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落走到了墨临枫那里,找了个地方一坐,也观赏起这场仗来。
“羽落姑娘。”墨临枫明明看着无情,却问羽落,“你为什么瞒着他?”
羽落怔了怔,表情瞬间僵硬下来,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瞒他什么了?”
“这我怎么知道?不过我看得出来,无情肯定早已察觉你瞒了他一些事,只是还没问你罢了。”墨临枫忽然想起在松林里,羽落让无情快走的时候,无情顿了顿,那时候无情分明就是想要问,但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他已经察觉了,只要他不知道我瞒他的是何事,那便无所谓了。”
“可他若是问你呢?你打算骗他还是实话实说?”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羽落一直看着无情,露出一丝苦笑。
墨临枫发现羽落只是表面看起来像个孩子,那活泼可爱的样子,只表现在无情面前。
一会儿,墨临枫又问:“我很好奇你在瞒着无情什么,你不累吗?”
“你如果是我,也不会累,看见喜欢的人,还累什么?”羽落拒绝回答自己隐瞒了什么,只是回答了墨临枫的后半句话。
见羽落不愿回答,墨临枫也不便再问,毕竟跟墨临枫也没有什么关系。随后墨临枫把手向怀里一伸,刚想拿出什么,想到羽落还在旁边,又放了回去。
明明才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怎么好像比他还老成?
墨临枫在心里自叹:自己比羽落大的这五六岁,算是白活了。
忽然一曲悠扬的琴声从远处飘荡而来,这四个人的战争随即停了下来。
暮月望了望四周没有发现人影,“哪位前辈?”
其实暮月已经猜到了,闻琴声,出其人,除了他,还能有谁?
“阿月姐,是谁呀?”
“老夫现拙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同时一个白衣飘飘花甲之年的老头,提着一把月白色的琴走了过来。老头紧闭双眼,走路却有条不紊。
“冥幽子前辈。”暮月和晨星拱手施礼。
“冥幽子!”迟天祭激动地喊,“就是那个白衣白琴,凌波虚度的冥幽子?”
“正是老夫,老夫献丑了。”
冥幽子捋着自己的白胡子,给人看上去一副下凡仙人的感觉,就是少了应有的坐骑。
迟天祭沉浸在一片不可思议当中,天呐,这可是迟天祭十分崇拜的人。
“暮月、晨星你们两个差不多就可以了,又不是要来杀人的,回去可以跟你们阁主汇报了。”冥幽子道。
“是。”暮月又对无情说,“我们阁主让我们传话给你,欠的债,记得还!”
说完两人便离开了。
啧……
无情仔细想了想,他似乎并没有欠过晴天阁阁主什么债吧?何况他根本就不认识晴天阁的阁主,怎么会欠他的债?
“前辈。”无情这才施礼。
“老夫是来找你的,可你似乎根本不在意。”冥幽子紧闭双眼,等待着无情的回答。
“晚辈只是好奇,前辈与晴天阁阁主还有来往?”
“少有来往罢了。”
“那为何晴天阁的双子杀手,会听从于前辈?”
“老夫只是来的路上恰好碰见了晴天阁阁主,何况那张生死帖上又没有任何人的名字。”
“哦?前辈居然知道那生死帖上没有任何人的名字。”无情笑道,“那说明前辈已经来过一段时间了。”
无情看了看地上的生死帖,又看了看冥幽子,冥幽子的双眼是瞎的,根本不可能看见生死帖。只能是冥幽子早就已经来了,听到了说话而已。
“是啊,老夫来的时候你们刚刚接到生死帖。”
墨临枫走了过去,无奈地拽了拽迟天祭,“你这表情跟花痴一样。”
羽落一直站在远处,没有说话。因为冥幽子认识她,她曾经跟随父亲也参加过一些江湖大会,所以见过冥幽子。冥幽子听声音就能分辨出她,她怕冥幽子揭穿她的身份。
“哦,对了,那边那位姑娘怎么不过来?不知应该怎么称呼?”冥幽子在询问羽落。
冥幽子的话让羽落愣了一下,按理来说冥幽子就算是看不见也能通过气息和语调知道自己是谁,毕竟冥幽子刚刚已经来了一段时间,应当知道羽落的身份,可是现在竟然没有戳穿。
“方羽落。”既然冥幽子没有戳破她的身份,那她也不必躲着了,羽落也走了过来。
“原来是方姑娘。”冥幽子笑了,“老夫知道方姑娘一直在担心一件事情,老夫只是想问方姑娘一句,你为何就不能放下所有去选择相信他一次呢?”
相信他?羽落怔了一会儿,冥幽子似乎知道羽落害怕的事情。相信他,要告诉他吗?
羽落没有应声,冥幽子静静地等着,想听羽落一句回答,不管是选择相信还是不相信。
无情的目光也投了过来,他想知道冥幽子的话是什么意思,那个“他”又是谁。
许久不见羽落应声,末了,冥幽子又对无情说:“我想单独跟你谈谈。”
“晚辈正好也有事不解,想问前辈。”
“那就随我来。”冥幽子转身离开,无情立即跟了上去,冥幽子虽然看不见东西,但其他感官超乎常人。
冥幽子领路,两人到了一条大河边,河深水清。
冥幽子手里拿琴,跳到水面上踏水而立,水面荡起微微清波,鞋不湿,人不沉。
无情也跳上去,看着冥幽子背手而立,同样鞋不湿人不沉。
“多谢前辈领路,前辈怎知晚辈要来这里?”
