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炎铮努力思索着方才那一幕究竟与隐藏在自己记忆中的哪一处画面重叠,然而那记忆像是在躲避着他的搜寻,他越是努力,便越觉得无迹可寻。一时间也忘了继续跟踪那胡人,在路上怔怔走着。
正行间忽闻身后一声喊:“阿铮哥,你在此处做甚!”傅炎铮转身看去,见是庆祥酒楼新聘的小伙计小锋,这段时间傅炎铮一直住在酒楼里,二人同睡一屋,跟这小伙计也熟稔了。
此时小锋正卖力得推着一辆平板车往前走,车上放着数坛未开封的酒。看见傅炎铮后小锋停下来打招呼,顺便扯着颈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傅炎铮答道:“无事,四处转转。你推着这些酒准备去哪?”
小锋道:“这几日里总不见你,香姐常来问我。问得我好不心烦,这不正好有户人家近日要招待宾客。那宾客指明了想喝咱们酒楼的兰陵醉。一早就派了人付了银子。订了这四坛子酒,约定了今日送上门去。我正好趁此机会躲一下香姐。阿铮哥你要是没啥事就回酒楼转转,省的香姐和掌柜老挂念。”
傅炎铮点点头随口问道:“是哪个大户人家招待宾客,竟用得了这许多酒水?”
小锋答道:“不是别家,就是长安大名鼎鼎的柯家。”
傅炎铮正愁没法子混入柯家一探究竟,偏在此时碰见小锋去柯家送酒,正是天赐良机,不容错过。傅炎铮心中略一计较说道:“正好我无事,我帮你一起把这些酒送去。”说罢就撸起袖子帮着推车。
小锋哪里猜的到傅炎铮的心思,只道是傅炎铮好心帮他,说道:“那可要谢谢阿铮哥了!”二人合力推着一车酒往柯家去了。
到了柯家门口,早有人认得是庆祥酒楼的伙计来送酒的,不费多少口舌便让进了门。一个管事的伙计引着二人从后门进了柯宅,转到了伙房门前,那伙计吩咐道:“你二人把这些酒搬进厨房放好,完事到前厅找我结算钱款。”
傅炎铮进入神策军之前曾住在柯家,柯家的佣人伙计大多都见过傅炎铮,只是一来时间久了这些人对傅炎铮的模样也记不清了,二来傅炎铮经历这三年容貌已有些变化,是以现在只需不碰上柯如阳,整个柯家便无人认得傅炎铮。
傅炎铮正与小锋搬缷酒水,忽见后门打开匆匆走进一人,这人腰挂横刀,做武士装扮,不是寻常下人。那人从傅炎铮二人身旁经过,也不看二人一眼,便匆匆往前院中去了。
傅炎铮对小锋道:“我想起来,我有个相识在这柯家做事,我去跟他说句话,稍后就回来。”
小锋道:“阿铮哥,你有事只管去,这点酒我自己一会儿也就搬完了。”
傅炎铮道了声辛苦,便也往前院去了。只见方才那人径往柯如阳的房中去了那人在门上拍了拍,得到回应后进了房间。光天化日之下,傅炎铮不敢贴耳偷听,只隐隐听见房中谈话,那人言语中似乎是在讲述两个人打斗。
片刻后又听见柯如阳说了声下去吧,那人便又从房中出来。傅炎铮见那人走来便佯装腹痛走上前去说道:“兄台,小的是来给府中送酒的伙计,请问这府中茅厕在何处。我因贪吃吃坏了肚子,寻不到茅厕,烦请指个路。”
那人说道:“你往西北角走,过了前面的房子,房后有一个花园,穿过花园有一片竹林,竹林后面就是茅厕。”
傅炎铮面露苦色说道:“这宅院太大,小的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劳烦兄台给带个路,小的实在是忍不住了!若是憋不住拉了裤子里,小的倒不让人笑话,只是不免弄得府上不干不净。”说着半蹲下身子,似要就地方便一般。
那人瞥了傅炎铮一眼,不耐烦加嫌弃道:“跟我来吧。”说着当先往西北走去,傅炎铮连忙跟上。
不一会儿果然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傅炎铮眼见竹林茂密,四下无人。施展幻兽流沙拳纵身一跃上了那人背上,左臂勒住那人脖颈,使他不能出声。右手拔出匕首抵在那人咽喉。那人未料到傅炎铮会突然袭击自己,一身功夫还未施展便被制住。
傅炎铮压低声音说道:“不要出声,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否则立即取你性命。”
那人并不回应。傅炎铮右手匕首用力,那人咽喉登时出血,这才连忙点头,傅炎铮左手松开那人脖颈,右手匕首仍抵住咽喉,解下那人腰间横刀扔进了茅厕里。
傅炎铮问道:“你刚才在给柯如阳汇报什么事?”
