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书名:涌潮 作者:流光 本章字数:5617字 发布时间:2023-06-30

  天空大亮,码头上渐渐热闹起来。罗旺起身观察四周,见码头上突然多出许多陌生面孔,瞧着身材长相便知是北方大汉。罗旺暗道:“此刻倒需多留意一下,只怕是黑风岭的土匪们已经开始盯梢。他抬头瞧着来来往往人流,忽见王满金走来,嘴中骂骂咧咧道:“奶奶的,有什么水鬼,分明有人杀了丁其嫁祸水鬼,待老子查出来是谁干的,哼哼,扒了你的皮”,边说边晃晃悠悠从身边走过,身边人点头哈腰齐声应和。

  临近傍晚,韩富贵推门进来,满脸笑容,张嘴说道:“来了,有一艘日本船开进码头,八成是石田家的”。罗旺满脸兴奋叫道:“好,明日看看他们怎么全军覆灭”。韩富贵笑一笑说道:“你放心,我准备两条小船,暗地里偷偷跟随”。停顿片刻,韩富贵又道:“这件事用不用乔兄弟打个招呼?”。罗旺一笑:“不可,等事成之后再与他讲,现在我们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次日,天空晴朗万里无云,一辆黑色轿车直奔码头,车门打开,赵引娣蹦出车来,后面乔坤笑道:“看把你着急的,惠子小姐还没有到”。赵引娣一笑道:“正是因为她没到,我们先来,才代表有诚意”。她转身看到罗旺站在不远处笑笑:“旺大哥!”。罗旺招一招手:“世事难料,当初惠子小姐介绍你去读书,怎么能料到你现在每日都为救亡民族而奔波”。乔坤笑笑跟上来道:“所以你应该与惠子小姐好好道别”。

  说话间远远又是几辆轿车驶入码头,车一停下,石田惠子打开门叫道:“赵小姐,乔坤君、罗旺君”。赵引娣上前道:“惠子小姐,知道你要回国,我与旺大哥、坤哥一起来给你送行”。石田惠子一笑:“谢谢你们好意”。赵引娣伸手由脖上摘下一块玉佩道:“这块玉佩我从小带到大,能保佑你逢凶化吉一路平安”。石田惠子一见忙道:“这么贵重,我怎么能收?”。赵引娣一笑:“你能收的”,说着伸手帮石田惠子带好。乔坤上前道:“祝你一路顺风”,石田惠子含笑点点头。

  她转脸望望罗旺微微道:“罗旺君,你保重”。罗旺点点头微微道:“你也保重”。二人相互望着,竟是默默无言。这时小野走过来说道:“乔老板,多谢你搭救惠子小姐”。乔坤一笑说道:“还是惠子小姐吉人天相,才躲过一劫”。石田惠子退后一步微微摆正身子,深深鞠一躬说道:“谢谢你们救命大恩,我会牢牢记住的”,说完转身离去。

  罗旺眼望石田惠子,见她越走越急,心中忽觉惆怅万分,不由得暗暗叹口气。忽地眼前一闪,一道身影从惠子身旁快速掠过,大踏步向海船走去,罗旺心中一动暗道:“是沈江”,在他旁边一名中年汉子手提皮包紧紧跟着,细看皮包只觉十分眼熟,竟是自己在石田株式会社换下的那只。罗旺心头暗笑:“只怕你拿回去才知道是一沓废纸”。抬头向远处望去,就见有十数人在码头快速登船。不觉一怔心中暗道:“黑风岭的土匪也开始行动了”。

汽笛长鸣,大船缓缓启动,远远有声音传来:“赵小姐、乔坤君再会”、“罗旺君再会”。罗旺见赵引娣摇臂大呼道:“惠子小姐再见”,猛醒悟过来连忙招手告别。乔坤笑笑低声道:“等她回去,就热闹了”。罗旺忙抬手示意他住口不说。

  远处小野迈步走来,微微道:“乔先生,我介绍一人与你认识”,说着侧身避让。罗旺眼明手快拉起赵引娣低声说道:“我们先走”。赵引娣一愣知有原因,也不说话,迈步随着罗旺便走。走出数十步远,赵引娣见身旁无人心中不解问道:“怎么了?”。罗旺低声说道:“他身后不是别人,是大浦江黑道人物沈江,我曾与他打过交道”。赵引娣一愣:“就是那个把人贩卖到南洋为奴的沈江?”。罗旺点点头道:“现在还要避开他,免得麻烦。我送你回去”。

