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人群里有人说道:“这样说,我们可以出去啦。”
众人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不过很快,又渐渐安静下来,因为大家发现,要想出去,必须穿过那些机关,那道瀑布。
别说他们现下身中迷心毒,就算未中,也难以穿越那些正在飞速转动的叶轮和绞链,就算穿过了,还有最后一排的叶轮挡在瀑布之前,且不说其转速之快,其激起的千层雪,万层浪,也让人难以睁开眼睛,闭着眼睛又如何穿越过去?就算跃过去了,又如如何穿过那道奔腾汹涌的瀑布?
忽然众人的眼睛纷纷看向顾青荷和徐忆君,如果有人能从这里出去,必定是他二人。
徐忆君和顾青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朝涧中望去。
那些巨型机括在瀑布的冲击力下不断翻滚,在千万朵浪花中,张牙舞爪,震天怒吼。
顾青荷说道:“我先去探探虚实。”
两个人同时响起:“不行!”
一个是徐忆君,一个是元修明。
“这太危险了。”
顾青荷道:“我会尽量小心的。”
徐忆君道:“若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你不要逞强,要去也是我去。”
又有人道:“她和徐忆君一起去,胜算更大。”
元修明皱了皱眉头,脚下水花四溅,浪花滚滚,群魔乱舞,天上彩虹仍然艳丽姿媚。
“这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去。我宁愿一辈子困在这里,也不能让你去。”
顾青荷笑了笑,说道:“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元修明望着顾仁设置的那机括,手心出汗,大脑飞速地转着,却毫无头绪。
顾青荷其实也没有把握,她紧紧盯着飞速运转的机括,想拔出去腿却拔不出去。
“我会小心的。”她终于鼓足勇气,因为她不愿等死,更何况这里还有她最爱的人和最亲的人。
“不行!你让我再想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说得斩钉截铁。
“你怎么啦?目前来看,这里是唯一的出路,大家都中了元修逸的迷心毒,我们要尽快出去找他要解药,否则……”
元修明握起她的手,双唇紧闭,双目闪着精光,观察四周。
有几个人已经开始叫道:“元修明,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女情长。”说话的是平家的人。
元修明道:“阁下如有信心,可前去一试,本王不拦着。”
“你!哼,如果我们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如何向平章王后交待。”
“你们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是死有余辜。”元修明一向待人处事谨慎冷静,面对此种情况,也有些失了方寸,说话间锋锐外露,霜气横秋。
忽见人影一闪,徐忆君已跃上了一个横臂,横臂飞速转着,他一个踉跄,脚下是纵横交错的绞链,追风逐电……
一只手拉住了他,“抓紧我!”正是顾青荷。
她见徐忆君一个人冲了出去,知道凭他一个人闯过这些机关难如登天,她不由分说,跃向深涧。
元修明一直盯着前方的机括,不防,眼见顾青荷人影已飞了出去,大喊道:“等等……横臂……”
顾青荷未听清元修明说什么,眼见徐忆君要掉下去,一把拉住了他,手里挥舞着赤蟒鞭,二人身形一荡,飞上了另一个圆轮。
圆轮转动着,二人哪能站得稳,眼看就要掉下去,顾青荷和徐忆君翻身跳上叶轮,身体紧紧贴着叶轮,随着叶轮转动。
耳边风声呼啸,水花时不时打到脸上,一阵阵生疼。
“你来做什么?”徐忆君道。
“我们一起,或有胜算。”顾青荷道,一颗水花打进了她的眼睛,她忙闭上了眼睛。
转眼轮轴又转了一圈,顾青荷睁开眼睛,盯着前面,犬牙交错的叶轮不停的转动着,绞链在眼前飞驰电掣,支架上上下下,横臂左左右右,看得她一阵眼花,她定了定神,想找到穿越过去的缝隙。
她耳边忽然响起元修明方才的话,心中不断琢磨着“横臂,横臂……”
就在这时,徐忆君道:“你发现没有,那些横臂无论怎么动,都能避开所有的机括。”
顾青荷眼前一亮,这才发现果然如此,那些横臂在这些机括间转动,始终能完美避开所有机关,她又想到了元修明的话,暗想他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必是无错,说道:“好,那就让这横臂送我们过去。”
二人扎紧衣角,以免被飞驰的铁链绞了去,刚就绪,一根横臂转了过来,顾青荷立刻飞身而上,身体紧紧贴着横臂,徐忆君紧跟其上。他们如法炮制,跃上第二根横臂,就这样二人成功来到了高塔。
高塔上,臂粗的铁链在身边飞驰而过,稍不留意便可被绞了去,他二人不敢怠慢,紧贴塔身。
二人居高临下, 望着眼前一排叶轮,那叶轮长有数丈,宽约一丈,一排三个,并排而立,转动之时,互相咬合,上有间隙,可涧底搅起的浪花在其间翻涌,人在其中,根本睁不开眼睛,别说躲过那些叶轮穿越过去,二人一筹莫展。
只听徐忆君道:“青荷,你听说过抽刀断水吗?”