冥幽子没有回答,而是盘膝坐在水面上,将琴放在腿上,随意拨弄了一下琴弦,才道:“真是后生可畏,想不到才十七岁的年纪,这凌波虚度之功就快赶超老夫了。”
答非所问。
“前辈可是想要告诉晚辈什么事情?”无情又问。
冥幽子弹起了琴,“你何必如此着急呢?”
“你了解我的身世?”
“哦?何来此话?”
“我就是自这条泊水河中被老和尚拾起,除了我,老和尚,还有师叔之外再无人知。前辈是怎么知道的?”
“那你又是如何确定我知道?”
“晚辈不想对前辈不敬。”
“哈哈哈……”冥幽子的琴声戛然而止,“好狂傲的一个后生!勇气可嘉!我是知道不错,但我现在不打算告诉你。”
“那前辈叫晚辈来这里,又是想做什么?”
“我想问你,你修炼魔功是为何?”
“随心性罢了,前辈就是来跟晚辈谈这个的吗?”
“好一个随心性!”冥幽子忽然将手中的琴往前一推,琴瞬间飞出,直冲无情飞来。
无情一旋身,盘膝坐在水面上,那琴竟慢慢地落在了无情腿上。
“会吗?”冥幽子问。
“晚辈不才,会一点儿。”说着无情弹了起来。
片刻,冥幽子道:“佛渡众生——非常不错的一首曲子。是悟德大师教给你的吧?不过……这首曲子若用萧吹起来恐怕更好。”
无情没有应声。
“你的心很乱。”冥幽子又说,“这曲子弹得是不错,但是有微微浮躁之感。你仇念太深,这便是我不想告诉你你身份的原因。不管是魔宗秘术,还是佛门禁术,这魔功之魔,不在于魔功本身,而在于修行者本身……”
无情有些吃惊地抬头:想不到冥幽子居然知道自己也修行了佛门禁术。
“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很多……多到你想象不到……”
“前辈还知道什么?”无情停下了琴声,等待冥幽子回答。
冥幽子从水面上站了起来,并向无情招了招手。
“你过来,我想看看你。”
无情没有应答,而是托起手里的琴,一掌推出,冥幽子稳稳地接住琴,把琴装在了一个白色的大布袋里,然后背在了身后。
无情也从水面上站了起来,他走向了冥幽子。水面在无情的轻踏下,荡开一圈圈波纹,向周围四散而去。一直走到冥幽子面前一步之遥处,无情停了下来,波纹荡起了最后一圈,然后渐渐消失。
这么近的距离,冥幽子已经感受到了无情的气息,他此时看起来略微有些激动。
“你长大了。”冥幽子道,“都这么高了,已经比我高了……”
“我们以前见过吗?”无情语气此时十分缓和,没有了刚刚的生疏感。
他感觉,他似乎认识冥幽子。
“见过一次,就一次。但是你不记得我,不认识我,不过我记得你就好。”
冥幽子睁开了眼,那眼睛空洞无神,没有任何波澜。
冥幽子用空洞无神的眼睛望着无情,好像想用他那看不见的眼睛看见无情一样。
无情一愣,不明白冥幽子想要做什么。
“你离我再近些……”冥幽子说着,抬起了一只手,好像要去触碰无情。
无情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其他反应,只是站在冥幽子面前,静静地看着冥幽子。
冥幽子笑了笑,“你小子在看我吗?我有什么好看的?让我看看你。”
冥幽子的看,其实是用手触碰,他抬起手渐渐靠近无情的脸。就在冥幽子的手距离无情的脸还有三分远的时候,无情的脸忽然就贴到了冥幽子的手上。
冥幽子一愣,这是无情自己贴上来了。
很快冥幽子笑了笑,两只手在无情的脸上摸索起来。
“你的眼睛好看,像你母亲……”
“您认识我母亲?”无情急问。
然而冥幽子并没有回答无情的话,而是继续说道:“你的鼻子像你父亲,很挺很好看,嘴巴都像……”
“您认识他们?”无情此时已经不再用前辈晚辈或你我互相称呼,而是用了一个您字,语气也由生硬变得缓和并带着一些恳求的味道,“他们是谁?他们在哪?”
“我说了,你仇念太深,这便是我不想告诉你你身份的原因。”冥幽子放下手来,转过身去背对着无情,又说道,“等到合适的时候,不用我说,你自会知道的。”
“那您对羽落所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她心里一直藏着一些话,由我说出来便不一样了,你还是等她想说的时候亲口告诉你吧。”
说完这句话,冥幽子收回手,脚尖轻踏,水波微漾,飞身而起,很快便从无情的视线里消失了。
冥幽子是开心的,嘴角是挂着笑容的,大概是因为见到了无情。
无情依旧呆立在水面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倘若冥幽子不是眼盲之人,恐怕此时无情已经用心魔引知道一切了。
可惜倘若终究只是倘若。
【冥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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