  等他再回到码头,眼前再无刚才那般热闹,远远见韩富贵矗立码头凝视海面。罗旺缓缓走向前问道:“可有好消息?”。韩富贵微微一笑:“你放心,我对自己有信心,等后面的小船回来一问便知,我们先回去吧”。罗旺微微道:“这些土匪只道能追上去,在海上生擒沈江。却不料沈江玩了一个金蝉脱壳,不仅被耍个团团转还枉自丢了性命”。韩富贵一愣:“想不到沈江倒是如此狡猾,哼哼,他既然没走,我们这些韩家村落难兄弟免不了要和他算账”。

  正说着,远处两个黑点渐渐变大。韩富贵指指笑道:“这两艘船回来了,看它们飞快驶来,八成是有好消息”。罗旺开口笑道:“但愿,当年他们火烧赵家屯,料不到今日一个个葬身大海”。说话间,那两艘小船箭一般驶到岸边。船上人见韩富贵、罗旺在岸边守候,不由得哈哈大笑:“韩大哥、旺哥,我们跟踪那条大船出港不久,就见着大船倾斜开始下沉,那甲板上人早就乱作一团,上面有人发现我们两条船便高呼救命,我们倒是停下来不再向前,他们气急败坏掏枪射击,只是距离太远哪里能被射中”。  

  罗旺笑一笑:“他们烧杀掠抢残害他人,从不怜悯受害人。现在眼见海水倒灌,倒是能体会一下受害者无助的恐惧,眼睁睁看着死亡悄悄来临而变得心灰意冷”。另一人道:“那大船初时倾斜,引得船上人哭爹喊娘,后来船头慢慢入海彻底倾斜,没用三刻钟时间一条大船便没入海中再看不到踪影”。韩富贵拍手叫好:“这些人图财害命,今日终于得到报应,只是不知他们有活口没”。先前船夫一笑说道:“我二人待大船沉没没有立即赶回,待看到海面上渐渐浮起尸首,眼见着无人挣扎,这才打道回府”。韩富贵道:“你二人辛苦了,待回去后打上几瓶酒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望望罗旺又道:“怎不见你开心,回去一醉方休才好”。罗旺面色凝重摇摇头:“今日大仇得报,我要买些烧纸,找来乔坤与引娣好好为赵家屯的各位乡亲祭拜一下”。

  马府后花园,马洪根长臂舒展一套长拳打完已是大汗淋漓,吕秀英掏出手帕迈步走来,轻轻帮助檫拭汗珠,缓缓道:“这一路拳法打下来可有不适?”。马洪根接过手帕,边檫边道:“打完拳法只觉浑身有力舒泰仿佛重生”。吕秀英笑笑:“这段日子多亏刘医生的细心呵护,也多亏韩师傅教你这套拳法,教你调理身体坚强意志,你才恢复的这么好”。马洪根擦完汉把手帕交还吕秀英,扎个马步,左右拳呼呼挂风打出两拳,嘴中笑道:“秀英,这些日子多亏你了。你的金银首饰都被我挥霍一空,我心中难受。过几天就是你生日,我出去选一对好的手镯补偿你”。

  吕秀英微微一笑:“不要,二娘、楚楚,都给过我首饰,尤其是楚楚,只要我看中的就送与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马洪根摇摇头:“她们的是她们的心意,我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给我个机会”。吕秀英见他满面焦急点点头一笑:“好,就满足你”。马洪根一拍双掌兴奋道:“好,就现在,你与我一起前去”。

  二人兴高采烈牵手而行,大道上人流穿梭熙熙攘攘热闹不凡。马洪根大开眼界笑道:“这段时间没有出门,倒是比以前更加繁荣,真想天天上街来”。吕秀英一笑:“以后你回工厂独当一面的时候,少不了你来回奔波”。马洪根微微道:“虽然乔坤与外国人合伙做生意,终归是乱世之下保存我们马家资产的唯一途径,如果是我,只怕这些家产早就败光了”。吕秀英点点头:“不管他与何人合伙,每月到日子便按时交给二娘钱财,我们马家上下还要感激他”。马洪根微微道:“我也慢慢想通了,如此世道下,也怨不得他。乔坤不愧是我生死之交,难得他对我们马家尽心尽力”。吕秀英微微一笑道:“他呀不光是你的好兄弟,只怕以后是亲上加亲也说不定”。

