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前行,不多时便到‘聚贤庄’,但见酒楼门前人流涌动,不少江湖豪客接连前来,场面甚是壮观。
聚贤庄占地颇大,楼有七层,上设包房雅座,下有门楼大堂,中院方圆七八丈,气派非常,此时楼中人来人往,有跑堂打杂的,有迎客领路的,还有官府派人维持秩序的,再加上江湖各派聚集,闹哄哄,熙攘攘,一时之间,热闹非凡,冷凌秋和蓉儿寻觅一阵,终在二楼寻得太湖群雄,连忙上前招呼相认。
陆峰见是冷凌秋,面上大喜,当年蒙他出手医治,心中本就感激不尽,此时故人重逢,更是喜不自禁,一把将他抱住,大笑道:“好兄弟,一别多年,今日我们终是又见面啦。”
冷凌秋见他神采奕奕,话音中气十足,显是旧伤痊愈,忙道:“陆七哥,这些年你还好吧,可有留下什么病症?”
陆峰笑道:“自然是全好啦,你看我可有不适之处?”说完张开双臂,在冷凌秋面前转了一圈,又道:“当年多谢老弟及时出手,不然你七哥这辈子可就成了废人了。”
冷凌秋连忙摆手道:“七哥过誉了,都是举手之劳,便是换作旁人也会尽心竭力相助。”说完又和韩泊渠、楚耘天、赵阔海、魏博通、汤和等人一一相见,但却不见八寨主秦露和九妹常婉,不禁对韩伯渠问道:“大当家,秦八哥和常九姐怎地不见踪影?”
韩泊渠道:“八弟要留守水寨,便不来了,九妹有孕在身,也不便长途跋涉,便留在寨子里养身。”
蓉儿一听常婉有孕,大喜道:“小姐有喜了?七当家,你和小姐什么时候拜的堂?小姐快生小娃娃了么?”
陆峰红光满面,一脸得意的道:“也不过两月有余,等孩子落地,还得好几个月呢,到时候你可要回去照顾她?”
蓉儿一听,顿生出迟疑,两眼望了望冷凌秋,也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此时突听道:“小子,听闻你被萧老贼打落水底,还以为你死了,害的老哥还郁闷不少时间,要不是蓉丫头送信回来,我还真不愿来这京城,今日见你小子生龙活虎,我也心中高兴,等下可不许走了,定要一起喝上几杯。”
冷凌秋循声望去,却是六寨主汤和一脸笑意的望着他,忙道:“一定一定,正要好生感谢几位当家,否则单凭我一人也找不到那图中所在。”
楚耘天虽已知晓他寻到惠帝所在,但却不知后来如何,便问道:“听闻冷少侠寻到传国玉玺,现在已上交朝廷,此事可属实?”
冷凌秋见他问起此事,便一一答了,道:“玉玺交还朝廷,本是家父遗愿,再说我等终究是大明的子民,这等国之重宝,还是交付朝廷为好。”
楚耘天点了点头,道:“当年你爹因这玉玺生出不少事端,如今在你身上做个了解,也正合因果,你爹虽忠于惠帝,不愿择良木而栖,但在这些涉及家国大义的事情上,还是能明辨是非,不忘忠义之道,如今此事已了,不知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冷凌秋回道:“本来交还玉玺后,便欲回玄香谷拜见师叔伯,但因师妹近日成婚,家师也要来京城,如此一来,便要多逗留些时日。”
楚耘天“嗯”了一声,又道:“原来如此,对了,还想请教一事,你既然寻到惠帝踪迹,如今又交还玉玺,那萧老贼之前一直对惠帝下落耿耿于怀,一日不查个水落石出,便一日不肯罢休,如今你重现江湖,他可有来寻你?”
冷凌秋摇了摇头,道:“之前回京之时,一直小心翼翼,不敢露了行踪,便是怕牵惹是非,交还玉玺后,我的身份便大白于天下,不在有所隐瞒,想必他也得到消息,但那老贼依旧没来找我,却不知为何,进宫之时,听闻陛下也在派人找他,但这老贼隐匿江湖,一直不愿露面,现在连陛下都寻不到他,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汤和咬牙切齿的道:“这老贼狡猾多端,我等兄弟也一直要寻他踪迹,奈何这几年过去,依旧全无所获,这次祁王张榜发出英雄帖,江湖豪杰聚集京城,我等便是想来打探一下这老贼行踪,毕竟当年之事,断不能就此揭过。”
冷凌秋听他说起,才知当年自己跌落九曲河中之后,这血衣楼也没了踪迹,萧千绝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太湖水寨寻觅多年,依旧找不到人,想来这茫茫江湖,要想寻一个人,也并非易事。
几人又说些闲话,韩伯渠见蓉儿一直跟在冷凌秋身后,对他目光躲躲闪闪,一脸愁容,不禁心中起疑,问道:“蓉丫头,你我多年不见本该高高兴兴,你今日怎地愁眉苦脸?畏畏缩缩的,难不成是有事瞒我?”
