引着拓跋柔。
“郡主既然没事,本王就先告辞了。”
“好。”拓跋柔扭捏地回了一句,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都不受控制地发生了变化。
高珌本就是个木讷之人,对于小女儿的心思自是半点也看不透,他只轻轻点了点头,便转身消失在巷口。
回到驿馆后,拓跋柔整个脑子里全是跌入高珌怀中的场景,一整夜下来,拓跋柔都难以安眠,原本已被赫连钰劝说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因此,当高岐来到驿馆相邀兄妹二人前去涯石山行宫时,拓跋柔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高珌去不去?”
高岐最善观人心,想拓跋柔这种不经世事的小姑娘,甚至不需用心观察,便已知其意欲何为。
“郡主此来南陈可是为了两国邦交,四哥身为南陈皇子自然也该好好尽地主之谊的,若郡主想让四哥同往,此事本王来安排就是。”
拓跋柔沉默不语,高岐便知她已是默认。
于是,涯石山之行,便由高奕、高珌、高岐三兄弟,拓跋兄妹,公孙洵主仆二人以及直到最后时刻才决定一同前往的高慕雪组成。
从高岐提议到几人前往涯石山不过就三日的时间。
这一日,高岐派马车分别前往嵬府和驿馆接了公孙洵主仆二人和拓跋兄妹,高岐定下于御街登山,只因此处的入口在皇家园林中,风景要比报慈寺更加雅致。
公孙洵虽已安排好一切,可临近御街时心中仍有忐忑。
驿馆比嵬府距离御街要近上许多,尽管前去嵬府的马车早早便出发了,但拓跋兄妹还是早公孙洵一步到了。
“褚公子,阿萝姑娘,已经到了,请二位下车吧。”驾车的马夫掀开车帘,阿萝率先跳下车,公孙洵稳了稳心神,才缓缓自车厢内走出。
“拓跋将军,容本王为二位引荐一下。”高奕走上前来,伸手请拓跋晔向公孙洵这边走来,而另一侧公孙洵也由高岐引着向拓跋晔走去。
“这位是本王与六弟的好友,褚洵,褚公子。”
“褚公子?”拓跋晔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就是当初在荒山偶遇的少年。
高岐见拓跋晔的表情有些微妙,于是问道:“怎么?二位见过?”
公孙洵神色如常,摇摇头,否认了高岐的猜测。
高岐转头再看向拓跋晔,拓跋晔的神色也已恢复如常,“没见过,只是褚公子的样貌与本将军的一位旧友有几分相似罢了。”
“哦?还有这么凑巧的事,那若有缘,还要劳烦将军为褚某引荐您的那位朋友。”
拓跋晔眼中含着深意,颔首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