  马洪根一愣:“怎么说?”。吕秀英含笑道:“每次乔坤见楚楚都是含情脉脉,我猜呀乔坤是中意我们楚楚,只是楚楚却是对他不冷不热”。马洪根看看吕秀英喃喃道:“是么?不过若是罗旺那就更好了”。吕秀英微微道:“他二人本质都还不坏,只是看谁有缘分了”。说话间二人已是来到首饰店,没用多时便已采购一对心怡手镯,吕秀英满含笑意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二人付完账说说笑笑携手出门。

  刚一出门,就听得一阵笑声:“呦,是马家大少爷,看你红光满面携妻出来,想必采购了不少金银首饰,我那店里还有你不少首饰,什么时候再光临我们那里,我给你打折扣优惠”。吕秀英瞧着那人颜面变色,说话人正是烟馆老板。吕秀英低头拉起马洪根,急道:“我们走”,迈步往家的方向赶去。只听身后那人哈哈哈大笑起来。

  一路上马洪根见她闷闷不乐,宽慰道:“他只是郝万达手下一个小喽啰负责烟馆生意,你不必如此害怕”。吕秀英神情忧虑道:“我只是担心他们会再对你下手”。马洪根拍拍吕秀英肩膀安慰道:“不用怕,你要对我有信心”。吕秀英摇摇头:“他们心狠手辣又阴险狡诈,你斗不过他们,你若再陷入他们陷阱,我们这个家怎么办?小宝怎么办?”。二人情绪低落下来默默无语,均是知道他们手段歹毒。

  忽地吕秀英抬头道:“不如,我们一起回我老家,那里远离沿海,虽然落后,却是安全了许多。这些年我把你给的钱,有不少寄回老家,倒是也购得几亩良田,养活我们没有问题”。马洪根一愣见吕秀英满脸期望,不忍拒绝微微道:“我要想想”。

  前面人潮聚集,不时有人振臂高呼。吕秀英微微道:“是阿潮”。马洪根停下脚步点点头笑道:“他终于长大了,能够为民族自强民族复兴尽自己的一分力量”。吕秀英忙道:“你也不差,一心想着振兴民族工业,只是因为身体不适,才暂时停下来”。马洪根摇摇头苦笑一下,挽起吕秀英说道:“我们回去吧”。

  醉乡楼中,沈江满面堆笑端起酒道:“乔贤弟,年纪轻轻便能左右逢源,令哥哥我羡慕啊”。乔坤笑笑端起酒道:“沈兄也不简单,来江海市没几天,便找到日本人当靠山混的风生水起”。沈江嘿嘿一笑:“哪里,哪里,来干杯”。一口酒下肚,沈江道:“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我知道你曾经救过石田惠子,又与多国有贸易往来,小野会长还是比较器重你”。乔坤一笑微微道:“大家都是一个利字,相互利用罢了”。

  沈江摇摇头:“你不同,我看人不会错,你和郝万达不是一路人”。他望望乔坤又道:“我虽然把全部家产送给小野,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如果没有他,我早就被人害死。你我既然能够相熟也多亏小野会长了”。接着端杯猛喝一口恨恨说道:“我一心投奔郝万达,却不料他背信弃义,引 诱黑风岭的土匪想要灭了我”。乔坤楞下疑道:“你如何知道?”。沈江道:“他一举一动都在小野会长眼里,是他告诉我郝万达与黑风岭土匪接过头”。乔坤听罢微微点一点头嘴中道:“原来如此”。

  沈江忽地头朝前倾,盯着乔坤道:“你我联手一起干掉郝万达,分刮他的产业,你敢是不敢?”。乔坤一愣,料不到他说出如此话来,双眼望望沈江摇一摇头,说道:“莫说你势单力薄没有实力对付他,即便有实力,他背后有日本人知道也不会轻饶你”。沈江忽地摇摇头:“自从他的人非礼惠子小姐,小野会长对他信任已经大不如从前了,只是看他是挣钱工具,才没有怪罪”。他见乔坤默不作声低声又道:“你在明,我在暗,我们二人联手做掉郝万达大有希望”。乔坤抬起头望望沈江摇摇头,冷冷道:“你刚才所说,我什么也没听到。公司有事鄙人先行告退”,站起身来招手叫道:“小四,这顿饭记在我的账上”,说完转身离去。只惊的沈江呆呆坐在椅子上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羞愧难当。见乔坤走远,沈江这才缓过身来,只觉脸上涨得难受,端起举杯猛地一口喝干,心中恼道:“不识抬举”,把酒杯一放迈步离去。

