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抬首游目四望
眼前是一条大江横亘,江面宽广浩淼,江水湍急,拍打着岩岸,水浪溅起,发出如雷的涛声。
这是哪里?山谷呢?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天罚降临那一瞬,白光撕裂了宇宙,时光静寂,天地像是沉入万古岁月的寂寞,连同自身同归于虚无。
此后,他再无所知,记忆里是一片空白。
易行索性放弃了回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再说。手指一点地面,易行想要腾身而起,却发现自己使不出半点灵力。
这是怎么回事?丹田空空荡荡,自己体内以前辛苦修炼出来的那点真元,似乎凭空消失了,点滴不剩。
易行的心猛的一沉,连忙闭眼切脉,心神瞬间进入体内,他首先要搞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一番探查下来,易行的心猛地沉入了谷底。
丹田碎了?
一种难言的悲伤情绪霎时涌上易行心头,丹田破碎那就意味着丹田不能修炼灵力,自己今后就是与武无缘。
不对?易行忽然记得自己丹田完好啊,还曾修炼出了灵力?为什么现在才发现是丹田破碎?
易行苦苦思索,在大脑深处搜索记忆。随即一幅幅陌生的画面突现脑海,如此的清晰,像是自己曾经经历过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违和感。
丰城回春堂?布衫老者?掌柜?师父?易行的大脑内出现一些陌生而又熟悉的信息。现在的“自己”叫奕星,与自己的名字易行是谐音,今日之所以会来此处,是因为回春堂师父吩咐自己去松林谷韩居士处索取一些药材,自己一大早便出城,刚走到这山岗,便突遭横祸,一道莫名雷电突兀而至,自己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目下的情况,自己莫非是灵魂夺舍重生?
易行想到在医宗《医典》上记载的一种长生的法术,为了免入六道轮回,借用一种秘术,在大限来临之前,灵魂出窍寻找到合适的寄主,霸占对方的躯体,以期长生。
这种秘术有违天和,真正追求永生的修士是不屑采用,他们知道,真正的永生大道靠的是己。
但天意弄人,自己偏偏占据他人的身体而重生,还重生在未知的世界。并且修炼环境如此恶劣,空气中基本上没有灵气。这么差的修炼环境,让天底下的修士情何以堪?
尤其自己这具躯体丹田破碎,虽说眼下性命无恙,但以后的武修之路怕已断绝。自己今后还如何生存、修炼?
易行苦涩一笑,平复了一下低落的情绪,深吸一口气,慢慢起身。抬目四望,茫茫江面,天水相连,江水汹涌怒吼,滔滔流落向天外。
眼前的山河的确奇峻壮阔,高山峭立,大川奔腾,气势雄壮浩瀚。但天地间稀薄的灵气,是无论如何无法与山谷内的修炼环境相提并论的。
那里一呼一吸,灵气喷涌,直往全身经脉中钻入,滋润血肉,洗毛伐髓,略微的稍加修炼,便有事半功倍的奇效。
可惜,在惊世雷劫之下,那座无名山谷如今还安在吗?
很难吧!
易行不期然,又想到了师父。
一指吞天,战意昂扬,凌天的气势耀映苍穹。师父单薄的身躯,原来也有伟岸的一面,睥睨天地!
易行心折不已。
师父啊!您如今安好?
易行叹口气,想到自己在无名谷跟随师父一直研习医道,而在武道上,自己其实只有筑基境的可怜修为。
那也是师父有心为之,为的是让自己心无旁鹜于医道,武道上的修炼尽量不去沾染。
易行自信,以自己的资质悟性,若是专修武道,不会输于那些修真宗门的天才弟子。
遗憾的是,自己没能武医并修,但修了又如何?还不是毁于雷劫,面对眼前的大河,自己还不照样一筹未展,望洋兴叹。
易行苦苦一叹,在这个破地方,自己该做的一定顺应上天的安排,去一趟松林谷?
