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想到有一天，霍格沃兹校长室里的人能多到近乎拥挤的地步。
连福克斯都嫌弃地飞到了背面架子的最顶上，情愿和聒噪的分院帽待在一块儿。
壁炉的火一会儿变一个颜色，男巫女巫们来的来、走的走。
……
当莎莉来到校长室门口的时候，高大的滴水嘴石兽面前早已站着几个学生。前不久刚刚翻阅过学籍档案的莎莉抬眼一扫，便将其中的几个生面孔和照片资料对上了号：二年级的格兰芬多——坎蒂丝·马丁；六年级的拉文克劳——塞西尔·班迪尼；七年级的斯莱特林——梦娜·道尔顿。
还有唯一的一个熟面孔，三年级的赫奇帕奇——塞德里克·迪戈里。
正在和班迪尼谈话的大男孩儿也看见了莎莉，他惊喜地挥了挥手。很快，塞德里克迈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了女孩儿身边（塞德里克比莎莉要高上许多，当需要站着说话的时候，他总是尽量避免两人近距离正面相对，这样能让彼此的脖子都轻松一点），打招呼说：“年终宴会的蓝莓挞是这一年中做得最好吃的一次了，你有尝过了吗，莎莉？晚上好——果然是你代表一年级生收到教授的邀请，看来这回是我赢坎蒂丝了——她打赌一年级来的会是格兰杰。”
坎蒂丝·马丁原本站在滴水嘴石兽下头专注地研究着它身上的纹路。她是一个有着栗褐色短发、小麦色皮肤的小个子女孩儿，只比莎莉略高上半头；但当她迎面走来的时候，那锐利的眼神与漂亮结实的小腿肌肉都在无声宣言，这是个“最好别招惹”的火辣姑娘。
“输赢有的时候没那么重要。我作为格兰芬多的一份子，当然要支持自家人——就好像你也只是在声援你的朋友而已，塞德。”
马丁笑嘻嘻的，她伸了个懒腰，抱怨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呢，我今天晚上还没有跑步呢——啊，四年级和五年级终于来了。”
佩内洛·克里瓦特和珀西·韦斯莱一前一后跑了过来——大概是因为奔跑，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红通通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交流两句现在是什么情况，隐隐约约的轰隆声响起，滴水嘴石兽突然跳到一旁，麦格教授从里面走出来。她看起来很愉悦，就连视线扫过某个总让她警惕又头疼的女孩儿时，也没有降低温度。学生们与她道好，严厉的女教授微微颔首，让到一边，叮嘱道：“上去吧，孩子们——邓布利多教授正等着你们。”
在最为年长的道尔顿的带领下，七位小巫师自主地按照年级列成一排，走上楼梯。
因此，莎莉是最后一个进门的——她一进来，就看见了哈依·汤普森，这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今天穿了一身浅色的袍子，显得身形更为敦实厚重。他在胸前别了一个魔法部标志，嵌在邓布利多对面的座椅里，圆圆的脸上挤着大大的笑容，脸颊上的肉和肚子上的肉同时鼓起来，像是那种最擅长于和稀泥的老好人。
莎莉和汤普森看起来都是一副第一次认识对方的样子，在邓布利多的介绍下，像其他学生一样，礼貌又冷淡地互相问好。
——只有一个人在学生堆里异军突起——珀西·韦斯莱又是整理头发，又是整理领带，脸上比刚刚跑步烧得还要厉害，几乎和他的红头发一样引人注目，他先是双手死死握住了汤普森肥厚的手掌，然后自我介绍的声音响亮得要掀翻屋顶。如果不是排在后面的佩内洛使劲把他推到了旁边，珀西看起来甚至想和汤普森来个热情的拥抱——他把遗憾都写在了脸上。
……汤普森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手帕按在鬓角上。
