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灯下黑

　　昏暗的灯光下，几个人围着桌子像老鼠一般围在一张桌子旁。

　　一小叠钱躺在最光亮的地方，几个人死死地盯着，挪不开眼。

　　有听见一人小声嘀咕：“要不咱几个人留下一点儿，把剩下的钱几个人分了吧？”

　　“分钱？谁要分钱！”这人的声音明显大了不少，之前小声嘀咕的人便不再说了，依旧把目光锁在钱上面。

　　“分钱，今儿个自然是把大家交过来分钱的，至于怎么分，分多少，是全分了还是留下来一点才是商量的重点。”

　　一人把话接过来“这钱确实是咱们几个发现的，至于有没有别的人知道，有没有别的账单上记录的就不好说了，将来有一天要是有人翻来旧账，咬定了钱就在这间屋子里，将来我们还是得把钱还回来的。真要摊上官司了，按着钱多少咱们得担下来。”

　　“那这钱我不要了，今天这事儿我也全当不知道。”先前小声嘀咕那人说道。

　　先前大声说话的人说道：“那么就剩咱哥仨了，张哥，您岁数最大，我跟小唐听您的，今儿个这么大的事情，就得大哥您出马，您说多少是多少。”

　　张哥望向他俩，他俩不做声。

　　张哥叹了一口气“要不这么着，把这钱分成四份，咱三个一人一份，留下一份放在这里，万一有人来查的话先顶一下。”

　　“别，张哥。”那人大声说道：“我和小唐可是你的晚辈，哥，你看这样好不好？这钱，分成五份，你拿两份，我和小唐一人拿一份，留下来一份，你看怎么样？”

　　张哥把身子倚在椅子上，看不见脸。一片黑。“我老了，还是按你俩的想法办吧。”

　　三人分完了钱，把剩下的钱锁在了柜子里便往外走。

　　          2.走

　　小唐走在前面，张哥的家在另一方向。

　　大声说话的那人快走两步赶上小唐，拍了拍小唐肩膀：“小唐，你走这么快干嘛？”

　　“哥，不是我说你，老张那个老东西，他有什么资格拿两份钱啊，要拿也得你拿啊，他都快入土的人了，拿那钱能带走啊？”

　　“你先别急啊，咱哥俩慢慢唠唠，你说这钱他多拿了，真要说查起来，追究起责任来，第一个找谁啊？”

　　“他啊，那老东西。”

　　“对啊，也就是说咱俩今天拿着的这个钱，只要咱俩说好了不提这事，或者出事了咬定老张拿的，那今天咱俩就等于没拿这钱，不会有人追究的。还有那锁在箱子里的钱，放在那里，就那么多，早晚也会有人拿的，到时候你去把钱拿了，这不就跟老张一样多了么？”

　　小唐的肩膀忽然软了一下，语气也忽然平缓了起来：“哥，这个不合适吧，你比我能耐大，这钱你拿着合适。”

　　“咱哥俩客气个啥啊，我也不行，上岁数了，挣那么多钱也带不走不是。”

　　小唐便不再客套了。

　　二人便勾着肩搭着背地并排往前走。

　　空气中充满着祥和的氛围。

　　            3.老东西回家了

　　媳妇没插门栓，院子里也留了灯。

　　老张一推门进到里屋，他媳妇便从被窝里翻身起来。

　　“怎么弄的？那钱，到底。”

　　“小点儿声。”老张从怀里掏出两叠钱来放在炕上。

　　他媳妇立马两只眼闪烁起光来“哟，这么多钱啊。”

　　老张把手指抵在嘴唇上“小点声儿。”他在下面翻找了半天，把抽屉整个抽了出来又按回去，后来又把抽屉整个拉了出来，把钱用塑料袋装好了用胶带粘在了抽屉后面，这样子只要不把整个抽屉拉出来就看不到这些钱，即便是这样，老张依旧想着过阵子再找个好地方放这些钱，最好是过一阵子换一个地方。

　　他媳妇见他忙完了，凑了过来“我说，要不找个日子，我去把钱存到银行了吧？”

　　老张坐在炕沿边上一动也不动“不行！你去存钱是存活期还是死期的？谁知道哪一天就突然来人查这笔钱了。银行那边万一哪个经手的把消息抖出来，这不引着别人来查你么？”

　　“那咋弄？我拿着出去买家电首饰啊？”

　　“这钱先别动，咱家平时怎么花钱的现在还怎么花，钱反正就放在这里，又不是没钱了，家里。真让村里眼尖的看到了，说了闲话，传开了，就不好收场了。”

　　他媳妇便又把被子盖上了，像睡了过去一般不再言语。

　　老张也跟着把灯关上了，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他翻来覆去的，想要把媳妇叫醒，再说上几句话，他心里不踏实。

