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六十六年的苦心藤。”易行睁开闭合的双眸,望向婉儿,“谢府不简单。”易行如此说是因为在这灵气枯竭的大域,能有生长千年药草,当得起不简单。
在他眼中,千年药草不值一提,因它隐含的灵气太稀薄。但对与此域的生灵而言,那星星之生气,也隐含着澎湃的生机。
弃之如草或珍之若宝,也是因修为的差异而言,境界是不可跨越的鸿沟。
婉儿心中叹服。她只知道府中珍藏的护心灵丹,一直被谢府视若珍宝,据说灵丹的主要成分就是千年苦心藤,具体到多少年,没人说的清。
如今被易行一口说出是一千六百六十六年,她无由的相信,因易行的表现让她震撼。
少年神医啊!所谓神,就是超脱了常人的所不能。
“对谢郎的伤势如何?”婉儿心存一丝幻想,这么多天过去了,谢进的伤一直无多大起色,她心中已清楚护心灵丹的药效,可她心还是渴望着黑夜中的曙光乍露。
“生机不绝。”他想到那粒金丹,产生的灵气在温养着生命,“可否容在下再为尊夫仔细诊断一番?”易行开口道。
“先生客气了,妾身求之不得,谢郎病情还望先生辛苦一番。”婉儿面露喜色,盈盈一福,才起身告退,她知道一些医道名宿的习惯,不喜身边有人打扰。
婉儿退出厢房,轻轻掩上门。
易行站在谢进床前,思忖良久,这不是易行故作深沉状,人命岂是儿戏,由不得易行不重视。
谢进的伤无疑是对易行医术的一次挑战。
他准备尝试使用绿气,加固谢进生命的存活。
易行从针匣中,拈出银针,细长的银针在易行手指间,闪烁异光。
他先要贯通任脉气脉,恢复谢进受损的经脉,再让断裂的骨骼接续上。易行轻轻捻动指间银针,心存意念,慢慢驱动神秘的绿气,以神识为引,牵引着绿气从针尖流出。
易行的银针渡气就是要调整谢进身体的阴阳平衡,激发他微弱的一息尚存,但他渡入的绿气,受到一种力量的排斥、压制,像在逆水中行舟,艰难吃力。
易行不知那种力量从何而来,无迹可循,寻不到源头。
一正一反的力量,莫非就是生与死的对立?易行想到了这种可能。
但医,能医不死病;死,非医所能医。
上天不许他生,自己若要施救,那等若是在逆天改命。
有可能受到天道的反噬——天谴
想到天谴,那道倩影与天抗争的一幕,又浮现脑海,无奈的叹息,让易行心神一震
自己孤独流浪,连同丹田的破碎,莫不与天谴有关。
丹田破碎,武修之路已断。没了丹田便不能修炼,但易行心中从未有过退缩,不愿屈服于天地的无情。
自己定要逆天而行,踏出属于自己的武修之路。
天谴,自己何须要怕!偏要与天争。
何况医者也是修者,与佛修一样,慈悲为怀,度化世人,以慈悲的念力,度身,度人,一念的花开,同达彼岸。
以天谴为赌注,探索医道,唯有真正的医者,年轻的朝气,才有此大毅力,大锐气,敢于担当。
易行神色凝重,天谴为赌,逆天改命,自家医宗也许未曾有人尝试,自己能否成功,对自己有多大的伤害,对易行而言都是一种挑战,焉能不谨慎?
逆天改命
那是人间道在干涉轮回,影响天道的既定秩序,注定会产生大因果。
因果一旦纠缠,三生不易,连神佛都辟易,相当的可怕。
易行凝神,以慈悲为念,再次勾动生命精气,随着易行手指有韵律的变化,绿气在穴道内有时分散,有时聚集,或滋养、或疏通,缓慢修补损伤的经脉,刺激气血的活力。
互生互换,循环流转。
易行让浓郁的生命精气凝成一条气柱,靠近那道淡淡的灵气,甫一接触,灵气陡然大盛,绿气却在飞快流失,易行急忙收回了绿气。
而谢进的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充盈着绿气,每一个毛孔都在舒张,浓郁的生气勃发。
生命似乎正在被唤醒。
咦?
