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关门离开,陆一洲在沙发里发了一阵呆,慢慢起身。头还有点晕,他缓了缓,快速冲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
人舒服了很多,躺到床上却没了睡意。也许是连日焦躁影响了免疫力,在北京他就得了感冒。但他不想吃药,只要一想到那些重金属超标的胶囊药,被像自己一样生病的人一颗颗吞入腹中,他的头就疼得要裂开。
不,不能让毒药害人。作为一个制药人,他不能连这点良知都没有。
可父亲坚决不同意主动召回,说召回就意味着承认错误。这错误会带来多大影响,根本无法预估,也许真的会将他们长久努力开创一番局面的企业瞬间击垮。
他不是神,不能先知先觉。但他知道海恒要做救人的药、放心的药,绝不是吃了之后会导致基因突变、罹患癌症的害人毒药。
陆鸿明在这个时候叫孙可陪他回来,冯婉秋又将他们父子争执之事悄悄相告,他不是不明白其中深意。龚毅,还有那个龚毅,父亲莫逆好友的儿子。
一切都让他心烦意乱,明天到了公司,还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收拾残局。
白盈然见到陆一洲的时候有些惊讶,本以为他会在家休息几天,正想再次表达感谢,陆一洲摆手示意。
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从来就不需要感谢。
“通知各部门主管以上的管理人员到会议室开会。”陆一洲吩咐赵廷。
白盈然坐在会议室里做会议记录。她吃惊于会议的内容,没想到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毒胶囊事件竟然也有海恒的份,更没想到陆一洲会将它摆上桌面讨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白盈然拿着笔,低着头,看着空无一字的会议记录。陆一洲并不催促众人表态,似是给大家仔细审度的时间。
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开。所有人吃惊地望向门口,唯有陆一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背对着大门,但没猜错的话,也知道此时推门而入的人是谁。
龚毅几步冲到他面前,将一张纸扔在会议桌上:“你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陆一洲抬头迎上那充满怒气的目光。
“你一张纸说停我的职就停我的职了?”
“如果你不愿意内部停职,可以自己辞职。”
龚毅的脸色变了几变,“凭什么?”
“凭你做的那些事。”
“也就你真把它当个事儿,这行业这样干的还少吗?”龚毅满不在乎,“陆一洲,你是商人吗?你做企业吗?你要赚钱吗?这是规则你懂吗?你知道今年公司的业绩为什么这么好?不就是因为胶囊类药占了大头。做药的谁不知道那是最能吸金的东西,可不降低成本,利润怎么来?大家都这样,有什么大不了。无非是两个记者没事找事造点新闻,过一阵该怎样还是怎样。”
“有什么大不了?”陆一洲吃惊地看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道:“药关人命,人命关天。”
“现在吃死人了吗?”龚毅笑起来,“你是商人,海恒是企业,你要追逐利益,就别想那么多。”
陆一洲脸色一阵青白,沉声道:“你,简直是这个行业的耻辱。你自己辞职吧,否则一周后公司会开除你。”
“好啊,过河拆桥是吧?”龚毅转身,回过头来又道:“当年没我家老头子,你老头子早在长江里淹死了,还会有现在的海恒?还会有你今天坐在这里说要开除我?我一心一意给你们卖命,帮公司争取利益,你居然这样对我。好,陆一洲,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好活。你喜欢做好人,就等着尝做好人的滋味吧!”
龚毅摔门出去,陆一洲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白盈然听见身旁的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