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时,群雄依旧来到长安街擂台之前,却见今日元人武士早已将擂台围了大半,比之往日人手多出数倍,擂台之北摆了几条长凳,诺颜、琪琪格、赤那、乌力汉、阿拉善、巴图均都在座,路小川领着一队人围在琪琪格身旁,再往后还有数十呐喊助威之人,看那阵势,好似今日有一场大战。
擂台对面的临街上,原来的茶铺位置,此时忽然改作一座简易凉亭,亭子前站着张超和一众侍卫,将那亭子围在中间,闲杂人等看这些侍卫把守,便自觉的不在靠近,那亭子正中坐着一个女子,周围还围着几人,冷凌秋远远一看,却是林思雨,她此时不再是玄香谷的二师姐,而是祁王府的汪妃,如今虽仪仗从简,但毕竟身份在哪里,出行阵仗自然比常人大了许多。
眼见她兴致勃勃,想必是在府中待得寂寞,毕竟是江湖女子出身,再加上昨日大胜的消息传回祁王府,今日便禁不住这等热闹,在此搭个凉亭前来观战。
林思雨左首坐着两人,正是聂玲儿和樊瑾,此时三人正在哪里说话,再过几日,便是樊瑾和聂玲儿大婚之日,冷凌秋见他二人此时浓情蜜意,心中一道苦涩闪过,虽说大家早已说开,但毕竟那份感情在心中驻扎日久,岂是轻易能忘却的。
蓉儿此时也看见了聂玲儿,她见冷凌秋脸上一丝落寞,便低声问道:“公子,聂姑娘便在那边,你要不要过去招呼一声?”
冷凌秋叹了口气道:“他们二人大婚在即,我与玲儿之事,为免樊大哥心生芥蒂,能不见还是尽量不见最好,等他们大婚之后,我见过了师傅师伯,然后我们便离京罢。”
蓉儿小嘴儿一抿,道:“公子心中有这想法,只能说明心中还未放下,遇到这种事情呢,就得快刀斩乱麻,说实话,你这方面做的真的不够好,完全没有江湖儿女的果断决绝。”
冷凌秋没想她今日能说出这番话,不禁对蓉儿另眼相看,转头笑道:“你又没经历过,便怎知我做的不够好?有些感情若是说能断就能断,那只说明之前并未用心,我承认我心中并未完全放下,还需假以时日,才能完全抽离出来,但你说我做的不够好,却不尽然,莫非你遇到过比我做得好的人么?”
却见蓉儿嘴巴一撸,道:“你看他就做的比你好。”
冷凌秋顺势望去,只见樊瑾此时也看到他和蓉儿,正在向着这边挥手,冷凌秋本不愿过去,但看樊瑾已起身往这边走来,不得已只好带着蓉儿前去相见。
樊瑾一见蓉儿便大笑道:“听闻昨日蓉姑娘一展神威,将元人武士打得豪无还手之力,实在痛快至极,可惜我昨日在军中当值,不然定要为蓉姑娘喝彩助威。”
蓉儿不好意思的道:“昨日不过是侥幸而已,樊公子且莫这般夸赞。”
樊瑾却道:“你可别樊公子樊公子的叫,听着别扭得很,你还是叫我樊大哥罢,听着顺耳些。”说完又对冷凌秋道:“冷兄弟,要不要去亭子里坐坐,都是自己人,正好一起说些话。”
冷凌秋道:“思雨虽是我师姐,但如今已是王妃之尊,若是寻常之时,大家一起聊天叙话,倒也无妨,但如今大庭广众,还是不接触为好,免得拉低她的身份,让他在宫中被人落下结交江湖人士的话柄。”
樊瑾虽然憨直,但却不傻,听他说完,便知他是故意疏远而找的借口,要知那日在王府中相聚之后,他和聂玲儿便再未私下见面,其实他又何尝不知冷凌秋之前对聂玲儿的一番情谊,只是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如今自己和聂玲儿即将完婚,冷凌秋如此做,倒是对三人都好,或许他也是怕自己心生顾忌罢!
想到此处,顿时也不在瞒他,便道:“今日本不想让玲儿出来,但这段时间她一直闷在家中,我只怕她闷出病来,今日碰巧王妃也想来看热闹,便干脆将她也一并带来,她之前最喜热闹之事,今日便让她玩个够。”
冷凌秋听他说聂玲儿一直闷在家中,忙问道:“怎么,聂师妹身体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却见樊瑾摇了摇头道:“并无不妥,她只是有了身孕。”
“什么?”
