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俩人回了家,按照李有智提前交代好的说辞,王强也成功蒙混过关,避免了一场混合双打
夜半时分,趁着父母熟睡,俩人各自从家里偷偷拿了半麻袋“八一面”(“八一面”就是指100千克小麦碾磨出81千克面粉)到了村口
俩人手上各自拿一根长棍子背上“八一面”出村了
李有智俩人拿着长棍探路,并不是不熟悉路,而是为了“打草惊蛇”。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这个季节是“土布袋”交配期(当地对蝮蛇的一种称呼为“土布袋” ,有剧毒。因为喜欢缩成一团,体色如泥土色而得名
每年的五月到九月这段时间是“土布袋”的交配期,这段期间它们会变得十分的暴躁,
稍有不慎便会被咬,一般一两个小时即可致死)
俩人借着月光一路敲敲打打沿着刁河岸向东走了十多里地,远处出现了一点光亮,那是火把的光亮,就像在漆黑夜空中开出的一朵小红花
李有智心想可能是有人跟他们一样在赶路吧
前面的人走走停停,离的李有智越来越近,借着光亮看去,此人肩上扛着一根有叉的木棍,棍长大约1.5米,这是用来抓蛇的工具––蛇叉
蛇叉前端挂着一个布袋子,里面有东西在扭动,看样子装着的应该是蛇,李有智猜想这人应该就是捉蛇人,抓的蛇要么吃了,要么卖了换钱
听见身后的声响,抓蛇人扭头向身后看去,只见两个年轻小伙先是一愣,然后就缩着脖子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李有智怯生生喊道:“魏叔!”
这抓蛇人正是魏庄的老魏医生,李有智昨天才偷了人家的《春意儿》,没想到半夜就撞见了魏医生,此时正是心虚的很
魏医生举着火把向着李有智俩人靠了过去
“恁俩弄啥去?”
李有智干咳两声才回道:“去李官桥!”
“哦”
魏医生看了看王强,问道:“昨天魏娃子木给恁瞧出来病症,这会正好,俺给恁瞧瞧!”
王强听见问话,身子不由的一哆嗦,眼巴巴看向李有智寻求帮助
李有智想了想,岔开话题道:“魏叔,恁这半夜在这弄啥?”
魏医生瞟了一眼布袋子回道:“抓几条“土布袋”做药材啊!”
李有智赶忙回道:“俺俩帮恁捉!”
魏医生笑道:“不用,俺捉的足够用了!”
说罢魏医生便将蛇叉、布袋放在地上,火把递给了李有智,自己则走到王强身边准备把脉
此时李有智紧张极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魏医生走到王强身前,伸出手突然楞了一下,转身笑着说:“洗个手先!”
说罢,转身跑去河边洗手去了,李有智看了看王强,俩人这会心意相通,丢了火把就跑
老魏医生听见沙石摩擦的脚步声,扭头一看,李有智俩人化成一道残影消失在黑暗中
老魏医生斥道:“跑啥,俩鳖娃子……”
李有智俩人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火把的亮光一点一点缩小至直被黑暗吞没
王强心有余悸道:“幸好跑的快,不然被老头发现就完了!”
李有智喘着粗气,斥道:“完啥完!”
“恁怕个球!”
王强翻了个白眼,撇嘴回道:“恁不怕,恁跑啥!”
李有智气的脸上肌肉直抽抽,啐道:“马勒戈壁,木都是为了恁!”
王强翻着白眼将头扭向一边,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说的啥
李有智见王强也不吭声了,抬起手中的棍子挥舞的呼呼作响,埋头赶路了
俩人又走了五里路,来到了码头村准备坐船
因刁河水流经此地趋于平缓,便于船舶停靠装卸货物,因而化为村落,形成码头村
此时码头上停靠着20多只小船,一艘小船能坐10多人(包括两个船家)
夜半时分都还没人过来坐船,只有船家躺在船上呼呼大睡,码头上呼噜声此起彼伏
李有智俩人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艘船,李有智抬脚踢了踢熟睡的船家:“开船了!”
船家睁开眼一脸懵逼的看着天空中的繁星,楞了好一会,斥道:“等着!”
说罢翻了身子继续睡了起来,王强见李有智吃了瘪,嘻嘻笑了起来
李有智回头骂道:“鳖孙……”
王强认为李有智是骂的船家,所以也就没有还嘴
李有智抱着麻袋,侧着身子小心翼翼踩着船家身侧空挡处,摇摇晃晃走到了船尾坐着去了
王强也跟着走了过去,跟李有智面对面坐着
俩人兴许是兴奋的缘故,这会没有一丝困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兴许是船家的呼噜声打扰了李有智的聊天兴致,李有智瞅了船家一眼,故意大声问道:“啥时候开船?”
船家闭着眼骂道:“哎~恁个鳖孙哩~”
“坐满开船!”
李有智哦了一声便又不吭声了,等船家将睡未睡时,又故意喊道:“去李官桥要好久?”
船家猛的睁开眼,双目喷火,脸上极度扭曲,若不是天黑看不到船家的面部表情,否则船家这张脸一定能让李有智终身难忘
王强听着船家愤怒的呼气声,意识到船家已经在暴怒边缘,随时都可能将俩人丢下船
为了能顺利到达目的地,王强一边伸手捂着李有智口鼻不让其出声,一边对船家说道:“叔,恁擎睡,恁擎睡!”