  夜里沈江正端着高脚酒杯在屋中来回走动,忽听一阵咚咚敲门声响,不觉一愣,放下酒杯摸出手枪躲在门后问道:“谁?”。门外人答道:“石田株式会有请”。沈江收回枪开门问道:“这么晚了什么事?”。那人一笑:“到了就知道了”。远远从屋中飘来一阵日本民调,沈江跟随来人沿着木栏石阶推门而入,心中忽地一愣,就见正面小野端坐,左面郝万达,右面乔坤,齐齐望着自己。沈江一笑:“原来二位早已来了”。小野一摆手示意坐下,微微道:“今日把诸位请来,是想请诸位想想办法,现在江海市抵制日货猖獗,怎么才能阻止民众抵制?”。沈江笑道:“这有何难?找几个人把带头人干掉,岂不痛快”。

  小野脸往下沉道:“如果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我早早就行动了,当初在码头加藤伤人被迫回国,引得学生上街游行,后来还是乔先生帮忙摆平”,他望望乔坤满脸赞许。乔坤微微道:“若是再有一次暗杀,只怕更加激起民愤,比上次难办的多”。郝万达笑笑道:“那带头两人,一个马洪潮一个赵引娣,都与乔老板相识,只要乔老板回去劝劝,就可瓦解他们抵制了”。乔坤一愣喃喃说道:“这些事情还需慢慢引导,不可操之过急”。沈江哈哈大笑:“乔兄弟莫要找借口了,那日我去登船时,见那女子与你在一起... ...”。小野忽地冷冷说道:“那日你登船远行,掩人耳目,悄悄返回,为何要在码头留下来?”。沈江一愣随即笑道:“这还得多谢小野会长的声东击西虚晃一枪的妙计,只是我见码头上有一个年轻人倒像是当年相熟的报童,是以暗地里前去瞧上一瞧”。小野忽地脸色下沉:“只怕不是吧?”。

  沈江愣一愣瞧着小野面目狰狞,心中发虚,低声说道:“是千真万确”。小野微微问道:“当时上船时,你与一只公文包最近,现在国内传来消息那只公文包被人掉包,你说是不是你干得?”。沈江闻听大惊,连忙摆手说道:“小野会长,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小野嘿嘿一笑:“我来给你讲讲,你身上藏有另外一只公文包,偷偷换掉后,藏在身上下船,为遮人耳目在不远处的沙土下掩埋,后来回去只为去取那只公文包对是不对”。沈江浑身一哆嗦嘴中道:“小野会长,你可不要诬陷与我,我沈某人虽然落难流落在此却也是敢作敢为之人,请小野会长明察”。小野忽地站起身,缓缓走到沈江身后拍一拍肩膀微微道:“你说得我信。只是终归有人要做替死鬼,现在你最合适”。沈江闻听大惊,就待起身,忽听“砰”地一声枪响,就见沈江脖子一歪,身体瘫软在地,后脑上一个血洞鲜血直流。小野向门外低呼一声,早有人拉开门进来二人伸手将沈江尸身拖走。

  乔坤不动声色,望望郝万达,见他眼中一丝慌乱正呆呆地望着自己。小野收回枪缓缓回座坐下沉声道:“他挑拨离间,分裂我们团结,私吞文件心怀不轨,我将他除去免得你二人心生间隙”。乔坤听到此处恍然大悟,心中暗道:“那日在醉乡楼里,果然有他的暗哨,多亏自己当时机警”。小野见二人不语面露惊讶,伸手端起茶碗来,笑一笑开口道:“我们三人精诚合作,共创大业,我以茶代酒敬二位”。郝万达举杯笑道:“小野会长当机立断,不见丝毫犹豫,果然是大将风范,我郝万达能与您共同做事,实乃荣幸”。乔坤见状端茶而饮嘴中连声说道:“同饮同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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