声音很低,在易行身后响起。
易行一惊,连忙收气止念,正欲起身站起,感觉身后一道劲气袭来。易行心一动,随念而起,扭首转身,像是随意的举动,风起叶落,那般自然。
劲气尖鸣,贴着易行耳边窜过。
又一声惊叫,袭击之人绝没想到易行的反应如此迅捷,简直妙到毫巅,不早不晚,与他的指劲并生。
袭击之人眼见一击不成,左手电闪拍向易行,逼仄的空间,加以易行体力耗费过巨,终是被一道余劲扫中,登时昏厥过去。
…………
福伯站在厅堂前,望向远处起伏山峦,岚雾像轻纱漂浮在半山,山林影影绰绰,抹淡了黛绿。
他已差人去请易行,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人为何还未到?
一丝不祥的预感,袭上福伯心头。他想到昨夜在观溪斋出现的那个幽影,自己暗中尾随,出了观溪斋直奔无名山而去,最终在山中的一处深潭前失去了踪影。
现在再回想,福伯感到内心一阵紧张忐忑,那条幽影身法飘忽幽诡,影影绰绰,十分诡秘。按理说,他若隐藏行踪,以他的身法自己是难以察觉。但是却被自己发现,一路追踪而去,幽影躲躲藏藏,忽隐忽现,几个时辰后,又忽然消失不见。
怕是有意为之!福伯心头一凛,想到了对方的用意。这时厅外响起急促,慌乱的脚步声,更让福伯的这种疑虑加重。
“福伯,易行失踪了,斋内山外,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不见其踪影,是不是他独自偷偷离去了?”小小很恼怒,气冲冲的从外边疾步赶来,大声嚷嚷道。
福伯的心咯噔一下,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吗?易行真的偷偷离去了?也许不会,但在没找到易行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当福伯踏进东厢房时,他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此时的谢进,虽然没有清醒过来,但他身上透出的味道,他熟悉——蓬勃的生机,正在悄悄酝酿一场契机,等待生命的惊醒。
福伯惊呆了,脸上虽没有一点情绪流露,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定是易行的手笔!
易行——谜样的少年啊!平凡中处处透出神异,看不透哟!
当福伯发现,谢进体内竟然流动着先天的生命气息!他禁不住发出一声长叹,修行到他这个境界,追求的就是由后天向先天的转化,把后天的真气炼化成先天的生命之源,进而延年益寿,寿比南山。
武者修炼的真气,还在后天之气的范畴,修炼有年,可以达到祛病延年的效果,但与先天相比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差距。
福伯清楚,谢进根本不可能修出先天之气,唯一的解释是先天真气出自于易行,但易行身上怎么会有先天之气呢?易行丹田破碎,是经过他的探查,绝对错不了,莫说先天之气,即便后天真气也无一丝啊!
谜样的少年啊!
那是什么样的医术,让垂死的患者体内诞生出奇异的先天真气?
猛然间,福伯想到一个传说,古老到沉淀于时光的灰暗角落。那还是在他年轻时,偶听家主提及,一种失落的秘术,据说唯有仙佛才能洞悉一二,牵涉到生死轮回,叫做逆天改命。
那是仙佛的手段,可以再造生命,易行有此大神通?不可能,迄今为止这种秘术是否存在还不能确定,即使有,也不会流落红尘世间,为一少年拥有。
易行不过是一个乡野郎中,他充其量是一个医术超凡的医修,顶多是掌握了一种秘法而已,这样的解释才最为合理。
即便如此,福伯不得不承认,易行的医术也足以傲视群伦,雄视当代。这样一个奇才,珞珈山不能视而不见,失之交臂,福伯陡然兴起笼络易行的念头,一定要找到易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