那人回答:“公子让我们监视李晴川,方才我见李晴川跟花想容交手,将花想容打伤。便回来禀报公子。”
傅炎铮明白这人口中所说的李晴川便是那个胡人。于是又问道:“柯如阳为何要你们监视李晴川?”
那人摇头道:“这个小的不知。”
傅炎铮只道那人撒谎,右手匕首又加了几分力气,那人痛的龇牙咧嘴说道:“真的不知。我只知道公子留他在此是有重要用处,只是公子和柯公信他不过,便命我们天天好生招待他,并假装给他透露一些消息说公子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被花想容给夺了去,但花想容武功高强,公子也奈何不得他,便一直对此时耿耿于怀。想试他一试,不过始终不见他有何动作。恰好这几日里灵剑派的人来拜访,公子忙着应酬,便怠慢了李晴川。李晴川受了冷落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便闹着要走,只是走之前定要为公子办一件事,酬谢公子数月款待,偏公子无事要他去办。他便自己去寻花想容要给公子出气。我见他在街面上就跟花想容动了手还打伤了花想容,便回来跟公子禀报。”
傅炎铮又问:“那李晴川去了何处?”
那人答道:“他打伤了花想容,自己脖颈处也被刺伤,便自去买了外伤药涂抹。”
傅炎铮点点头又问道:“你在柯家可曾听说过回天功?”
那人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傅炎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方才说的柯如阳留李晴川在家中有一件要紧事究竟是何事?”
那人又摇头道:“这个我确实不知道。”
傅炎铮点点头道:“我还要在柯宅寻找回天功,若是放了你的话只怕不太好办。只好对不住了!”
那人闻言正要求饶,傅炎铮匕首却早已刺进咽喉。那人想要呼救口中却只有鲜血涌出,惊恐的睁大眼睛看着傅炎铮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傅炎铮将他尸首抛进茅厕里,处理干净后,假装刚方便完从茅厕中走了出来。
傅炎铮回到伙房钱见平板车仍在,车上的酒已经尽数搬到了厨房。小锋并不在旁,想是去结算酒钱了。
伙房紧邻着柯宅后院,傅炎铮悄悄转进后院。按照记忆中的方位穿过走廊,推开一间房门钻了进去,这间房子正是柯如月未出嫁之前的闺房,他曾在此与柯如月共度良宵,如今房中一切依旧,只是佳人已嫁做他人妇。傅炎铮睹物思人心中隐隐作痛。
这时忽然一声犬吠,将傅炎铮吓得一个激灵,他回头朝门口看去。只见一只小黄狗蹲坐在门口,然而那狗叫了一声便不再叫,傅炎铮轻轻唤了一声:“小黄。”小狗儿在门口转了一圈,似是犹豫了一下,随后跑到傅炎铮身边欢快得摇着尾巴。
傅炎铮激动的蹲下来抚摸着小黄道:“你还认得我啊!”想不到过了这么久了,柯宅的人了都记不得自己了,这只小狗却还记得自己。
小黄任由傅炎铮抚摸,随后伸出舌头在傅炎铮手上舔了舔。似乎是嗅到了傅炎铮手上的血腥味,突然变得焦躁不安起来,转身跑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