他坐回到椅子里，随着这动作，那紧绷绷的外袍发出“咯吱咯吱”的噪音，汤普森清了清嗓子，说道：“哦哦……不要紧张、不要紧张，孩子们。虽然今天我是代表了魔法部坐在这里，向各位传达福吉部长的意思，但这不是坏事情……当然了，各位是出身于霍格沃兹各年级最优秀的小巫师（听到这里，珀西高高挺起了胸膛），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坏事情来找你们呢——自然是好事、顶好的消息——作为副手、我仅代表英德魔法部暑期交流团领队、巴蒂·克劳奇先生，向七位年级第一名们发出邀请——邀请你们来加入这场德国之行。”
并非所有人都像珀西那样，对这位副司长的话积极买账的。
现场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空白当中。
汤普森求助般地看向了一直乐呵呵吃着柠檬糖的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拍了拍手掌，清理掉桌子上的糖屑，温柔地解释道：“就像这位汤普森先生所说的那样，孩子们——这个夏天，魔法部安排了一场为期一个月的英德交流活动，行程是分别拜访柏林、汉堡与慕尼黑。……组织这场活动的福吉部长认为，应该借着这个机会奖励一下我们英国优秀的年轻巫师们，我很赞同这个观点，毕竟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增长见识、开拓眼界的机会。当然，我们是无法替你们做决定的，各位的家长方面学校也已经联系过了——这就是为什么今天我邀请你们来到这里，孩子们——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请尽情问出来吧——汤普森先生与我都会尽可能地解答，而后由你们自己决定是否要加入这个队伍。确定要加入的话，就把魔杖放到桌上来——我们需要提前为它们统一申请一张专门的入境许可证明。”
话音还未落下，珀西就举起了手，他的脚掌和脚趾之间呈九十度折曲，以这种绝对的高难度姿势争着第一个发言道：“是的！教授！我非常愿意参加——这是多么宝贵和仁慈的好机会——但是，”他咬了咬牙，声音突然低落下去，变得越来越含糊，“……只是，这里面的费用……哦，我是想说，多么好的机会呀，可是……”
汤普森连忙摆手，说：“费用不是问题——魔法部已经为你们特批了一笔经费，也就是说，这次你们的必要开支将完全由魔法部承担。”说到这里，他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莎莉。
珀西激动地涨红了脸，率先冲出队伍，双手交上了自己的魔杖。
汤普森欣慰地看着这个举动——这是一个打破僵局的好兆头。于是，他也不吝于让珀西提前得知另一个好消息。‘很好，好男孩儿，我应该告诉你——我的同事，你的父亲，亚瑟——也在这个队伍里。’他低声对站在身边的高瘦男孩儿说道。
紧接着，很快，塞德里克和佩内洛先后在桌上放了魔杖。
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有三个人做出了选择——或许这本就是一个完全无需犹豫的诱人大蛋糕。
剩下的四个人明显都在思考。
始终神色淡漠、保持沉默的梦娜·道尔顿一开口便提出了一个相当犀利的问题：“请问带着如此多的学生一起出行，还包括低年级生，魔法部在保障队伍的安全方面采取了哪些措施呢？”
汤普森说：“当然、当然，安全很重要！……首先，德国魔法部会派专员全程带领我们进行交流活动；其次，我们的魔法部也派遣了几位优秀的职员随行——除了克劳奇先生以外，还有魔法生物管控司的迪戈里先生与禁止滥用麻瓜物品办公室的韦斯莱先生……最重要的是——福吉部长，他为这个团队安排了一位专业的傲罗和他的学生——你们或许曾有机会在报纸上见过这个名字——金斯莱·沙克尔先生——是的，他可是一位相当优秀的资深傲罗。”
道尔顿皱着眉头，半晌，她甩了甩自己亮金色的长发，成为了第一个拒绝的学生。
“我即将毕业并且得到了法国古灵阁的邀请——这个机会于我来说并没有重要到可以取代一份基本敲定的安稳工作。”她如此说。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个回绝的竟然是二年级的坎蒂丝·马丁。
