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已经进入冬天了,眼看,再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
杨雨桐看看店里生意清淡,心想,要再不上班挣钱,恐怕连年都过不去了。正在这时,于翠华突然打电话说:“这有一个带1周8个月孩子的育婴岗,是加拿大的归国华侨,工资是3500元。”杨雨桐一听立时高兴地跳起来说:“我干,我肯定干。”放下电话,杨雨桐心里照实兴奋了一阵儿,她从没挣过这么高的工资,心里就感慨万千的。
下午,杨雨桐到中介面试,因为天气很冷,外穿长款黑色棉服,脚上是一双高筒棉靴,一头墨黑的沙宣短发飘飘洒洒,白皙的皮肤,眼睛清澈而明亮,脖子上一条长白围巾,把一张国字脸照的灿烂而动人。
于翠华看见杨雨桐,止不住地赞美道:“雨桐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杨雨桐说:“都老太太了,这俏皮话就免了吧!”于翠华说:“华侨她爹,让我给找一个好育婴师,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正说话间,一个六十多岁的小个子老头,走进中介。于翠华介绍说:“这位就是归国华侨女儿她爹。”杨雨桐抬头望向老头,打招呼:“叔叔,你好。”老头说:“我给我闺女找保姆。她俩孩子,大宝六岁,小宝一周零八个月。一家四口,你主要照顾小宝。”杨雨桐想起那么高的工资,信心满满地说:“没问题。我刚培训完高级月嫂,带小宝肯定没问题。”
这时,于翠华说:“我们雨桐可有文化了,她在扣扣空间发表的小说,写的可好了。”说着,点开杨雨桐的扣扣空间翻出一篇小小说,让父亲看。杨雨桐看于翠华这样夸她,脸忽然就红的发紫,真想有个地缝钻进去。没想到,于翠华会拿着自己的作品让东家看,这在她想都不敢想。好还行,可因此砸锅。以后,她更不知道该咋办了?父亲接过来认真地看了起来,看完说:“写的真好,那你是什么学历?”杨雨桐说:“我在天津南开大学上的函授班。”
父亲立马惊喜起来说:“你跟我女儿是学友啊?我女儿在天津南开大学上的大学,还有研究生。”杨雨桐一下子惊喜起来说:“是吗?没想到,在这遇到学友了。”于翠华说:“雨桐还经常在报刊发表作品呢。”父亲用欣赏的目光望向她,杨雨桐便不再隐瞒羞涩,爽朗地说:“是的,发表一些诗歌,散文,小说。”父亲重重地点点头说:“就她吧!”杨雨桐一时就惊在那里,不知所措。于翠华拿出合同,一式三份,各人在上面填上姓名、身份证号、电话和住址,然后按了手印。
第二天中午,杨雨桐收拾行李坐公交车,几番倒车之后来到指定地点。大约下午三点钟,父亲骑着电动车赶来,带她走进一个富人区。进入电梯,到21层时,从电梯出来,走进2108房间。房间大概有150平米,屋子各处都落满了灰尘,好像很久都没人住了。父亲解释道:“我女儿一年回来一次,所以......”说着,就找来笤帚、簸箕,墩布和抹布。杨雨桐点点头说:“哦,原来如此啊。”然后脱掉外套,带上围裙和套袖,开始仔细地收拾卫生。
见老爷子动手收拾卫生。杨雨桐说:“叔,那好意思让你收拾呢,还是我来吧!”老爷子说:“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一起收拾,她们过两个小时就回来了。”杨雨桐感激地望着老爷子,手里的工具也加快了速度。老爷子说:“见到我闺女,她问你啥时候来的?你就说早晨来的。这样,算工资给你按整天算。她们有钱,不差你这半天工资。”杨雨桐知道父亲向着自己,心里既感动又难过。感动的是,刚认识老爷子,老爷子就照顾她。难过的是,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人,却让一个老爷子照顾。可自己的实际家庭情况摆在那,只能连连点头说:“知道了。谢谢叔叔。”
杨雨桐和老爷子把房间卫生收拾的差不多了。太阳傍落,归国华侨一家子回来了。他们刚进门,杨雨桐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1周多的孩子,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跟在后面,后来是一个穿着高档灰貂皮大衣的小个子女人,最后进来的是一个带着墨镜的高个子年轻男人。
杨雨桐看见穿着一件鱼白连体外套的小男孩,迎了过去,她知道小男孩是她的服务对象,满脸含笑地招呼道:“这是二宝吧?”顺手抚摸六七岁小男孩的头说:“那这是大宝了?”一行人就都裂开嘴笑了说:“是的。”老爷子过来介绍说:“这是杨姐,天津南开大学毕业的,你的学友。”杨雨桐微笑着朝她们点点头,伸手要抱二宝。二宝却把头一扭,撇着嘴要哭,杨雨桐赶紧哄道:“宝贝,还跟阿姨不熟是吧!”一行人说:“这得需要适应磨合一段时间。”杨雨桐附和道:“那是肯定的。”