王强哪里能阻止得了李有智,俩人打闹之下,惹得船家更是无心睡眠
当啷一声响,船家站了起来,快速将被褥抖了两抖,抱着出了船
“鳖孙……”
看着船家离开,王强埋怨道:“这可好,恁来开船?”
李有智不以为意道:“咋,这么多船非得坐他的不成!”
王强骂道:“恁就是“掰屁股找风––木事找事!”
李有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道:“咋,恁皮痒了?”
王强也不甘示弱回骂了过去
“恁个鳖孙……”
俩人也并没真个动手,只是互骂
过了好一阵子,码头上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或多或少的带着些货物,要么挑着担、要么背着包,或者牵着牲口的。
来的早的都顺利上了船,后来的只能站在码头上望眼欲穿,而下一班船只能等过了晌午
李有智所在的船只已经是挤的满满当当了,船头船尾两名船家各自拿着一个木盆,分别开始收船费
李有智接过木盆将“八一面”倒了满满一盆递了过去,看着王强道:“这是俺俩的!”
船家点点头,将木盆倒在身后的布袋中,又将木盆递给李有智
:“人多,帮忙传过去”
李有智伸手接过,传给下一个人,大家依次交了船费,船费也各不相同,有人给了几把蔬菜,有人给一分,也有人给一捆柴火
因为船费五花八门,船家只能将船费打包带到岸上在分门别类整理好,这也是要花费一些时间的
李有智等的有些不耐烦,因为船上人挤人,闷的人头昏脑涨,特别是还有一头毛驴横亘在李有智跟王强中间
毛驴的尾巴在李有智面前一甩一甩的,惹的其更是烦躁不已
毛驴的主人紧挨着王强低头坐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毛驴似乎是察觉到主人的不开心,朝着主人“啊呃啊啊呃啊”叫唤着,又伸出舌头亲昵的舔着主人的脸颊
这时有人看着毛驴说道:“这么好的驴卖了可惜了!”
毛驴似乎是听懂了,开始吼叫起来,变得狂躁不安。这驴子全身发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毛驴主人红着眼眶,安抚着毛驴:“不卖恁……”
李有智看着毛驴那夸张的大嘴,不由得笑出了声,心道:“啥球样,谁会买恁!”
“身材不高大也就算了,毛色亦不纯正,更兼一张夸张的大嘴,一看就是好吃懒做的家伙!”
在主人的安抚下,毛驴又开心的晃动起自己的尾巴,那大尾巴都要甩到李有智的脸上去了
李有智气不过,伸手狠狠扽了一把驴尾巴,毛驴发出一声痛苦的“啊呃啊呃”的声音,竖立起长耳朵的同时转过头,两只大眼睛死死盯着李有智看
李有智嘚瑟的笑了:“恁看啥?”
“就卖恁!”
这可不是一般的仇恨,下一秒毛驴嘶鸣一声“啊呃~”将自己的满腔怒火都集中在小圆蹄子上猛的冲李有智踢了过去
李有智似乎是早已料到,歪头躲过了,毛驴一击未中,发出“啊呃”声响,蓄力准备第二击时被自己的主人给抱住了
主人一边轻声细语的安抚着毛驴,一边顺着毛拨拉驴头,毛驴依旧“啊呃”个不停,大有一副拼命的架势
毛驴主人轻轻在毛驴耳边说了句:“中,中!”然后站起身看了一眼李有智,当着毛驴的面在李有身上“重重”的拍了两下,一边拍一边说:“让恁欺负旺旺……”
李有智本能的架起胳膊阻挡,当发现对方没用力气后便也做罢
看着李有智被揍,毛驴嘴角上扬“啊啊呃啊”欢快的叫了起来,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
见毛驴冷静了下来,毛驴主人双手作揖,说道:“娃,木伤到恁吧?”
李有智撇嘴斜了一眼毛驴,回道:“哼~咋可能!”
话音刚落,噗嗤一声响,毛驴拉屎了,新鲜出炉的粪热气腾腾,那味儿化作烟往鼻子和眼睛里钻,李有智被熏的眯着眼睛,溅了满身都是屎
毛驴“啊呃啊呃”的发出胜利者的欢呼,毛驴的主人则一边说着抱歉之类的话,一边拿着布袋子收集着李有智身上的驴屎
毛驴主人生怕有人跟他抢驴屎似的,那动作麻利的很,转眼之间就将李有智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翻找了一遍,确定再也翻不出来驴屎蛋蛋才满意的坐了回去,轻轻摸着驴脑袋
李有智脸上身上都还带着驴屎残渣,一脸愤恨的瞅着对面一驴一人
毛驴主人感受到李有智要吃人的目光,悻悻的笑道:“娃子,赶紧洗洗吧!”
说着就要上手去帮李有智清洗,被李有智架手挡住了
:“不用!”
毛驴主人尴尬的坐了回去,李有智正准备去船尾接水洗脸的时候,船家喊道:
“坐好,开船了!”
接着便响起了号子声
“黝嗷依!哈依!呦嗷! 呀嗷依!呀嗷依嗨呦!黝嗷依!哈依!呦嗷! 呀嗷依!呀嗷依嗨呦!……嗨嚎嗨!嗨嚎嗨!嗨嚎嗨!
在船家的铿锵有力的号子声中,船离开了河岸,破开水面,向着目的地––李官桥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