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大人！”

尖锐而沙哑的喊叫声从坚岩军阵地后方的山路远方传出来，穿越从阵地前方的大片战场当中传来的各种杂音，先传入镇守在指挥中枢后方的多名护卫灵师的耳中，再传入位于指挥中枢中心点的指挥官的耳中。

仍然站在指挥中枢内部的狂躁灵将毕哲当即转过头，把目光投向踉踉跄跄地飞向自己的传令灵师。即便不需要回头，他也能够感受到，这个传令灵师没有受伤，自身的体力和体内的灵力却都已经几乎完全耗尽，很明显是单独长时间持续高速飞行所导致的。不过，当他看清传令灵师所处的方位和移动轨迹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瞪大双眼，全身上下释放出的灵力波动也立刻变得更加狂暴。仍然留在他身边的几名校官也同时瞪大双眼，几乎忍不住想要直接从阵地中冲出去。他们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看到，这个传令灵师是从整片阵地西北方向，也就是从镇邪关所在的方向飞奔而来的。这只能意味着，作为整场会战当中的核心战场之一的镇邪关的形势已经发生对他们一方不利的重大变化。

“呃……大……大人！不……不好了！”

传令灵师再次发出一声喊叫，随即剧烈地干咳起来，整个身躯当即摇晃两下，随即重重地摔落到崎岖不平的山路表面，发出一声闷响。他不顾自己全身上下的疲惫感和痛感，奋力从地面上爬起来，一把抹掉沾到盔甲表面的一大把沙土，踉踉跄跄地跑向阵地后方。

“什么？”

毕哲再也按捺不住，纵身跃起，直接移动到传令灵师面前，张开手掌，用力按住传令灵师的肩膀，强行将他的身体固定住。

“怎么回事？”

“镇……镇邪关，陷落了……咳咳……”

传令灵师的声音再次缓慢地变调，并隐约夹杂着一丝哭腔，随即再次因有些喘不动气而干咳起来。

“什么？！”

毕哲当即怒喝一声，手臂突然发力，径直把自己牢牢地抓在手里的传令灵师仰面朝天地推倒在地面上，双眼之中和双臂两侧同时迸发出劈啪作响的电光。他当即向镇邪关所在的方位抬起头，奋力把自己的脖子往后仰，似乎要从已经开始逐步变黑的天幕之中找到一丝残存的光亮或者苍灵军部队行进所留下的痕迹。镇守在指挥中枢后方的两名护卫灵师当即移动到他身边，把十分疲惫的传令灵师从地面上扶起来，并把他搀扶到留在指挥中枢内部的治疗灵师面前。

毕哲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哼，再次抬起右臂，一拳打向距离自己最近的一片山壁，直接在山壁表面打出一个几乎和一辆小型机关战车的侧面一样大的坑洞。他咬紧牙关，奋力转过头，迅速地扫视几乎覆盖住阵地前方的整片战场的大片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光线，随即直接跃回自己原本在指挥中枢之中的位置，牢牢地盯住自己视线范围之内的苍灵军阵地的核心位置。

“大人，怎么办？”

站在靠近坚岩军阵地前排的位置的一名校官率先上前两步，走到毕哲面前。相对于另外几名校官，他的体格明显更加强壮，体内释放出的灵力波动也更加强盛。另外几名全身上下都笼罩在盔甲之内的校官则站在原位没动，却也同样把几乎完全相同的惊讶目光投向毕哲的双眼。毫无疑问，他们全都在第一时间把传令灵师口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毕哲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略微后退一步，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视线范围，并让自己的视线从苍灵军一方的阵地转移到正在不断地向阵地发动冲击的己方部队身上。在这片相对勉强还能够算得上平坦的战场之中，双方的阵地都是通过挖掘壕沟和用土石堆砌足以抵挡普通的战马或者战车的围墙所建立的。坚岩军一方的阵地位于整片战场的正西方向和西北方向，总体地势相对偏高，背靠多条仅可供两到三匹战马并行的山路；苍灵军一方的阵地则位于整片战场的正南方向，总体地势相对偏低，其西南方向和东南方向各有一条足以让标准型号的机关战车通行并运送攻城器械或者守城器械的道路。两条足够宽阔的道路的另一端，便是苍灵军魔灵军团目前的主阵地，也就是魔灵军团向前推进之后的战线中心点。