后来,杨雨桐才知道,这一家人是刚从天津回到石家庄的。抱孩子的是天津保姆名叫王娜,是过来帮杨雨桐适应家里一切事物的。王娜五十多岁,是个退休职工。大大的眼睛,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留着一头长卷发,上身穿淡蓝色外套,下身穿一条大红裤子,艳艳地像一团滚动的火。
高个子年轻男人是男东家叫李子豪。李子豪1.75米的个子,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40多岁的男人,显得成熟帅气而睿智。穿貂皮大衣的女人是女东家叫夏青。夏青1.50米的小个子,大大的眼睛,一头刚刚烫过的沙宣短发,显得时髦异常,脸色微黄,皮肤坑坑洼洼的。脱去貂皮大衣,一件雪白的衬衣,让她看起来是个极讲究的富家太太。
这天晚饭,杨雨桐就简单熬了小米绿豆粥、炒菜、馒头,之类的,大家就简单吃了一点,各自休息了。
这天晚上,杨雨桐跟王娜,还有二宝睡在主卧。主卧窗明几净,带着卫生间,让从小生活在乡村的杨雨桐如同升入天堂一般美妙。二宝刚来到一个新环境,半夜怎么都不睡。王娜一遍遍抱着他在地上来回走,摇着拍着怀里的二宝,轻哼着:“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静,被窝里多温暖。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的手臂永远保护你。世上一切幸福愿望,一切温暖,全部都属于你。
这夜,二宝一惊一乍的,王娜一宿没遍没数地起来哄孩子。杨雨桐也跟着起来倒水、泼奶、换尿片。房间的空气清醒器如同电扇一样嗡嗡地吹了一宿,房间里没有一点孩子的奶味和尿骚味,杨雨桐不竟感叹人类智慧所带给人的无限享受。等到天快亮时,二宝、杨雨桐和王娜实在累了,才沉沉地睡去。
早晨起床后,男东家让杨雨桐去买早点。杨雨桐刚来到新东家,人生地不熟的。她虽然为难,可东家交代了事,就非做不可。于是,把心一横走出了东家门,心想,这鼻子底下带着嘴,只要有名,有地址,即使到北京也必须到达。她见人就迎上去问:“师傅你好,打搅一下,请问卖早点的在哪?”被问的人就止住脚步,认真地指点她说:“这条路顺着往前走,拐道弯就到了。”当走的不知道路了,又迎上去问。东打问,西打问,最后,在一个卖煎饼果子的小车前排起了长队。轮到时,自己拿纸杯去暖壶倒了5杯豆浆,买了五个煎饼果子,提着急急忙忙往东家赶。
刚返回东家,杨雨桐从手上往下撸塑料袋往餐桌放豆浆。这时,李子豪就坐在餐桌旁,可他并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杨雨桐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己弄。因为提的东西太多,盛豆浆的纸杯又太软。不小心,一杯豆浆“哗,哗”地从手中倾泻而下。豆浆四处飘散,迅速向周围蔓延。一时间,流的满地都是。李子豪见状,并不为之所动,只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杨雨桐顿时傻了眼,脑袋嗡地一声成了一片浆糊,不由自主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随后,赶紧手忙脚乱地拿抹布脸盆收拾。心想,第一天上班就出现状况,似乎老天爷在故意跟她作对,她突然对未来的工作一片渺茫。也许,过不了三天试用期,她就得背包走人。她想起损坏东西要赔偿,急忙从身上掏出两块钱,和买早点剩的钱一并给了李子豪说:“不好意思,这杯撒了的豆浆算我的。我喝水,这是剩余的钱。”李子豪看看递过来的钱和刚刚擦干净的地,抬头认真地看了杨雨桐一眼,啥也没说,接过钱装进了衣兜。
好在,王娜很理解人。她坐在餐桌前,把剩下的一杯豆浆,一分为二,半杯给了杨雨桐,半杯留给自己。杨雨桐见状说:“王姐,没事,我喝水就行。”王娜说:“我这有,吃吧,吃完干活。”杨雨桐就感激地望了王娜一眼,端起半杯豆浆,就着煎饼果子吃起来。
吃完饭,王娜让杨雨桐收拾卫生。杨雨桐看看干净整洁的客厅、卧室,心想,昨天下午刚收拾了整整一下午,今天一大早又要收拾,有这必要吗?王娜见状,眼睛立起来发狠道:“别学你们农村,昨晚刚收拾卫生,今天就不收拾了。这是城里,不是在你家。”杨雨桐怔怔地望着王娜,一时不知所措。王娜发狠道:“看什么看,还不去干活,愣着活就不用干了?”杨雨桐被喊得一愣一愣的,她没见过这阵势,也没见过这么厉害的保姆。王娜最后表态说:“我是为你好。”杨雨桐忽然心生感激,急忙围起围裙,戴上套袖去收拾卫生了。