冷凌秋闻言一惊,目前他们虽有婚约在先,但毕竟尚未完婚,此事好生突然,完全大出意料之外,但见樊瑾说得认真,定然不假,只听樊瑾又道:“那日我们在王府相聚之后,不光是你喝醉了,我和玲儿也喝醉了,那晚之后,玲儿便有了身孕,算下时日,目前已有大半月,是以这段时间便少有让她出门,一来是怕胎心不稳,二来便是在家准备大婚事宜。”
冷凌秋听他说的简洁,便知那晚之事并非只是喝醉了酒那么简单,自己之前和聂玲儿的多年相伴,如今突然出现,必定会让樊瑾心中产生危机,而聂玲儿或许是为了让樊瑾宽心,同时也表明自己绝不会动摇,两人各有心事,那晚大家相聚之后,他二人不过是以酒做媒,顺水推舟而已。
如今水到渠成,二人又即将完婚,玲儿有孕也正好说得过去,想到此处,冷凌秋只好祝福道:“恭喜樊大哥,如今可算是双喜临门了。”
樊瑾也笑道:“不知冷兄弟何时也请哥哥我喝一杯喜酒?”
冷凌秋道:“想来也不太久,那时定然忘不了樊大哥。”说完二人相视一笑。
便在此时,只听“咣、咣、咣......”的几声锣响,擂台之上乌力汉照例出列,在一旁大锣上敲了几响,预示今日擂台正式开始。
依照昨日商议,本应是韩伯渠当先上场,但范广按捺不住打擂心切,便和韩伯渠商议可否由他先打第一场,韩伯渠见他粗狂勇武,性子刚烈,虽是朝廷武将,却任有江湖人的热血豪迈,实在不忍拂了他兴致,便同意由他先上。
此时范广听得锣响,提起长刀当先跳上擂台,叫道:“今日何人与我对战?”
话音一落,便见伯颜手握弯刀立身而起,走到擂台上环顾一周,这才对范广道:“之前每日三场,打得不甚过瘾,今日我想将这规矩改上一改,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范广道:“做何改法?”
伯颜笑了一笑,当下对台下众人道:“我今日愿以一人之力挑战中原众家英雄,当初既然敢在此写上‘天下第一’四字,自然是想试试天下英雄的手段,既是如此,一旦上台,便需拿出些本事来,在下不妨献丑,先耍上一刀,各位自行掂量,如若不能接下我这一刀之人,还是不要上台为好,免得丢人现眼。”
他说的慢条斯理,但中气十足,在场之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只是他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吁”声四起,因为在众人耳中听来,伯颜口气之大,气焰之狂,简直嚣张至极,似乎根本不将在场之人放在眼中,不过群雄虽一腔怒火,口出“嘘”声,但见他既然敢大放厥词,想必自然是有些本事,便看他这一刀如何耍法?
伯颜也不恼怒,待众人静下声来,这才缓臂扬刀,但见他左手握鞘,右手持刀,缓缓抽出,也不做何花哨把式,抬手轻飘飘的凌空一劈,刀锋过处,只听“嗤”的一声,前方那块写着之前群雄挑战胜败的木牌,应声断为两截,缺口平整光滑,如利刃切落。
此举一出,群雄顿时鸦雀无声,那木牌和他间隔三丈有余,如非亲眼所见,实在不敢想像这世上有人能破空斩敌,杀人于无形,要知那刀锋无形无质,全凭真气使然,若非是内力高深之人,断难做到如此轻而易举。
伯颜露这一手刀法,便是想让众人知难而退,此刻见群雄满脸惊惧之色,便知一举奏效,心下大为满意,这才对范广道:“阁下既是用刀之人,想必已能看出这一刀奥秘,不知阁下可有把握能接我这一刀?”
范广之前看诺颜和赤那、巴图等人出手,暗想元人武艺也不过如此,今日这才自信满满,想来打这头阵,那知对方之中,还另有能人,他亦是用刀之人,自然能看出伯颜这一刀之威,虽然自己也能灌注内力于兵器,但要做到如他这般化气成刀,凌空杀人,却是万万不能。
他虽是勇武之人,但亦有自知之明,对方这等武功内力,绝非是自己一腔孤勇能抵挡得住,只怪方才心急,忙不迭的上的台来,如今骑虎难下,只得满心羞愧的道:“阁下武艺不凡,内力之深更是世所罕见,我自认不是阁下对手,接不下这一刀。”
伯颜本以为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定放不下面子,那知范广耿直了当,能屈能伸,自认不是自己对手,不禁“咦”了一声,暗道:之前倒看轻了他,此人面相虽然粗犷,但心思却不粗,绝非寻常江湖人士,不禁对他多看了几眼。
范广既然自认不敌,当下收刀而退,若是寻常情景,这等不战而退的行为,必然让人嗤之以鼻,唾骂不已,但今日却无一人敢瞧不起范广,因为方才伯颜的那一手功夫,已足以震慑众人,况且比武切磋,又不是生死搏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会显得你不自量力,而非多能。
毕竟名家有言:知人者智,自知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