　　但又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4.道听途说

　　几个人坐在沿街的饭店里吃饭。

　　“哎，听说了么，咱村里有人去外地进了一大批开山刀，干什么的？上山砍柴吗？”

　　“别瞎嘀咕些没用的，开山刀，开山刀，不用来开山还用来干啥啊。”

　　“哟!快看那边。”众人把目光投过去，只看到马路上一辆崭新的轿车飞驰而过。

　　“这谁啊？这么显摆？”

　　“小唐呗，唐总。这不赚钱了嘛，得赶紧显摆显摆，好让全村人看看。”

　　“呵，这车漆可真够亮的啊。这车不错啊，就是开车的人次了点儿。”

　　众人哄笑作一团。

　　而后，有的夹菜，有的喝酒。

　　酒过三巡，眼见着桌子上的饭菜已大抵吃完了，有人提议来句敬酒词，喝完一杯集体酒便各自回家去吧，大家同意了。

　　把各自的酒满上后，一人端起酒来，众人起身也端着酒。

　　那人吆喝道“今天咱哥几个聚到这里，就是图一开心，图一高兴，人家有人家的开山刀，有人家的轿车，有人家的财路。咱别没有开山刀的时候惦记开山刀，有了开山刀了，又得开始惦记钱了，咱几个，今个出来就是图个高兴，勒紧了腰带过日子，咱们谁也不求，咱们自己给自己当老子，好不好？”

　　哥几个“好好好”的应和着把杯子碰在了一起。

　　有的一饮而尽，有的背地里倒了大半，还有的在敬酒时便洒干净了。

　　        5.坏了，停电了，看不清

　　村子里的几个小老头围在角落里嘀咕。

　　“你们听说了么？三娃子让人砍了。”

　　“三娃子平时那么冲，还有人敢把他砍了？”

　　“可不嘛，说是一下子去了好几十号人，乌泱泱的，把屋子里外都占满了，还在脸上故意留下一刀，让他以后出门说话长长记性。”

　　众人看看四周，低头又凑近了几分小声说着。

　　“这肯定是三娃子在外面说话得罪人了，仇家找上门了，他平时说话不带个脑子，也是该，早晚都得吃这个亏。”

　　“你说会是谁呢？同村的，犯得上下这么重的手么？”

　　“我说，你就别多嘴问这个了，三娃子是年轻的，这么真折腾一下还扛得住，真要找到你，就是把你这一身老骨头凑一块都不见得经得起对面一拳的。报案了，说是，人家警察就调查了，还用得着你操心。”

　　“呦呵，三娃子这老小子胆子还不小，还敢去报案？”

　　先前说话那老者又看了看四周把声音又低了低：“听人说，是对方事后拿着刀让他去报案的。”

　　众人的声音不觉得更低了：“那对面图个啥啊，这不得一锅端么？乌泱泱的去一屋子人。”

　　“对面啥事没有，你猜警察问二娃子看清楚对面长相了没有，他怎么说。”

　　“怎么说！”众人又往前贴了贴。

　　“他说，他往上那个一看啊，忽然停电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他什么也没看见。”

　　几个老人在那儿又接着有一搭无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各自散开了。

　　          6.“唐大胆儿”

　　唐老板家里。

　　“小唐，你现在可是咱们村子里的大明星了，村子里的路都快让你的车轱辘磨出包浆了。”

　　小唐凑近过去给那人杯子里倒茶：“哪儿能啊，哥，我那是小打小闹的。新买的车买回来还没过那个新鲜劲儿，先高兴两天，过阵子就不怎么开了。”

　　那人看了看屋子四周“我上次来你这儿，家里可没有这么多新鲜玩意儿吧？又是汽车，又是电视的，上次分的那点钱爬是不够吧。”

　　“哥，我这不也做点生意么，之前早就想着买辆车来着，这次正好眼看够了便赶紧去把车给买了。”

　　“既然你的钱花光了，今儿个咱俩去把锁在箱子里的钱拿出来，那钱本来也是给你预备的。”

　　“哥，这可不行啊，这钱要拿也得你拿啊。”

　　“让你拿你就拿着。”那人拍了拍沙发扶手接着说到：“我以前答应着你的事情还能反悔吗。”

　　于是唐老板心里便多了些勇气跟着他一起去办公室那里。

　　小唐把箱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把锁撬开来。

　　用手电筒照了过去，“空的。”小唐瘫坐在椅子上。

　　“老张这老混蛋是活腻歪了，放到这里留着防止别人来检查的钱也敢动。”

　　小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像是犯了错一般，立在那里不动。

　　“哥，接下来咋办，你说，我听你的。”