女孩儿摊了摊手，叹气道：“要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太难了——如果不是今年暑假的话——可我已经答应好老爸要和他一起去撒哈拉沙漠冒险了！老爸前两天还写信说，塔马什克的女族长和他是决斗场上认识的好战友，为了迎接我们专门准备了恶婆鸟和囊毒豹做欢迎仪式，人的一生能看见几只囊毒豹呢！而且，我想——坚守约定，并且认清自己到底要什么，这也很重要，不亚于增长知识——您说对吧，校长。”
邓布利多竖起了大拇指。
墙上一位出身格兰芬多的前代校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同样竖起了大拇指，甚至吹了个口哨。
现在，只剩下两个拉文克劳还没有表态了。
莎莉终于说话了，她直接询问邓布利多：“代表学校老师与我们同行的是您吗？”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她。
更令人惊讶地是，邓布利多摸了摸胡子，点头了。
‘哎呀，我还想把这件事儿当做秘密惊喜呢’在调皮的老校长可惜的感叹里，莎莉果断地送上了魔杖，然后得到了一只蟑螂堆作为奖励——在周围惊悚的眼神中，女孩儿理所当然地放进了嘴里——‘肉桂味儿的’她面不改色。
最后，塞西尔·班迪尼为更好地复习N.E.W.Ts考试遗憾地表示了婉拒。
……
在众人散去前，汤普森告诉大家，这次交流旅行将直接从霍格沃兹出发，学校会去信告知他们的父母为其准备行装。
邓布利多把莎莉留到了最后，他抬起眼镜片，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给女孩儿倒了一杯双倍方糖的热可可。
不多会儿，只剩下邓布利多、汤普森和莎莉的办公室里，进来了第四个人。
佛吉亚·多萝西娅一身她惯常穿的纯黑魔法袍，戴一顶巨大的素面帽子，施施然向邓布利多见礼：“许久不见，邓布利多教授，看到您如此健朗我很高兴。代表雷奥妮夫人，向您问好。”
汤普森欲言又止——但佛吉亚一改圣诞节时的态度，一眼都没有看他。
他主动站起身，嘴唇上下碰了两下，嗫嚅道：“……多萝西娅夫人，晚上好。”
佛吉亚仿佛这时候才看见他，她倨傲地扬起脑袋，故作惊讶：“这不是魔法部的汤普森先生吗？晚上好——当不得您如此热情呀，不然会叫人误会的——虽说我们家受到祖上的荫庇，可那样大的一笔金加隆，短时间内也筹措不出来第二回了。”
汤普森浅色的袍子后背部分晕染出深色的一大块。
‘是福吉先生、是我、是您……不不不……哎呀……’
他口吃了半天，眼睛在佛吉亚和邓布利多之间打转，毅然投入壁炉、落荒逃走了。
……
佛吉亚是来给莎莉送行李的，提前与邓布利多通信打过招呼，于是顺利地进入了拉文克劳的卧室。
女人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报纸。
《在金加隆上起舞的花蝴蝶先生》
作者：找球手R.t（Seeker.R.t）
‘……花蝴蝶先生自上位以来多次被质疑无所作为、尸位素餐——这并非什么大事，毕竟在我们这个和平的年代，不作为或许就是最好的作为——更何况，看看这些照片，谁又能否认花蝴蝶先生的好人缘呢？扎比尼夫人，克拉布先生……想来，某部部长先生亦是为了那些艰难的办公事务而不得不应付一些难缠的应酬，毕竟，如果读者们一直有订阅另一家报纸的话，或许可以打开圣诞节那一期，让我瞧瞧，什么标题？哦，就是这个——《在办公室里殚精竭虑的……》——很容易找到，我想，虽然辨认起来有些难度：这张头版上的花蝴蝶先生看起来没有现在富态——可以理解，毕竟按照这篇文章所说，他当时正为了我们的英雄昼夜奋战……嗯，尽管编者好像无法理解，在舞会厅里是如何奋战的呢，哦，这真是个困扰巫师的难题，如果有亲爱的读者知道，请一定要来信给编辑部……我们都会很感激的……’
佛吉亚泰然自若地将手提箱压在了报纸上。
“你做得很好。”她没头没尾地夸赞道，“弱小者首先……”
莎莉接过了这句话：“弱小者首先应当学会成为一个搅局者。因为越明朗的局势对弱者越不利，唯有混乱当中才有钻营的空子。”
佛吉亚的神色少有地柔和下来：“你在雷奥妮夫人那里学得很好。”