这时,太阳正好升起来,灰尘在太阳下洋洋洒洒地飘着,漫天飞舞。杨雨桐想起一句名言,任何东西在阳光下都会暴露出来,包括细致入微的灰尘。黑色的桌面上,确实有一层明显的灰尘。在天阳底下,灰尘密密麻麻地附在桌面上,她这才明白城里人为啥每天收拾卫生。尤其,黑色的桌面,有一点灰尘更容易暴露出来,就认认真真地收拾起来。
二宝熟悉了之后,跟大宝钻在立柜来回捉迷藏。没想到,二宝蹲在柜子里撅着屁股使劲。当他钻出来时,杨雨桐看见二宝拉的跟算盘子一样干硬的大便,赶紧拿卫生纸捏起来扔到马桶冲走,用墩布擦洗清理余痕和小便。墩完,又去洗墩布。杨雨桐看见二宝1周8个月了,可是人异常瘦小,如同刚满周岁的孩子。他根本不知道蹲下大小便,常常立着就大小便了。杨雨桐和王娜就一天为二宝与屎尿做战斗。
到了晚上睡觉,二宝仍然闹腾。王娜起来一遍遍地抱着二宝摇着拍着,一会儿在怀里抱着,一会儿在肩上趴着,嘴里一直轻哼着:“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你,快快安睡,夜已安静,被窝里多温暖。”杨雨桐照常起来倒水,泼奶,换尿片,旁边的空气清醒器突突地冒着新鲜空气。到天亮时,二宝,王娜和杨雨桐才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这样,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第五天晚上,杨雨桐实在熬不住了,就头疼异常。王娜见状说:“没事,你睡吧,我管孩子。”杨雨桐才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九天,看孩子稳定下来,王娜才能休息一会儿。杨雨桐觉得王娜的敬业精神真是一流的,她带别人家孩子跟自己家孩子一样。甚至比自己家孩子更用心更辛苦,心里就对她充满敬意。
可是,让杨雨桐想不到的是,王娜在她面前纯粹以霸主自居。她说啥,杨雨桐不能还口。她还口,她立马就跟训斥孩子一样训她。杨雨桐在她面前似乎啥都不是,动的稍微慢了,王娜就立着眼睛喊:“还不赶紧去,愣着干嘛?”杨雨桐就一溜小跑地去把事情干了。返回时,王娜说:“你不能快点吗?怎么会这么慢呢?”杨雨桐望着她的脸色,敢怒不敢言。几天下来,杨雨桐被她使得团团转,晚上又不能休息,每天的疲惫劲就很明显地写在脸上。
慢慢地,杨雨桐再也无法忍受王娜的粗暴,心想,大家都是来做保姆的,你凭啥对我吆五喝六的,你以为你是谁?东家这样对我,我大不了不干,走人便是。眼里就是满满的愤怒,甚至开始反抗。王娜见状很委屈地说:“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我马上就要走了。以后,再不说你了,听不听由你。”杨雨桐心里忽然疼痛起来说:“王姐,你不要走,我觉得咱们两个在一起挺好的。”王娜说:“我在天津上白班,从没干过住家岗,眼看马上要过年了,我得回去为一家子操持过年。”杨雨桐很留恋地说:“她们家不是要找两个保姆吗?咱们两个一起干,你别走了,行不行?”王娜说:“太远了,无法照顾家,没法在这干。”杨雨桐心里就空空的,她不知道王娜走后,这活该咋往下干?
王娜真的走了,李子豪和夏青开着车往车站送。下车时,王娜看见二宝,眼泪哗哗地往出流说:“王姨,再抱抱......”杨雨桐就把二宝递了过去,王娜接过二宝,把二宝紧紧地楼在怀里说:“宝,以后就跟着杨姨了。二宝要乖,要听杨姨的话。”二宝把脸紧紧地贴在王娜脸上,一动不动。眼看,开车时间到了,王娜把二宝还给杨雨桐,隔着玻璃招手。二宝扒在车窗玻璃上哇哇地大哭起来,王娜一回头眼泪又一次次哗哗地流了出来。随后,再也不忍转身,流着泪大步向前走去。二宝则扒着玻璃开始哇哇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地动山摇的......
天津保姆走了,二宝每天不吃不喝的。听到有人敲门,一步三晃地急忙跑过去。看看进来的不是王娜,就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来人进屋了,可二宝一直守在在门口不肯离去。杨雨桐见状,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一下子被触动了,一把紧紧地把二宝搂进怀中说:“王姨回天津了,王姨过几天就来看二宝,好不好?”二宝忽然听懂了一般,眼睛火焰般地明亮起来,使劲地冲杨雨桐点点头。
三天后,二宝饿的实在撑不住了,才眼泪汪汪地大口大口地开始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