蓉儿被他点名,想是躲也躲不过,只好强颜欢笑道:“见了大当家自然是高兴的,我一向对大当家恭敬有加,怎敢有事相瞒?”
汤和心直口快,笑道:“我看蓉丫头这几年在外,性子长野了些,再说有冷兄弟这等俊俏小子在身旁,定是不愿回水寨了罢?”
他快人快语,虽是玩笑居多,但无心之言反而一句话便道中蓉儿心思,此时几位当家都在此处,大家目光齐刷刷的向她看去,众目睽睽之下,蓉儿否认也不是,不否认也不是,脸上羞色顿现,两颊绯红如晚霞夕照,连忙低头看向地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陆峰一见她神色,便心知大楷,转头又瞥见冷凌秋对他频频点头,顿会其意,便圆场道:“六哥也是,看你都说些什么话,我们小蓉儿对水寨情深义厚,怎会不愿回去呢?”
蓉儿一听不好,正要摇头,却又听陆峰话口一转,道:“但常言说的好,女大不中留,如今我们蓉儿丫头也是个大姑娘了,难免心有中意之人,我们水寨一帮子糙老爷们儿,怎懂她那些女娃儿的心思?不如这样罢,蓉丫头,你喜欢谁便提出来,你七哥今日给你做主。”
蓉儿一个女娃子,怎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喜欢之人?但见陆峰既然如此说,便是给了她一个台阶,如此机会自然不愿放过,便道:“蓉儿自然是愿意跟几位当家回水寨的,只是当年七哥伤重,蓉儿去求冷公子帮忙医治时,便许下誓言‘若冷公子能帮水寨渡过危难,救治七哥,蓉儿愿为冷公子作牛作马,一生服侍冷公子’现在七哥身体痊愈,蓉儿自然不敢违背当初誓言,就此弃冷公子不顾,如今也是两难,七哥你说我是回去还是不回去呢?”
她这一番话说得婉转动情,既说出前因后果,也表达了心中所想,同时暗暗遮掩了对冷凌秋的一片心意,大意便是我回去也是为了水寨,不回去也是为了水寨,你几位当家总不能过河拆桥,人给医治好了,就翻脸不认账了吧?
陆峰也是精明之人,一听她把话头又抛了回来,便知她脸皮薄,心中想跟着冷凌秋,面上又不好说出口,更何况蓉儿当初去找冷凌秋也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如今自己被人救回性命,反过头来棒打鸳鸯,非要带蓉儿回去,那自己和那些寡情忘义之人有何区别?今后还如何在江湖立足?只怕便是连太湖水寨的名声也丢尽了。
况且冷凌秋对太湖水寨有恩在先,样貌人品也是上上之选,他二人你情我愿,自己又何必去做那坏人?想到此处,便道:“既然当初立下誓言,便须遵守承诺,否则便是背信弃义,我太湖水寨最是重情重义,岂能立誓再反悔?这样吧,你若要回水寨,便须冷兄弟点头许可,你若不回水寨,愿意跟着冷兄弟,我现在便许了。”
那蓉儿本是陆峰当年收留,一直养在常婉身边,现在既然陆峰许了,其他当家又怎会不许?于是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表态,只说遵从蓉儿想法,不回水寨也是无碍。反倒是楚耘天苦笑道:“现在常九妹有孕在身,不好主事,本来还想说等你回水寨,好把‘锦绣妨’接过来,这下好了,你不回去,这间绣妨可就要关门了。”
那汤和也在一旁道:“本来说今年我水寨会添人进口,多出一个小娃娃,现在倒好,小娃儿还没生下来,倒先折了一个大的出去,哎!”说完叹气不已。
他此话一出,众人尽皆哄笑,待笑声稍落,汤和又道:“冷小子,蓉丫头好歹是我太湖水寨出去的人,你今后若是待她不好,欺负了她,我太湖水寨帮众三千,可不是你玄香谷能比得的!”
