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
忘云川。
云川城正殿内。
一个头发全白的老人,正坐在一张深色檀木椅上。
木椅位于云川城大殿左侧第一个位置,整个大殿颜色黯淡,让人压抑不已。
大殿北侧正中的位置是一个黑木制的大椅,大椅上雕刻着许多精细的花纹,仔细看去是一条腾云而起的黑金色飞龙。但是黑椅上落有一层厚厚的灰,好像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坐过了。
老人样貌已有九十多岁,面目可亲,身穿一件烟灰色大袍,袍角处绣有一朵水粉色怒莲。虽是九十多岁,看上去却依然健壮。
老人手里拿着一串光滑的檀木珠,来回捻动,虽然老人样貌波澜不惊,但捻珠的动作,却暴露了他内心的焦急。
这时,一个身穿瓦红色衣服,面貌五十多岁的人走了进来。其背后绣有一只血口穷奇,腰间悬一把血红色诛兽剑,剑柄处也有一只血口穷奇。
一股混沌般的气势,布满全身。
他走向老人,神情焦躁,脚步混乱,处处透露着焦急。
老人见他进来,便从檀木椅上站了起来,耐心地问道:“阳行,你可调查清楚了?静安寺里的那个小和尚当真会心魔引?”
苏阳行一屁股坐在与老人相隔一个木椅的第三个檀木椅上,拿过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解了渴,愤愤不平地对老人说道:“老莲,我看那和尚就是不知从哪儿偷学到了我们的魔宗秘术,想利用我们魔教的武功立在江湖上,简直是痴心妄想!”
谷莲又坐了回去,“阳行啊!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他到底是怎么学会魔宗秘术的吗?十七年前,宗主陨落后,魔宗八大秘术就不知去向,连我们都不知道。要知道魔宗八大秘术是只有魔教宗主才能修习,那和尚又是自哪儿学的?”
“哼!我管他是从哪儿学的!反正我们魔教的东西他就不应该碰!他们的佛门七禁难道还不够吗?”苏阳行用力捏着手里的茶杯,似要捏碎它一般。
“这佛门七禁虽然也是魔功,但毕竟是佛门的禁术,被藏于无尽谷之中,至今还无人寻得。”
“那他就来偷学我们魔教的秘术吗?”苏阳行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松开手里的茶杯。
说话间,一个花白色头发,苍青色衣服的人也走了进来,分明身体十分硬朗,手里却拿着一根深棕色龙头拐。
“青均,调查得怎么样了?”谷莲问。
王青均走到两人中间的位置上坐下,“清楚了,老莲,那个叫无情的小和尚确实会心魔引。”
“青谷城的人可有什么动作?”
“当然!心魔引重现的当夜,谷君之就派人火烧了无情住的那家客栈。后来不知为何,天荡山的人又将其抓起来,谁知那无情烧了天荡山白鬼寨的分寨清风寨,现在已经到了一处松林里,不过……青谷城的人好像还在跟踪。”
“我看啊!就过去跟他干一架,把他的魔功给废了!我们魔教忘云川的东西,就应该要回来!”苏阳行控制不了自己的暴脾气,一拍桌子,站起来就喊。
“阳行,你还是太着急。”谷莲摆了摆手,让苏阳行坐下,“青均你继续说吧。”
“除了青谷城,很多小门小派也不断暗地里追杀无情,想要得到魔功。不过这些都无从担心,重要的是,秦杀也有动作了,要不要派人……”
“我看,让渡生去吧,让他必要时出手相助,最好能跟那无情沟通一下,如若他愿意将魔功归还于我们忘云川,那相安无事,如若他不愿意,再出手也不迟。江湖已经因魔功几次三番地掀起风浪,这件事情还是和平解决的好。”
“让我去!”苏阳行又站了起来,怒气冲冲。
谷莲摇了摇头,“阳行啊,你性子太暴躁,身为魔教三长老,应该注意一下。渡生虽然喜欢立功,好胜心强,但是与你相比起来,他更有耐心。更何况渡生也需要好好历练一下。”
“我去静静心!”苏阳行说完走了出去,他知道自己没耐心,性子暴躁,可就是控制不住。
“耐心?”王青均有些怀疑地说,“渡生那孩子恐怕也没有多少耐心。”
“总比阳行的耐心多吧。”
“也是……对了!老莲,我还有一件事。”王青均看了看外面,确定苏阳行走远后,轻声说道,“魔教分支焰之冥,也有动作了……”
这要是再让苏阳行知道,恐怕今天他是必须要出去打一仗了,拦都拦不住。
“当年背叛我们魔教,如今……”谷莲脸色忽然严肃起来,过去的事情他也不想再提了,于是问道,“是焰之冥的教主火燚和青谷城串通了?”
苏阳行微微摇头,“他们之间似乎没有联系,应是各自为事,不过焰之冥和青谷城也都是为了那无情身上的魔功。”
“消息可靠?”
