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凌秋自然知晓这事,忙回道:“所谓‘凌虚奇术’不过是翎羽山庄故意用来哄骗王振的言辞罢了,晚辈当年在祖父遗骨前只看见这篇武功心法,却并未发现其他手记,‘凌虚奇术’之事不过是空穴来风,万万不能信。”
无叶道长“呵呵”一笑,道:“并非如此,你可知你祖父活了多少年?”
冷凌秋之前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一直没有答案,今日见无叶问起,心中疑惑又生,道:“祖父生辰不详,若是按他跟随太祖起兵抗元开始算,就算是和太祖年纪相仿,再到后面跟着惠帝终了,这前后也不过百年,练武之人,身体强健些也无不妥。”
无叶道长又笑道:“那贫道若说,当年起兵抗元之时,你祖父已经年过半百,你可信?”
冷凌秋一惊,忙道:“莫非前辈曾见过晚辈家祖父?”
无叶点了点头,道:“当年他曾和你爹驾临武当山,那时聊起生辰,他已年过百岁,由此可见,你祖父至少活了一百五十有余。”
此时不光冷凌秋,便连凌如烟和小梅等人也暗自咂舌,要知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活了一百五十多岁,岂不是神仙不成?
无叶道长又道:“逍遥游心法,练至小成,便可开筋散脉,内力自生,练至大成,不光延年益寿,只怕是和断枝再生,枯木回春也差不多了。”
冷凌秋本想点头赞同,但随即一想,又觉不对,他当年初次见到这‘逍遥游’心法之时,这心法并未写完,那祖父之前到底有没有修习这门功法也未可知,他这般高寿,莫不是和开了隐脉有关?
只是如今他老人家早已仙去,这延年益寿之功到底是开了隐脉之故,还是修习了‘逍遥游’心法之故,只怕已成了悬案,如今连无叶道长也认为是修习了‘逍遥游’之故,恐怕是他也被骗了去,不过此事既无定论,他也不好明说出来,搭着脑袋想了半晌,最后还是附和着老道长,点头认可。
却说小虎子本想听那张无忌和周芷若最后结局如何,那知话题越扯越远,自从被冷凌秋从‘乾坤大挪移’岔开,这老道长便再未提这两人名字,顿时心中无趣,一脸的不乐意道:“本来想听故事,你们却说些看谁活的更久,我还小,还不操心这些事,还是先睡觉去吧。”说完便自顾自的跑去卧房睡觉去了。
经他这一提醒,几人也觉话题扯远了,无叶道长笑道:“老道年纪大了,记性便有些不太好,本来想聊些过往,那知越说越远了去,倒把正事忘了。”说完对冷凌秋道:“方才给你演示了一套剑法,不如趁这月色正好,再为你演示一路拳法吧,你可有学过拳?”
冷凌秋回道:“晚辈学过一套既可强身健体,也可防身御敌‘五禽戏’”
无叶道长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有些拳理在心,那贫道这套拳法便可打的快些,此拳法名‘太极拳’你可看好了。”说完放下手中拂尘,将袖口一挽,便在庭中打起拳来。
只见无叶一反方才慢吞吞的演剑之法,这套拳法打的却是又快又急,拳风霍霍竟引得花草乱舞,快时衣诀翻飞,慢时拳风如铁,至起势起,然后抱球势、单推势、探势、托势、扑势、担势、分势、云势、化势、双推势、下势、收势共十三势,片刻间便以打完。
冷凌秋得刚才太极剑之益,自然屏气凝神一门心思跟着无叶道长的拳势而行,心中反复推演,方知这套拳法和方才那套剑法颇有相似之处,但又有大不同之地,太极谓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即是太初亦是太一,而庄子云:大道,在太极之上而不为高;在六极之下而不为深;先天地而不为久;长于上古而不为老。
太极分阴阳,阴阳一生,万物可化,太极剑、太极拳、既然名为太极,当可衍生万物,分属万象,如此一来无论拳掌腿脚,刀枪剑戟,无一不可为,无一不可用,原来这无叶道长以一剑一拳之法,为他演绎了武学的至高道理,剑法也好,拳法也罢,招式不过都是表象,其中意境方是正道,若能贯通此节,一手一足,一招一式均是最厉害的杀着,根本无须理会那些繁复而又花哨的招式,一旦意领神会,随心所欲之下,便可应对世间任何武功招式。
只是这其间的道理,说来容易,想明白后再融会贯通却又是何其之难,冷凌秋经过无叶道长这一指引,方才明白自己在武学一途上不过是井底之蛙,虽说今日和伯颜厮杀一场而未立不败之地,但无非也是借助‘御风行’身法和‘逍遥游’心法之故,只有达到无叶道长这层境界,方是武学之无上大道。
他此时脑中突生玄理,干脆闭眼而坐,冥思苦想,脑中一一浮现出方才见过的剑法和拳法,要想步入坦途,当下必然要先翻山越岭,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他自幼读书,这些道理何尝不明白,只是这充满荆棘的荒山小路,对他这个蹒跚学步之人,又是何其艰难。
世间武学,无论剑法、刀法、拳法、掌法,一借招式,二凭内功,内功需循序渐进,招式要融会贯通,这些既是武学之根本,也是武道之巅峰,一旦明白其根源,便是强身健体的‘五禽戏’也可用来对敌,飞花摘叶也可杀人,武功练到高深处,出招发招皆无迹可寻,所谓无招胜有招,就是招随意动、一切随心,只是要明白其中玄妙之处,资质悟性缺一不可,有人终其一生只怕也领悟不得。
他这一番思索,再结合‘逍遥游’心法、‘玄阴九针’及方才无叶道长的‘太极剑’剑意,‘太极拳’拳理等相互印证,这一印着不打紧,顿时犹如醍醐灌顶,只觉自己进入了一处全新天地,对武道一途有豁然开朗之境。
待他重新睁开眼时,只见自己还盘坐在那方石凳之上,眼前人影俱无踪迹,不见了凌如烟,不见了小梅,也不见了无叶道长,只见那一轮弯月悄然挂在枝头,心中不禁犯疑,这月亮本已西斜,怎地又重新挂回树梢?
