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不死心道:
“难道,就不能更改一下路线吗?”
“这个……”
白五为难道:
“或许有权宜之计,但我身为堡长时日尚浅,却弄不明白。倒是听闻过优先传送令,或许,有了它,便有更改路线的可能罢。”
优先传送令?
似乎老早时候,便听闻香为公身怀此物。
不过,现在当然不能再回鸳鸯湖,还不知那边乱成了什么样子了。
“唉,这可如何是好?”
不用装,丁贵便已愁眉不展,束手无措。
想起厄三,便郑重道:
“不知今日押解的鬼囚可来过?”
此问十分突兀,白五坐姿一凛,脸上狐疑不定,却还是道:
“上午便交接完了,连那押解也早已自去……丁兄弟,你此问何意?”
丁贵根本找不到合适理由,无法作答,只一拱手,道:
“白兄弟,你且宽饮吧,我去堡中转转。”
此语便有故意疏远之意,若对方发难,自己便能放手大干了。
“好吧,我正泛起困来,该午休了。”
白五显然疑心升起,其闲聊兴致也不浓厚,但也未追根究底。
然后,他又从腰间摸出一个小黑牌,抛过来,诚恳道:
“丁兄弟,此乃我的堡长令。凭此令,二层的贵宾室,你尽管入住,下午时分,再来还我便好。”
丁贵立马接住,定睛一看,还真是块令牌。
那接下来在堡中要做什么,必少掉许多麻烦。
之前倒从没听闻还有堡长令之说,黑色木牌和待客崖上两个巡察所使用的大号门牌,居然有点相像,只是在正面刻了个令字。
想来,这是白五的独创之举吧。
不仅得牌,还能以行走身份入住二层为数不多的贵宾室,可见,白五对自己当真情深谊厚。
一时心中颇受感动,不知白五为何如此宽待,再思及初次相见时,其给予了自己异族的维护,不愿有负的心思,都生出来。
只不过……唉……
“多谢。”
丁贵谢过便往厅外行去,也自知有点待不下去了。
他没有飞去二层,而是直接来到最下方的五层。
尚未惊动堡将,只在传送厅前徘徊。
心绪波动仍难平静,颇觉左右为难,才被白五感动了一下,总不能现在就公然抢人吧。
而且,这里多半便是回江郡的唯一传送堡,可不能太明目张胆哪。
但,左光平和于威皆是有情有义之辈,能苦候石板峰,不弃朋友,便已难得。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们居然想凭借二人之力,搭救朋友。
这是有着连自己曾经都不具备的胆气,实在令自己钦佩与相惜。
事实上,虽没当面亲口许诺,但自认为,自己也算是在两鬼面前夸下了“海口”,须得达成。
此事当为!
难点却在于如何面对白五的情谊。
正思量着如何行动,才能对各方都有交代时,却见一个堡将自旁边监洞走出来。
那兽人鬼才看到这边,便吼道:
“大胆狂徒,这里乃传送重地,你岂敢乱……呃……”
不过,待见到丁贵手中举起的黑色令牌,他又立即闭口不言。
“等等!”
眼见对方就要回身入洞,丁贵却喊住了他。
心中并没有好主意,但霎时有了一个决断——搭救一事定然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只能先斩后奏了。
但也打定主意,要让白五免受牵连。
洞前的高大身影,是一个獾头鬼,他听见喊声便站住了,却也没有开口,只露出一脸诧异。
“你先别回了,替我将那传送大厅打开,我要找个朋友。”
本来普通鬼囚只会在四层及五层的洞监关押,但刹那间,红白小手已探知,可能因为鬼囚实在太多,现已关到四层及五层的传送大厅之内了。
那么,要寻找的小鬼,多半便在五层。
毕竟,已过去一个多月,对方当属到此堡,比较早的一批囚徒。
“什么?你安敢提此要求?莫非……莫非你要劫囚?!”
獾头鬼震惊道,但其猜测,完全一针见血。
同时,他将手中木棍提至胸前,嘴巴张了张,似马上便要示警唤人。
丁贵当即威喝道:
“少废话,我手中便是堡长令,何须劫囚?你敢不认此令吗?”
事实上,自己说话同时,红白小网已封锁了周边空间,也不惧对方喧闹。
“果真?是白堡长的意思?怎么可能!”