“可靠,是红发炎暗中传来的。另外还有一件事,火燚最近一直派人闯无尽谷,想必对佛门禁术已经迫不及待了。红发炎还传来消息说,他曾试图去追那些被派去无尽谷的人,不幸困于迷雾中,是一个少年和尚将他送出去的,红发炎说那个少年和尚就是无情。”
谷莲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他竟然能自由进出无尽谷?难不成……他还会佛门禁术?”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可能性很大,毕竟当初静安寺的悟德大师就是因为会佛门禁术,所以才被几个神秘高手以及焰之冥、青谷城和众佛门高僧等联合打伤,不然倒是很难被关入绝境域。而且那无情还是静安寺悟德大师的弟子。”
“想不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居然这么危险。”谷莲慢慢捻动着手里的檀木珠,不知为什么他听到这些反而没有了刚才的焦急,思索了片刻,才道:“罢了,让渡生先去吧。”
“是!”王青均也退了出去。
谷莲站起身,默默地看向了那个落着厚厚尘灰的雕龙大椅。
魔教宗主之位啊。
可是空了十七年了……
……
松林里。
迟天祭还在一旁问无情,“那迷雾阵是怎么散的?为什么散了?”
“当然是释放迷雾阵的人自行解散的了。”
“哎?那他为什么要解散?他不是要困住你吗?”
“困住我?我烧了那堆火,那浓烟冒出去定能引来不少人,如果他不自行解散迷雾阵,那我就直接烧了那片松林,到时候,想抢夺心魔引的人便都会知道我的所在地。我可不在乎这些东西,但对他们来说,人太多了,可就不方便了。”
墨临枫在一旁听着,这个和尚心思缜密,真够老成。
这时候无情忽然停住,“不行!我走累了!该休息休息了。”
墨临枫以及迟天祭也都停了下来。
可是……
羽落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依旧在走自己的路。
“羽落?”无情叫羽落,见羽落没反应,无情顺手折了一根草,跟在羽落身后,悄悄地插在了羽落的头上。
“羽落!”无情忽然大喊了一声,“别走了,休息休息吧。”
“哦!”羽落答应。
无情看着羽落,一直似笑非笑。
羽落见无情一直看着自己,一脸的莫名其妙,随后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一只手在头上一抓,竟然抓下一根草来。
“无情,你还没有玩够吗?”小时候,无情可是经常这样捉弄她。
羽落颇为生气地去撵无情,无情像小时候一样围着树转,嘴里还道了一声,“傻小落!”
“疯和尚,你给我站住!”
迟天祭在一旁,看着两人,自己蒙了圈。
墨临枫摇了摇头。
谁说他老成的?明明就是个三岁孩子!
……
云川城正殿上的黑色雕龙大椅,被谷莲来回仔细地擦拭,任何角落缝隙都没有放过。
上面的灰很厚很沉,谷莲足足擦了五六遍,才将其擦干净。
干净后的黑椅表面仿佛闪着黑光,上面的那条龙更加清晰可见。殿外的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黑椅上的黑色雕龙流光溢彩,仿佛是彩色的一般。
谷莲站在黑椅前面,默默地望着那条龙,他已经许久不见这条龙的光彩了。
许久是多久……
大概是十七年了……
没错,十七年了,自从十七年前宗主去世后,这把雕龙黑椅就再也没人坐过,没人擦拭过。
“转眼就十七年了啊……”谷莲轻轻地叹息道,“我不知还有几个十七年,还能不能等到……”
少宗主啊……
自从魔教宗主寒烟君身陨的这十七年,魔教的变化太大了。
原本大大小小齐聚在一起的上百个魔教教派,现在已经分崩离析,有的投靠皇室,有的自立门派……有的虽然忠心魔教,但仅仅还有十几个……
魔教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倘若不是当年的幽歌城之约,那魔教恐怕就不仅仅是现在的分崩离析、实力大减。
十几年前魔教与中原在江梁发生战争,上任宗主寒烟君在那场江梁之战中身死。魔教忘云川被人偷袭,游天境的宗主夫人遭人暗算,武功被废。
按理来说寒烟君死后这场战争就算是结束了,但是很多人却不满足于魔教宗主已死,他们集结起来想要彻底覆灭已经元气大伤的魔教,甚至逼得宗主夫人在云川江带着刚出生仅仅两个月的少宗主跳江而亡。
最后由中原皇帝亲自出面,在江梁的幽歌城与魔教签订了幽歌城之约,约定内容却密不传人。不过魔教却是因此保住了。
后来各种流言猜测在江湖中四起,甚至有人说是魔教在幽歌城中趁机威胁天子,但无论是魔教还是皇帝都没有人辟谣。
终于魔教宗主夫人的尸首在云川江里被找到,最后和魔教宗主葬在了一起,可是刚出生两个月的少宗主却不知所踪。
本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目的,谷莲带着魔教的人在云川江上搜寻了整整三个月,可是……
没有。
什么也没有。
没有尸体那就是表示还活着,说不定被路过云川江的人救起来了。于是谷莲又带着所有人顺着云川江一路而下,可是没有。
依然没有。
十七年了……
少宗主失踪,魔宗秘术不翼而飞……
已经十七年了……
【谷莲】
【王青均】
【苏阳行】
(图片均来自AI生成,后期P图,仅供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