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2.新太阳
书名:从前,人们,敬畏,神明 作者:沈舟 本章字数:3593字 发布时间:2023-06-30

                1.个体


  个体的定义通常来源于人的自我认识。


  人开始从盲目的群居的集体意识里剥离开来,开始认识到“我”这个个体,从“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论调中诞生的是“我想要”,“我很重要”的萌芽。


  尽管协作捕猎或者劳动的习惯在生产资料匮乏的年代得以长久延续,但是劳动成果的分配问题方面从未出现过真正意义上的平均,即便是在一个力求公平的群体当中,那些高个子的强壮的个体也理所应当地拿走了更多的食物。


  在强烈的自我意识诞生后,那些强烈的依附于群体生活的潜意识的屈服,和逐渐萌芽发展壮大的对于集体群居生活琐事产生的厌恶感便开始了矛盾的斗争。


  从集体筹备的粮食当中拿走他们觉得他们应该拿出的那部分,那种征服或者掠夺带来的快感远大于对拿来的食物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哪怕新诞生的强烈的自我意识不与由信任和盲从构筑的群体生活相矛盾,随着历史的发展,个人生产生活经验的丰富以及劳动工具的改良提升,个人劳作取代群体劳动的趋势也是必然的。


  个体开始真正意义上从整体里剥离。


                2.分歧


  最初的“私有制”是来源于生活本能的,部分有自我独立意识的人开始意识到把自己的所有粮食放在一个所谓的粮仓里,自己可能得不到自己本该拥有的那一部分粮食。


  特权阶级和本就不存在的平均分配,导致基于信任以及劳动力低下、生产资料匮乏而不得不形成的群体性部落式社会的基石开始崩塌。


  最早的一批“信仰崩塌者”成为了少数的“集体利益窃取者”。他们从集体的“粮仓”里拿走那些他们所认为的本应该属于自己的粮食,并尽可能少量地上交自己所生产的粮食。


  当他们囤积了足够的粮食便开始脱离集体而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陈旧的腐朽的旧体制被蚕食殆尽,分崩离析。在旧的属于集体的“粮仓”倒塌之时,那些虔诚的还沉浸在旧时代宣扬的准则的人成了时代的弃儿,他们拿着手里的贝壳、泥土印章或者在纸上打印的凭证赶到“集体粮仓”时发现这里已经被搬空了。他们成了没有盔甲的骑士,没有武器的猎人,他们失去了一切。


  一小部分拥有大量生产资料的人,剩下的绝大多数的是一无所有的人。


  为了躲避死,大多数的人服从于少数人。


                 3.绳子


  本来他们指望着从那些人手里借一点粮食来种庄稼,然而第一年的粮食种下去之后都睡死在了农田里。他们便不得不以一部分土地为代价来获得粮食养活自己,到最后,土地成了别人的,他们成了土地之上帮人耕种的仆人。


  每一年收成过后把应该交纳的粮食交纳完,家里便剩不下多少粮食了,赶上大灾之年还得去那些大人物的家里去借,第二年即便丰收也不会剩下多少粮食。


  绝大多数人勤劳且贫穷,少数人慵懒且富有。


  通常情况下,当一个占人都绝大多数的群体长期收到不公的待遇和不公平的劳动分配的前提下,矛盾激化最终会以各种反抗和斗争收场。


  有些地方会聪明的引入阶级概念,宣扬每个人生下来的便是注定的,前世作恶太多的今世会生做贱民,只有通过顺从、忍让、辛勤的劳作才能赎罪,下辈子才有可能出生在富贵的人家里,顺从是阶梯,忍让是修行,辛勤的劳作是美德。


  在这里必须引入的是某些宗教的轮回观念,这辈子的苦难是上辈子的胡作非为导致的结果,今生的忍让和顺从是为了来世的快活。所以在某些虔诚的信徒的眼里,大人物们对着自己挥打的皮鞭不过是对于自己的一种磨练,那些好吃懒做,坏事做尽的“老爷们”上辈子也必定是忍让、顺从、勤劳的好人,这个宗教的优势在于把两个看似不可调和,矛盾对立的阶级的外部矛盾转移到受难者自身,把受难的原因归结为受难者自身的问题,让受难者反思自身,让他们觉得那些剥削者、压榨者都理应享受财富。受难者都罪有应得,如果没有心甘情愿承受苦难的勇气便不会从苦难的轮回里解脱。


                 4.舌头


  这种靠着把外部矛盾转嫁到受难者本身的形式的确是有效且持久的,每一位虔诚的受难者又把受难者有罪的观念传递了下来。


  但是,痛苦只会转移,但并不会消失。


  这些受难者依旧无法消除苦难自身所带来的依旧长久压抑所带来的痛苦,通常情况下,统治阶级并不会对被统治阶级的苦难本身有所警醒或者感到危机,但是随之而来的生产效率低下和社会不稳定、破坏性事件高居不下也开始让他们担忧,愤怒的情绪一旦被点燃便是盲目而饥饿的。它一旦张开嘴便会吞食掉自己周围所能吃掉的一切,上层也开始害怕自己会被怒火吞噬。


  另一个宗教也便跟着诞生了,该宗教的设想是,人所有的痛苦来源自最开始诞生时便存在便犯下的罪,这种痛苦的罪恶感不会随着人的成长,时间的延长而减少,只能通过信教而自救。作恶的人忏悔,痛苦的人祷告,做了坏事的通过向教会捐钱来免罪。