“抽刀断水?”顾青荷望着眼前的飞瀑,瞠目结舌。
“不错!”清泓剑横握胸前,他说道,“你我合力,再有神剑助威,或可一试。”
顾青荷虽也曾于万军丛中擒元凶首恶,也曾于众目睽睽下力挫群雄,可那都是事情已至眼前不得不为之,不由她多想。
她骨子里实是一个喜静随意之人,爱的是平静冲和之景,就算有电闪雷鸣,黑云压顶,她只会跟着心潮起伏,那都是欣赏之情,内心实在是希望这世间最好不要有电闪雷鸣,也不要有狂风暴雨,至于这抽刀断水之事,更不会去想,只觉得这水流有水流的道理,为何要横加阻拦,令其不快?陡然听徐忆君这样一说,顿时脑中一片空白。
可徐忆君龙骧虎视,气势如虹,眼前飞瀑又奔腾如雷,山呼海啸,一股热血窜起,在顾青荷胸中激昂澎湃着,她想起元修明的话:“如若命运如此,就让我们逆天改命……”
顾青荷握紧赤蟒鞭,眼睛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飞瀑。
徐忆君见她微微抬着头,双目炯炯,脸上隐隐有兴奋之态,他很少见顾青荷这样子,先是一呆,随之一笑,说道:“走吧。”
他二人又跳上横臂,来到离飞瀑最近的地方,瞄准时机,翻身立起,一道银芒,长风破浪,清泓剑斩断银汉乾坤势;一条蛟龙,横绝云巅,赤蟒鞭劈落九天造化功。
风啸声未绝,那飞瀑竟真的顿了一顿,如中间被劈开了一条口子。
徐顾大喜,双足急点,向前面冲去,落在一片叶轮之上。叶轮之势还未减,可徐顾二人只有那稍纵即势的时间, 不容思索。
他们迎着飞来的浪花低头往前冲,前方是什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只知道叶轮正往下翻滚,而另一片叶轮很可能随之而来。
二人突然感觉脚下叶轮转动之势渐缓,浪花扑打之势变弱,睁开眼睛,云雾朦朦中,前方就是横岩绝壁,二人知道快到尽头了。
就在这时,一片白绸忽地落下,飞湍争喧,万壑鸣雷,二人抬头,头上一片叶轮当头而来,脚下绞链互相交错,星驰电走。
徐忆君拉起顾青荷的手,纵身向下跳去……
元修明心头一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瀑布。
就在他二人将水瀑劈出一条断口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现在二人跃入深涧,无影无踪,众人更像是魂被那条水瀑吸了进去,都是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轰地一声,银光大盛,瀑布上头被切开了一条口子,有二人如箭一般冲了出来,远远地,二个身影动了动,一点一点地朝瀑布上方走去。
那两人每走一步,众人的心都跟着松了口气,每后退一步,众人的心都跟着倒悬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徐忆君和顾青荷的身影终于消失在瀑布口。
元修明望着那两个身影,呆呆地,怅然若失。
徐顾二人逆水而上,终于来到岸边,爬上岸时,已精疲力尽。
二人大口贪婪,肆无忌惮地呼吸着,仿佛是这山间的清新欠他们一般。
又一次死里逃生,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哭又想笑,却又忘了哭忘了笑,只是看着对方。
徐忆君忽然将顾青荷拥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她,二人都笑了!