易行断然否决。
现在自己借体重生,等若是上天给了自己逆天改命的机会,怎么可以屈服于命运的安排,沿着别人的轨迹走下去?
不,我命由我不由天,一股豪迈之气从心头猛然勃发。先前死气沉沉的山岩,顿时一扫阴霾,明朗起来,生气汩汩流布。
…………
易行决意不去松林谷,故意改变路途,随意所之。路途之上,易行所见的风物,与他所处过的地域迥异,宛如置身在另一个世界,远离了熟悉,陌生在在皆是,他怀疑自己已经置身另一地域。
这个可能,不是没有。
…………
“嗨,船家,可不可以行个方便,搭个顺路。”易行站在渡口,用几近讨好的笑脸向解缆的船夫道。
江岸边停泊着一艘画船。
眼前的船要驶向何处,易行不想知晓。反正,在这未知的地域,他就如一叶浮萍,随波逐流,不需要清楚归宿。
画船上的船夫像是没有听到易行的招呼,一直低着头,继续解缆。
“靠,是个哑巴?”易行小声嘀咕道。
易行的声音虽低,但船夫似乎已经听到,猛的抬起头,一道冷芒一闪而过。
易行在船夫抬头的瞬间,看到船夫脸上闪现愠色,便知不妙。
待到船夫冷哼一声,右手一抬,一道水波如离弦之箭,发出尖厉的破空之声,向他激射而去时。
易行并不惊慌,对医修而言,听声辨劲是他的基本功。他能从音声中感知到其中蕴含的劲道,相对于他熟知的境界,这道劲,实在太弱小,入不了他的法眼。
萤火之光!
易行心里发出一声冷笑,微末之技,不入流的东西,还想用它震慑自己,船夫真是幼稚。
易行抬起右手,一指便向那道水箭点去。
糟了!易行才想起,原身的丹田被毁,那一点灵力自然也消失的干净,现在的自己等同一个废人。
易行手指停在半空,轻迈脚步,想侧身躲过那道水箭。可是,以往轻盈灵便的身子,此刻,仓促之下竟有点不听使唤,有心而无力,顿时怔在当场。
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那道水箭,嗤一声,已到眼前。
易行微一撇首,那道水箭贴着耳边掠过,斩落下耳边几缕鬓发,随风飘下。
船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很惊诧易行小小年纪定力倒是挺深,面对水箭,竟然镇定自若,毫不慌乱!
看他开始的举动,并非像是一介凡夫,难道是故意如此?
船夫有意识凝目望向易行,这一看,更让他震惊,易行身上竟恍似有种难以言明的气质,淡若虚无,缥缈尘外。让船夫一瞬间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自家的老主人也不如他。
怎么可能?船夫为自己的错觉一惊,自家的老主人是谁,他——区区一个小屁孩,如何能与自家老主人相提并论?
此念一生,船夫再向易行望去。
易行
孑然独立江岸,漠漠神情状若木鸡。
“哈哈哈……”船舱里传出一串悦耳嬉笑声,接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声。声音中夹杂一丝沙哑。
“哎,船家,家眷生病了吧?”易行虽气恼船夫的霸道,可眼下江上并无其他的船只。何况他本是一医修,遇上病人,免不了技痒。
船夫一怔,回首看了一眼船舱,迟疑了一会,问道;“你是医修?”若易行是医修,也解释了他心中的疑问,医修一般实力不强,但是在精神力的修养上,远超一般的武修。
临危不乱,那是他们的原有本色。
“是不是,何不一试?”易行指了指船舱。
船夫看了一眼易行,又回首看向船舱,思忖片刻道:“老夫且信你一次,若是说谎,休怪老夫心狠。”声音冷漠,不带丝毫的人情味。
面对船夫的蛮横霸道,易行苦苦一笑,现在的自己就是浅滩之龙遭虾戏,也是形势不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