  火舌在射向火药库之前,被引到了地下,在地下,它成了一团火,成了太阳,整个地面暖和了起来,有的人笑了。


                5.鞭子


  人们信仰宗教,因为宗教让他们摆脱苦难,让他们感到幸福,让他们迷途知返,让他们得救。


  农民信教,手工业者信教,维护治安的信教,偷盗的信教,连乞丐也信教。


  信教者从少数派成了多数派,他们从用书籍和语言传教变成了用拳头、刀子传教。信教成了正直的代名词,而不信教则成了原罪。


  那些掌握了大量土地的地主,掌握了大量生产工具和销售渠道的作坊主人,那些掌握了买卖场地从一个地方买入再到另一个地方卖的生意人,那些建仓库囤放东西高价卖出的聪明人。他们都需要一个身份,一把钥匙。他们都信了教,为了让人们相信他们是同一类人。


  ·他们让传教的在他们的土地、作坊、工厂或者仓库里烧纸、洒水、唱歌、跳舞、在椅子上抽搐、在地上打滚,通过各种方式让周围也跟着自己信教,来让自己获福。好让那些收成不好的人,在劳作和生产里受伤的人坚信是自己的原因导致的,而不是周围哪个无事可做的恶魔邪魅出来搞破坏,毕竟周围都是被净化和受福的土地。


              6.剪子


  宗教的发展和扩张,也是盲目、血腥的。


  那些自愿的虔诚而感恩的无偿传教者,通常情况下甚至愿意拿出自己全部的家当来宣传自己所信的宗教。尽管宗教上层有着取之不尽的财富,但是他们总是不吝惜言辞地鼓舞那些狂热者投入到更狂热的“事业”中去,而那些不符合这些“狂热者”的家庭成员都被他们冲散了,留下来的都是同他们一般的坚定信徒或者谦卑的服从者。


  他们会把宣传“真理”的纸递到每一个他们见过的人手里,他们恨不得几句话便把所有的教义灌输到另一个人的脑袋里,他们在别人的门缝里塞“真理”,在别人的墙上贴“真理”,把“真理”纹在自己的身上,往妓女的裤裆里塞“真理”。


  狂热必引来反扑,很多对于宗教无感的年轻人在通过被宗教“侵犯”而获得了宗教接触之后,产生了严重的抵触情节。起初还只是很少的几个个体,最终越来越多地聚到了一起,他们也成立了一个类似于宗教的组织,他们反对宗教或是传统的一切,他们亵渎宗教的信物和书籍。


  愤怒的怒火是盲目而狂热的,反对者们亦是如此。


              7.剪绳子


  反对派们在每一张宣传宗教的纸上都印上恶魔的印章,他们故意不撕掉那些“真理”。他们更喜欢把“真理”扒光了衣服赤裸的放在阳光和火上烤。


  但是由反抗强权而产生的仇恨和反抗本身就是狂热而不可控的,在与宗教者的“渎神”游戏愈演愈烈的同时,信教徒与不信教者开始在意识形态里被划分成了两种完全不同的人,信教徒眼里的不信教者脏污且固执,不信教者眼里的信教徒愚昧且狂热。


  又一次一个家庭里诞生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丈夫和妻子出现了分歧,父母和孩子决裂了,在一起工作的人分成了两派,有的地方为了息事宁人专门隔出了信教徒的区域,而这又在信教徒看来有种被圈养起来的被嘲弄感,在极端的不信教者看来这却更像是一种特权。


  在经历数不清的大规模冲突之后。


  在干涸的开裂的土地上新的萌芽诞生了。


             8.新月


  当权者开始打压一家独大的宗教(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当权者发现宗教正在胁迫甚至想要架空当权者的统治。)并试图以此来安抚那些反对宗教者。


  于此同时,鼓励和支持几个苟延残喘的旧宗教和几个新宗教。让它们从被打压的宗教里拉拢走信徒,蚕食掉它巨大而盘根错节的身体。


  在其它教派里,有些极端教派也靠着焚烧其它教派的书籍、亵渎其它教派的神像来增强教派内部的凝聚力,这也使得那些狂热的反对宗教的人加入到了教派当中来,成为了更加狂热的信教者。


  一条大河被拦截之后分出来无数的支流来,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条河依然存在着,只不过是朝着不同的方向流去。


             9.小丑


  有一种设想,在后来被提及。


  那么维护一个国家机器稳定的武器除了信仰宗教是否还有其它替代品,是否宗教才是麻痹苦难的终极良药。


  摆脱旧神的图腾崇拜和个人崇拜已经是一件相当难的事情了,更何况是把宗教的大树从土地里彻底铲除,而不是在原来的地方种上另一棵树。


  人总是本能地试图规避风险而选择一条相对稳妥的路,这条路更加的保守,更妥协。


  是否存在一条路?一条人们可以靠着不选择路,不选择路,不靠攻击他人来凸显自己的优越感的路。


  人可以单单靠着提高全体的自我辨别意识,通过学识和思考来摆脱痛苦的束缚,而不再依凭抱团取暖来短暂摆脱精神孤独呢?


  第一个提出这个问题的人被人用枪打死在餐桌上。


  人们觉得他疯了,拿着刀子剖开了他的脑袋。


  他们对着那人的脑子比比划划了半天,如他们所想,他果然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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