他此时恍若初醒,只觉神清气爽,想起方才得无叶道长点化,自己对武功一途,多有裨益,顿时长吐一口浊气,随手捡起一截树枝作剑,在庭中往来比划,但见他一招一式俱无章法,便连那‘追风剑法’也使得不伦不类,一招一式皆不成体统,若是莫凌寒见到,只怕会被气得吐血,可他依旧使得认认真真,练到高兴出,还嫌弃这剑有些碍手,于是干脆将那树枝往地上一插,又打起那套练习多年的‘五禽戏’来,只是如今这拳法打得颇为古怪,拳不像拳,掌不像掌,猿行不似猿行,虎步不像虎步,但他并不在意,依旧打得兴致勃勃,倒似一个才练武的孩童一般,虽然身手不成样子,但兴致却丝毫不减。
只是他这一动,倒是惊动了蓉儿,只见蓉儿从屋中狂奔而出,高声叫道:“公子,你可终是活过来了。”
冷凌秋闻言一惊,这才停下拳教道:“你这丫头,说些什么话?难道我死了不成?对了,如烟呢?无叶道长呢?”
话声刚落,才见凌如烟从屋中轻步慢摇,姗姗而来,边走边道:“道长已经走了,留下一封书信,算是别过。”说完便递给冷凌秋一张信笺。
冷凌秋借着月光,仔细一看,果然是辞别之意,书信不长,无非是见冷凌秋和凌如烟长大成人,心中宽慰,日后相互扶持,多些宽容之意,还说如今是他们年轻人的世道,他无心插手凡尘俗事,只是不愿江湖再生波澜,万事三思而行等嘱咐之语。
冷凌秋看完信,只觉纳闷不已,道:“老道长不是刚还在这里么?怎么突然就走了?”说罢又看了看蓉儿,道:“你不是睡着了吗,又爬起来干啥?”
蓉儿一听,顿时和凌如烟面面相觑,道:“完了,公子昨天定是喝得太醉了,坐在石凳上睡死过去,今日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冷凌秋听她一说,更加不明所以,正要相问,却听凌如烟道:“你昨夜见道长使完拳法,便打坐入定,老道长让我们不要打扰你,任你自己冥想,自会醒来,我们听他吩咐,自然不敢叫醒你,虽知你这一入定,就此过了一天一夜。”
冷凌秋只道自己没听清,忙问道:“什么?多久?”
凌如烟笑道:“一天一夜,一天一夜,这次可听清了?”
冷凌秋这次终得确认,但心中依然疑惑不解,明明只感觉过了片刻,虽知却整整过了一天一夜,难怪那些高人一闭关不是十天就是半月,原来这般入定之后,便达到忘我之境,时间流逝再快已是浑然不觉了,只是这般做法,若是身边没有放心的人护着,后果实在难料,想必凌如烟和蓉儿这段时间都在左右不敢擅离。
想到此处,不禁对这二人报以感激之色,只是蓉儿此时并不理他,犹自蹲在地上嘀咕道:“怪事,真是怪事,谁把这树枝硬生生的插到这石墩上的?这树枝这么软,又是怎么插进去的?”
凌如烟无暇理她,只对冷凌秋道:“你昨日入定之时,本是半夜,今日醒来,又是半夜,你可还想睡上一会儿?”
冷凌秋此时哪里还有睡意,本来还想向无叶道长问些关于父亲当年的问题,那知他又辞别远游去了,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正在叹息之时,又听凌如烟道:“料想你今夜也睡不着,明日可是你那师妹大婚之日,你今夜定是辗转难眠了。”言毕,脸上突现一抹古怪神色,一闪而过。
冷凌秋一听,心道:她终究是要完婚了,想起那日樊瑾所言,她未婚先孕之事,看来是在王府相见之后,她就想明白了,要铁了心的跟着樊大哥,非他不嫁,为了让樊大哥宽心,这才以酒为媒,和樊大哥行了床帏之事,先将自己交托樊瑾,断了后路,这样也可免去樊瑾担忧。
他想着这一切,这段情缘就此落幕,虽心中难免有所失落,但对聂玲儿、樊瑾、凌如烟、包括自己,都是最好的收场。
抬眼之时,只见凌如烟正直直的盯着自己,神情难明,为了免得尴尬,忙岔开话题道:“你这次去武当山找来无叶道长,究竟是为何时,断不是单单来点化我罢?”
凌如烟回道:“我请他来帮我确认一件事,认一个人。”说完便再无话。
冷凌秋不禁心急道:“确认什么事?认什么人?能否再说的清楚些?”
那知凌如烟转身便往回走,边走边道:“马上便知结果,也不急于这一时,你先别多问,问了我也不会说,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