顾青荷也情不自禁反手抱着他,头枕在他肩上,笑着笑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前方忽然暗影闪动,顾青荷抬头看去,眼前站着一人,竟时元修逸,这一惊非同小可。
徐忆君感受到了她的异样,转过头来,也是一惊,不过马上又恢复如常。
他慢慢扶起顾青荷,将她护在身后,紧紧盯着眼前的人。
元修逸冷冷地看着他们,说道:“不错,这么快就找到机关的关键,逃出来了。”
他上下打量着徐忆君,又道:“你没中毒?”
顾青荷冷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元修逸轻摇折扇,“我来看你死了没?”
顾青荷问道:“你把我伯伯怎么样啦?”
“他很好。”元修逸看着她,又看看徐忆君,目光落到二人紧紧相握的手上。
顾青荷这才发现徐忆君一直握着她的手,轻轻松开,继续说道:“元修逸,你将所有人困在这里,还在灯芯中下毒。你,你……”
“太歹毒啦?”
“你为杀元修明,简直是不择手段。”
“我与他仇深四海,迟早有这一天的。我若不杀他,他也会杀我。”
顾青荷想起在地下河里时,如果不是自己拦着江流川,只怕元修逸早已死了,心中一声长叹,说道:“他答应过我,他不会杀你。”
“你说什么?”
“元修逸,你父亲和妻儿之死非他所愿,你母亲之死更是与他无关,你为何这么偏执,定要置他于死地。”
“你求了他?”
顾青荷摇摇头道:“他从来不用我求他,只要他能做到的,他便会做。”
元修逸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出来了,我们走吧,我可以不为难徐忆君。”
“我不会和你走的。”
“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人帮他们,他们是很难出来的。就算出来了,我在这里守株待兔,你说他们有活着的希望么?”
“那你就连我一起杀了,我和元修明共生死!”
元修逸脸色铁青,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徐兄,你看到了吧?为这样一个女人,真是不值得,无论你怎么对她,她都是铁石心肠。”
顾青荷的心轻轻一颤,和徐忆君的种种往事在脑中闪过,她心中一声叹息,像泡沫在空中破裂,无迹可循,也无影无踪。
徐忆君道:“元修逸,不管怎么样,她都有她的选择。你让她走,我留下来。”
“不行!”顾青荷她走上前一步,说道,“元修逸,徐忆君与溪云山庄无关,又非神剑之主,这所有一切都与他无关,你放他走吧。”
元修逸道:“哦?”他看向徐忆君,侧过身,说道,“徐帮主,请便吧!” 说罢好以整暇地望着他,脸上露出似有似无的笑容。
徐忆君笑了笑,对顾青荷道:“他都比你更了解我。”
顾青荷道:“忆君哥哥,这里的人和事已与你无关,你不要再卷进来了,快走吧。”她的声音近乎哀求。
徐忆君心想:“你还喊我忆君哥哥,你心中到底还是有我,你不想我卷进来,可你不知道,只要你身置其中,我便身置其中。”
他收起心神,说道:“谁说与我无关,江流川和江映月还在里面呢?我与梅傲寒也是生死之交,怎能说无关?”
“好,那你先走,我留下来托住他。”
“你先走。”徐忆君的语气也不容质疑。
顾青荷道:“他不会杀我。”
“我知道,可我有话要跟他说。”
“什么?”顾青荷愣住了。
徐忆君转过头对元修逸道:“你让青荷先走,我有话和你说。”
顾青荷心中不解,问道:“你和他之间,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