　　            7.老张，你配合一下

　　老张家里。

　　老张低着头，像做错了事那样。

　　“老张啊，当初我们怎么说的，说是提前留一份钱万一以后有人查的时候还可以敷衍一下。当时我们是没分给你钱么？分给了你两份，我记得。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啊，老张。”

　　老张在发抖，跟之前见面比起来他明显消瘦了不少“冤枉好人吗？这是。我从拿了那钱之后才没睡过一天好觉，我翻来覆去也不敢把这个钱花了，现在钱还一分钱没动。”

　　“当时最后知道这事儿的只有咱们三个吧。今天正好咱们三个都在这里，既然钱不是你拿的，你怀疑谁，或者有证据证明是谁拿的，今天指明了给我们看看，我也不难为你。”

　　老张让老婆在隔壁屋子待着，他抖的更厉害了。

　　“你们看，这事怎么办？我是真没拿，也不知道谁拿的，钱就放在那里，也不可能派人二十四小时盯着，现在出问题了就来找我，这不太合适吧。”

　　小唐上前凑过去，把手搭在老张肩膀上：“我说老张，当初我们哥俩儿敬重你，寻思把钱分成五份，让你让你自己拿走两份，我们哥俩一共拿两份。结果你个老东西是真的贪心啊，你自己还惦记着全拿走了不成？”

　　老张哆哆嗦嗦地回答：“我是......我是真没拿啊，骗你们，我不得好死。”

　　小唐见状拍起桌子来：“我们管你死不死的！我们就想知道我们的钱藏在哪儿了？”

　　           8.听他们说

　　“咱们村子里的老张前阵子被抓走了，你们知道吗？”

　　“听说是把上面的钱自己黑下来了，抓到的时候，除去他花了的藏起来的已经没剩下多少了。”

　　“我说这都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躲在家里，跟搞科研似的。”

　　“要不说还得是人家有出息么，当初我们那一批村里上学的就单单他自己考上大学了。”

　　“对啊，没有那个能耐，就是把钱放你们前面，你们敢拿吗？你们拿了知道怎么花吗？现在人家是无所谓了，钱花了，人享受了，也给家里留下钱了，这辈子圆满了。”

　　“人啊，这辈子就是瞎忙活啊，咱几个老骨头也算忙活大半辈子了，黄土都快埋到嘴了，也没给家里留下点什么啊。说到底，还真不一定比人家老张强。”

　　“这也没办法，现在这个岁数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是命呗。”

　　“对啊，都是命啊，你看那小唐儿，就那个开沙厂的那个，那几年不也风光吗？不也开着轿车满街跑吗？这几年不也不行了吗？不也在那个谁手底下干了吗。”

　　“小点儿声。别让他的人听到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唐的厂子虽然成了那个谁的了，但是他手里应该还是剩不少钱吧。”

　　“车反正是卖了，再别的可就不知道了。沙厂那个地皮应该就值不少钱吧。自己没本事，守不住，怨得了别人吗。”

　　“不过说起来，这几年那个谁可真是发展的够快的。”

　　“小点声儿。”

　　           9.总得有个结局吧

　　“小唐儿啊，这几年你在我这边幸苦了啊，我知道这边的事情你都打点的很好，要不当初我就觉得你行嘛，硬着头皮也得把你拉过来跟着我一起干。”

　　“哥，您说这话太客气了，这几年要不是您帮衬着照顾我，我全家老小说不定就得饿死。”

　　“那我让你干的那些营生你习惯了吗？”

　　“我想开了，哥，活着嘛，挣钱嘛，不丢人，我在这里挣够钱了，把能弄到手的钱弄到了，我就再换个地方生活嘛，到隔壁村子或者再远点的地方。买个大房子嘛，小房子也不是不可以，买辆好车嘛，破一点儿了，也不是不可以。到了新地方，再大的房子也会挤满新朋友，他们不认识我也会急于认识我。到时候，我在那边换身行头，人五人六的，嘿，穿着笔挺的西装，特像那么回事。我这人打小就爱面子，特怕别人看不起我，有时候别人走了我还得跟过去听好久，生怕别人在后面议论我。我就想着有机会了去外面装个人换个样子活一会看看。不像在这边，当初都是在同一块儿土地扎根的，随便来个人跟你随便说两句都能把当初脚底下的泥带出来了，我想当个体面人啊，哥，我在这边买了轿车穿着西装也不会有人正眼瞧我一下，我想着去别处当个体面人，哥。”

　　“去别处？”

　　“对啊，哥，这是在您面前，我跟您说一说掏心窝子的话，旁的人，我是不会说的。”

　　“换个活法？重新再活一遍？”

　　“对！重新再活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