獾头鬼不敢相信,但也不敢违令,终于老实下来。
“快点!若再啰嗦,有你好看。”
丁贵再喝令一声,便上前推搡此鬼。
在此堡有着“天生神力”的名头,就算对方不识,也不惧施展点小手段,遂当即便将高大的兽人鬼推出老远。
“哎哟,大爷饶命,我自己能走,我能走……”
这下,獾头鬼知晓了厉害,脸现骇色,连连求饶,然后屁颠屁颠地就在前面带路。
本就很近,两人几步便飘到传送大厅前。
厅门结实,闭合后竟难见缝隙。
不过四下扫看一眼,丁贵这才意识到,或许不用找来此鬼开路,自己也能破开厅门。
原来,石门旁边有一插孔,与待客崖的洞府相当,明显只要将令牌插入,洞门便能开启。
“大爷,还请借令牌一用……厅门的钥匙只有两个,此堡长令牌,便是其中之一……”
獾头鬼也算有眼色,立即讨好道。
果然是这么个开门之法。
丁贵既得点拨,便不再搭理他。
隔着丈把远,只随手一送,令牌便飞进门边小孔,几乎瞬息,厅门便在轰鸣声中缓缓打开。
若非红白小手隔绝,只怕巨响已传遍山巅。
而这一隔空开门之举,既准又快,立马令獾头鬼不敢动弹,只恭立一旁,也不知作何感想。
没理睬对方,丁贵收起令牌,便径自入厅。
才飞入几步,便见满眼皆是卧地的人鬼,其中有不少鬼物,正被开门声吵醒。
霎时,洞内起了嗡嗡之音。
不过,很快声音平息,重归寂静,只剩一双双漆黑的眸子,惊恐望来。
显然,他们的眼睛,不再有刚出传送高台时,不适的状况发生。
记得当时,休五的恶作剧,可是害惨了许多小鬼。
现在想来,这个古怪,倒很好理解——因为,裸鬼怕见光。
在传送后,普通鬼物自传送通道出来,虽没有变成裸鬼,但也算体验了一下裸鬼形态,故而,短时间里,他们当极为惧光。事实上,不该仅是眼睛,就是身体,应当也不好迅速见光。如此一来,才有当时见光的鬼物神魂虚弱,甚至,坐监多日也未能恢复……
再随意扫视两遍,厅中人头攒动,大部分鬼囚都已坐起。
原来,除了传送高台周边,其他角落皆坐满了鬼囚,得有数百之多。那么四层的人鬼,只怕也不少,实在可恨。
鬼囚多为老弱人鬼,也看见了几个年轻女鬼,甚至,还有一个孩童。
丁贵刹那间起了决心,遂高声道:
“诸位,在下身负重托,前来带走一位男姓朋友。若符合条件者,还望配合……在冥地,你们谁有一位左姓朋友,还有一位于姓朋友,他们各自姓甚名谁,不妨举手相告。”
声音洪亮,响彻厅洞。
话音才毕,便见数十个鬼囚举起了手臂。
“你的左姓朋友,是何名称?”
丁贵认真发问,只此一句。
冒充之辈定然不少,这是对自由的渴望,自己虽觉不满,但也知不可避免,便耐着性子,一一点问。
其实只扫一眼,心中人选,基本认定。
在问到第五个老鬼时,听着对方结结巴巴地胡诌,便不忍再多问了。
直接指向后排的一个年轻壮汉,当与左、于两鬼相当年纪,也是众多举手的鬼囚里,年纪最为接近的一位。
“这位兄台,姓左的,莫不是左兄左光平,而姓于的……”
“好了,你过来吧。”
不待他说下去,丁贵便点头道。
年轻壮汉,不出自己的意料,果然是左、于两鬼想要搭救的朋友。
很快,壮汉便至身前。
丁贵刚想让其站到身后,另有话说,他却拱手道:
“这位兄台,多谢今日救助之恩,不过,在下还有一请求,不知可否?”
“有什么话,请直说吧。”
丁贵不免好奇,对方即将摆逃脱囹圄,得享“冥地式自由”,能请求什么呢。
只见壮汉扭身望一眼身后,很快指向其原来挤坐的地方,道:
“在下想多救一个同伴,便是她,还望兄台成全。”
顺着其手指方向望去,有一个年轻女鬼正在翘首企盼。
她衣饰虽单薄寒酸,姿色却还不错。
丁贵霎时心知肚明,这算成人之美,乐意为之。
事实上,搭救几个女鬼及孩童,也是心中所想,早有此意。
遂无须多想,便允道:
“你带她出来吧。”
“多谢,多谢……陶珏多谢兄台大恩。”
年轻壮汉当即喜不自禁,躬谢后,直奔女鬼而去。
事实上,女鬼也同时瞧见门口情形,一时喜极而泣,急速抢来。
实在太好了!自己心中都被感动得稀里哗拉。
既能救一个,为何不能多救几个呢?
之前,连项兄都敢释放全部鬼囚,亏得自己还顾忌重重,窘于决断。
丁贵心中善念陡起,哪顾什么白五情谊,正想继续点名时,却听一个哀伤之音响起——
“等一等,兰花,兰花,你要弃我而去吗?”
原来,是那女鬼旁边的另一个中年男鬼在哭诉!
可那女鬼已然离开,只稍顿一下,然后头也不回,便脚下不停,很快与陶珏牵手而来。
丁贵霎时心冷,却只作不闻不见,略一狠心,便高声道:
“诸位,想离开这里的,尽可随我出厅。但是,若在冥地无以安身,命不久矣的,还请好自为之,慎重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