此时此刻，向苍灵军一方的阵地发动进攻的坚岩军主力部队不是战斗灵师部队，也不是普通部队，而是分别由几组邪恶灵师操控的兽化人形兵器。几种不同种类的兽化人形兵器从西向东排列成密密麻麻的阵列，持续不断地从多个不同方向对苍灵军一方的阵地发动直接冲击。苍灵军一方的反击手段则是架设在阵地外围的几排魔灵武器。相对于纯粹的战斗灵师部队而言，操控魔灵武器的苍灵军部队当中的战斗灵师的数量明显较少。除镇守在最前方的阵地边缘位置、负责直接抵挡敌军正面冲击的一个战斗灵师大队之外，每一组排列成整齐的阵列的魔灵武器只有一个小队的战斗灵师负责专门护卫，负责操控和发射魔灵武器的将士则几乎全都是普通人。相对于毕哲第一次和康隆及其率领的魔灵军团正面战斗时的情况，眼前的这支隶属于苍灵军魔灵军团的部队显得大不相同。驻守在阵地前方的部队中几乎看不到多少外形如同火枪或者弓弩一般的、单人即可操作的那些小型魔灵武器，只有不同形状的大型魔灵武器。看上去如同火炮、守城器械甚至不同形状的小型堡垒一般的大型魔灵武器在阵地前方依次排开，摆成几组相对紧密地连接在一起的阵型。所有的魔灵武器都在向阵地外围的兽化兵器发射灵力光束，每一种不同的魔灵武器发射出的灵力光束的形状、颜色、强度都不同。几种灵力光束尚未给大群兽化兵器造成显而易见的伤害，却也成功地阻止兽化兵器向己方阵地前进。镇守在阵地边缘位置的一个以地属性战斗灵师为主的战斗灵师大队也一同释放以增强重力或者延缓行动为主的群体性招式，配合魔灵武器所释放出的灵力射线。无论是在地面上行动的那几种以牛、马、豹、狼等灵兽为原料而制成的兽化兵器，还是飞行在低空中的那些鸟类兽化兵器，全都被牢牢地阻挡在围墙之外，没能对苍灵军一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打击。各种兽化兵器全都显得愈加焦躁，口中不停地发出低沉而嘶哑的叫声，向前冲锋的动作逐渐变得杂乱无章。

毕哲不由自主地感到更加焦躁，却又不能直接表现出来。目前，他完全能够感觉到圣水灵将康隆的气息，却根本无法确认康隆的具体方位，更无法看到康隆的身影。他甚至无法确认苍灵军阵中的每一名修为超过五阶的强者的具体方位，即使他百分之百确信这些人一定位于阵地之中。这是他目前完全无法避开的、最严重的问题。

“大人，我们现在要不要派人回去支援？”身材高大的校官再次开口询问，“要不要派人回去掩护大部队撤退？”

“不用！”

毕哲不由自主地显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抬起手臂，连续摆手，快步走向阵地东侧，把目光投向正在向苍灵军阵地发射远程攻击的己方战斗灵师部队。

“无论怎样，吴司令他们带队撤回到初峰关还是没问题的！我们只要打好自己面前的这一场仗！”

“嗯……是！”身材高大的校官犹豫一下，随即不得不举手行礼。

毕哲向距离自己较近的几名校官招手，示意他们跟在自己身边，随即沿着阵地的边缘位置快速地向东侧移动，一边紧盯持续不断地向苍灵军阵地发射多种灵力弹和灵力射线的己方战斗灵师部队，一边扫视苍灵军一方架设在阵地内部的防御设施。由于忌惮康隆及魔灵军团中已经装配的几种大型魔灵武器的威力，他没有立刻让他本人亲自指挥的战斗灵师部队发动直接冲锋，甚至没有让邪恶灵师部队去冲锋，只是让优先被当做消耗品的兽化兵器打头阵，哪怕这种做法完全不符合他本人的性格和作战风格。无论是他，还是战场两侧的战斗灵师部队的指挥官，都能够看出苍灵军一方同时采用的不同防御方式。在使用多种灵力光束将发动直接攻击的兽化人型兵器击退的同时，坚岩军战斗灵师部队所发出的能量攻击几乎全都打在不同形状的半透明灵力防护罩上。