莎莉的视线落在地上，睫毛在脸颊上投下蜘蛛腿似的阴影，她疑惑道：“我没奢望要达成这样的效果——这或许与我的安排没有太大关系。”
所谓的交流活动本质上大概是福吉为了他的政治生涯在进行一些努力。从圣诞晚宴时、汤普森欲盖弥彰的含糊态度，与之后将近小半年、主流媒体上一点声息也无——福吉一直被政敌抨击为无作为部长，他迫切地需要实绩证明自己，因此总是以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活跃在纸媒头版上——莎莉因此推断，这场被秘而不宣的交流活动必然只是一张表面的皮。
她想要探寻福吉、或者说是魔法部的真正目的，因此她让丽塔在报纸上攻讦福吉、暗示现任魔法部长与纯血家族通过金加隆结成了某种更为紧密的关系（实际上，他一直因为放过那些宣称被夺魂咒控制的有钱巫师们而差评累累）。
但莎莉没想到这篇报道会有如此大的威力——福吉把霍格沃兹拉进交流活动，甚至还派出了亚瑟·韦斯莱——这简直就差登报宣称他支持邓布利多、与纯血毫无瓜葛了。
“——但我想，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这些说起来太复杂了，于是她决定直接给佛吉亚展示她这学期的记忆。
当浏览完一切后，佛吉亚无言地在窗边站了许久——拉文克劳休息室在高高的塔楼上，从寝室的窗户往外面看，能将大半个霍格沃兹校园一览无余的收入眼底。
“原来是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着，身体颤抖，脸色苍白，似乎从“呼——呼——”的风里得知了让心脏濒临裂开的消息。
“不……还需要更多、更确切的证据，这些还远远不够。”
佛吉亚死死抓住了莎莉的肩膀，十个指甲像是要抠进女孩儿的身体里，直接攥住她的骨头。
“那只该死的老鼠不是莱姆斯·卢平，而是彼得·佩迪鲁——你没有注意到他缺了一个的脚趾吗？莎莉……不行，你还是太年轻了，这样不行……抓住他，必须要抓住他们。”
佛吉亚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一个令人作呕的叛徒……他以为这么做，就可以减轻自己的罪孽了吗……呸！做梦去吧！吃里扒外的垃圾玩意儿……没那么简单、他必须要付出代价、不、不只是他、是他们、他们都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她像个疯子一样原地转圈，深红色的嘴唇和白色的牙齿碰撞在一起，一条舌头在口腔里四处弹动，她不停地咒骂着，用十个指甲在莎莉的身上留下青紫色的掐痕和半月形的血痂。
女孩儿一声不吭，温顺地承受着一切。
“下个学期……我会专门给你相应的魔法道具，抓住佩迪鲁，这是你到时候最重要的事。”
彻底地发泄后，佛吉亚终于冷静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我不指望你，所以在德国的时候，你可以做点你想做的事情——学着利用汤普森来达成你的目的，这个废物和他的胆小鬼主子披着一样的羽毛。”
“现在，转过身去。”
她强势地命令着。
当女孩儿背过身之后，女人将魔杖抵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OBLIVIATE.”
====【注】====
1、Seeker.R.t，即Rita Skeeter（丽塔·斯基特）。对，又是我牵强附会的文字游戏。
2、“羽毛一样的鸟飞在一起”，Birds of a feather flock together。英国俚语，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3、下一章直接进入暑假德国之行，会是一场很轻松快乐的旅途。虽然因为某些地理位置的原因选择了德国，但是实际上我对德国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啦，收集了一堆纪录片努力补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