他这话虽是玩笑,但听来倒有些像娘家人托付子女一般,冷凌秋忙接口道:“六哥你多虑了,蓉姑娘今非昔比,她可是‘夺命断魂枪’瞿老爷子的传人,枪法出神入化,我可打不过她,平日只有她欺负我的份儿,我要欺负她,却是万万不能的。”
韩伯渠一听,眼露惊异,问蓉儿道:“咦,蓉丫头,此事当真?瞿文轩真的教授过你枪法么?”
要知韩伯渠也是用枪之人,早就听闻瞿文轩的‘断魂枪’霸道非常,一直想在枪法上一较高下,无奈瞿文轩早年镇守漠北,后来便不知所踪,今日再听此人,顿时来了兴趣。
冷凌秋见他不信,便将如何遇到瞿文轩,如何被困龙隐谷,瞿文轩如何教蓉儿枪法之事向几人说了。
韩伯渠听的兴致勃勃,待冷凌秋说完之后便要让蓉儿找个地方演练枪法,好一睹断魂枪的风采,冷凌秋没想他一代用枪大家,居然对瞿文轩如此推崇,暗想今后若有机会,定要让这二人见面相互拜会一番。
突又听汤和在一旁呱噪,但见他一拍大腿道:“可惜、可惜,都怪七老弟答应太快,眼看到手的宝贝女娃,就这样白白的便宜了那冷小子。”说完连连摇头。
众人又是一笑,正在几人笑谈之间,突闻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冷少侠,多年未见,别来无恙啊。”
冷凌秋回头一看,却是少林方丈普智大师,身后乃是普慎、慧明等几位少林弟子,连忙回礼道:“原是普智、普慎两位大师,晚辈尚安,大师勿念。”
太湖群雄见是少林方丈到了,也一一前来见礼,这普智大师乃是江湖上极有名望的得道高僧,他现身往这里一站,一身绯衣袈裟极其瞩目,不多时便吸引各路英雄均前来相见。
冷凌秋随太湖群豪逐一见过,方知中原武林中果然人才济济,门派林立,今日所见便有七个,分别是崆峒派、峨眉派、形意门、天龙帮、九华山、合欢谷、如意宗,还有其他江湖英雄持续前来,人物众多,不一而举。
虽说都是小门小派,但中原武林已现蓬勃生机,要知当年元人肆虐,横行中原,江湖群雄怒起而争,均投身军旅,几场大战之下,武林中人死伤无数,唯有少数武功高强之人存活于世,其中最出名的英雄豪杰便是‘东南五虎’,后来虽元军大败,退出中原之地,但中原武林也是损失惨重,多少门派就此传承断绝,不复往昔之盛,如今时过境迁,又逢太平盛世,江湖上这才如春笋出土般又生出些宗派,直到如今百花齐开,各自争艳,方显今日之武林盛世。
这时突听得楼下大院中一阵骚动,众人寻声往去,只见一青衣男子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缓缓前来,侍卫领头之人乃是祁王府侍卫统领张超,可见来人正是祁王朱祁钰。
只听得张超一声长呼道:“祁王驾到。”
群雄听的是祁王亲至,纷纷主动让出一条道来,待朱祁钰在院中站定,环顾一周,这才以江湖礼节作一个四方揖道:“能招得各路英雄齐聚这聚贤庄,本王荣幸之至,眼下元人肆虐,在我大明朝边境虎视眈眈,持戈而向,意欲挥刀南下,如今又在京中设立擂台比武,意欲羞辱我中原武林,挫我汉人骨气,气焰嚣张至极,只因此事乃个人豪勇逞强,朝廷不便干涉,但我汉人气节,断不能就此任凭折辱,无奈之下,本王这才邀请众位英雄好汉一展身手,若能挫败北元勇士,长我汉人脸面,本王定不会亏待众家英雄,还望各位大侠豪杰一展身手,还我汉人威武,本王在此先行谢过。”说完又是对众人一礼。
众人闻言,无不群情激昂,纷纷喝骂元人无耻,更有甚者蠢蠢欲动,便要前去挑战,眼下午时刚过,那擂台已开,已有不少英雄安耐不住,自发往长安街去了,韩伯渠笑道:“我也想瞧瞧那些元人究竟有何本事,敢如此大张旗鼓挑衅。”
说完便带着太湖群雄也往那长安街擂台行去,冷凌秋和蓉儿跟在最后,此时两人之事终是得到水寨众人认可,不由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