很快，毕哲和几名校官同时移动到发射远程攻击的战斗灵师团的阵地后方，并尽可能地收敛自己体内的气息。几乎紧密地连成一片的多个半透明灵力防护罩从苍灵军阵地外围的围墙上空显现出来，将坚岩军一方打出的能量攻击逐一挡下，也将从空中向斜下方俯冲的兽化兵器挡住。位于他的视线范围之内的一整片防护罩几乎全都是若隐若现的，只有在遭受攻击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模糊的轮廓，并精准地抵挡住每一颗灵力弹或者每一道灵力射线。它们所释放出的灵力波动和气息也是十分微弱的，微弱到几乎只能用足够强大的力量来提前感知其具体形状和方位。他本人当即感觉到，所有的灵力防护罩的源头都是摆放在阵地后方、靠近两条宽阔的山路的小型堡垒状魔灵武器所释放出的螺旋状灵力波动，不过，位于这些“堡垒”当中的人的数量却同样是难以被直接探测清楚的。而且，摆放在整片阵地中的不同大型魔灵武器所散发出的气息也不是各自分开的，而是隐约融合成一个整体的。这一点丝毫不亚于经过长期艰苦训练之后的战斗灵师部队。

多股强横而凶猛的气息突然从苍灵军一方的阵地之中显现出来，并径直向正上方升起，径直涌向已经基本完全变黑的天空。这几股气息全都是如同奔涌的江河一般凶猛的水属性气息，其中还夹杂着康隆擅长使用的酸水的腐蚀性气息。凶猛的气息从阵地当中的各个不同方位冒出来，对坚岩军一方施加凶猛的威慑力。多具兽化人型兵器当即因凶猛的气息所产生的威慑力而减缓行动，并发出带有几分畏惧的叫声，随即连续被位于自己身前的魔灵武器所发射出的射线击中。与此同时，位于苍灵军阵地当中多个不同方位的光源同时开始减弱，甚至直接熄灭。多种魔灵武器所发射出的灵力射线的光芒也开始减弱，其射程却在同一刻骤然扩大。不同种类的灵力射线的覆盖范围瞬间扩大，并开始一定程度地重合，随即命中更多的兽化兵器的身躯。整片阵地连同其中的大多数将士都像是要尽可能地融入夜色之中一般，似乎完全不在意天色变暗所带来的可视范围缩小及其他问题。

“什么？”

毕哲瞬间变得更加警觉，迅速地将自己的探测灵力向斜前方扩散，尽可能地感知释放出凶猛气息的方位。转瞬之间，他便确定，这几个方位当中全都没有个人修为超过五阶的个体，它们自然更不可能是康隆所在的位置。但是，如果这些气息全都只是幻象的话，己方部队便极有可能面临更大的、难以估量的危险。而且，在他已经直接释放出足以令低、中阶战斗灵师都发觉的探测灵力的情况下，苍灵军一方仍然没有做出任何明面上的调整，大多数人甚至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这绝不可能是因为迟钝或者毫无察觉，只能是因为早有准备，甚至是自以为根本无需做准备。

几团球形的阴影状物质先后从半透明的灵力防护罩后方显现出来，悬浮在苍灵军阵地的围墙上方，并开始逐渐膨胀，释放出有些怪异的灵力波动。由于夜色渐深，大多数人的肉眼已经很难直接看清这几团“阴影”的全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不过，苍灵军一方的魔灵武器发射出的光芒还是将其中两团“阴影”的下半部分照亮，并将它们表面冒出的微弱白气也一同照亮。这几团阴影状的物质其实不是影子，而是逐渐膨胀并高速流转的水球，表面呈现出土黄色和深绿色的混合色，看上去很像某些药物或者某些植物的汁液。

杂乱的惊呼声当即从坚岩军远程战斗灵师部队当中传出来。多名战斗灵师当即看出，突然显现出来的这几颗庞大水球的颜色正是康隆及其部下曾经在战场上使用过的一种酸水的颜色。多名战斗灵师当即开始惊慌，手上的动作和脚下的步伐同时变得杂乱，甚至险些撞到自己身边的战友。

“不要慌！继续发动攻击！”

毕哲当即高喊一声，强行用自己的气势压制住刚刚开始蔓延的恐慌情绪，随即开始释放狂躁之核的力量。微弱的橙黄色光芒开始向整片战场扩散，先照射在发动远程攻击的战斗灵师部队身上，再照射到邪恶灵师部队和他们操控的兽化兵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