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峰看似在眼前,其实不知多远,一眼望去已在群山之外。
顾仁等人不会武功,好在灵雾山下有一条河,蜿蜿蜒蜒不知伸向何处,众人决定先走水路。
他们在周围的村庄里想雇船,那里的村民一听,都不肯去。一问之下才知道每日落日时分,那座山峰上便升起万丈霞光,霞光中隐隐有一座天门,人人都说那里有神仙居住,敬若神明,唤其“神岭峰”,而且那里有野兽横行,更没有人不愿意前往。
最后重金酬谢之下,终于有几个人愿意带他们一程,于是东方太白和沧澜真人,元修明和元修逸各带几人从水路走,其余人由黄友泽带领,翻山跃岭,从后接应。
众人坐上船,一路行去,水光潋滟,清平无波,宛如一条绿练,蜿蜒向前,将青山中分开来,时不时有飞鸟扑棱着彩色翅膀倏地掠过,两岸也时常看到野猴,松鼠在枝间跳跃,倒是别有一翻情趣。
有几只胆大猴子的站在水边枯枝上静静地望着他们。那一双双眼睛晶莹透亮,顾青荷立刻想到婴孩的眼睛,有些看痴了。她看得出神,发现众猴中,有一只毛色灰白老猴,护着身后几只小猴,充满警惕地望着自己。
顾青荷也怔怔地望着它,那老猴忽然朝着她龇牙咧嘴,面状可怖,顾青荷吓了一跳,忙收回目光。
船家道:“千万莫这样看着它们,它们会以为你们对它有敌意。它是认识我,如是陌生人,可能会跳上船来,那就麻烦了。”
风铃儿道:“这里的猴子都这么凶?我不信。”
船家道:“莫不信,这里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当然要防着外来的人。”
船家话未说完,只听“嘭”地一声,风铃儿随手不知拿了个什么掷向一只猴子,那猴子躲了过去,一块断木打在岸边的树上,那树摇摇晃晃,飕飕作响。
“唧唧”之声开始不绝于耳,这声音漫到整个山间,两岸都传来猴子的叫声,忽听“嗷……”地一声大吼从远处传来,吼声震天,直拍人心。
一群群飞鸟伴随着受惊吓的声音,在密林上空四散乱飞,片刻间,整个山林震荡着野兽地嚎叫声。
这一惊非同小可,众人均一跃而起,手中兵器横握胸前。
船家扑通一声跌倒在船头,哭道:“坏了坏了,是大猿来了。”
众人这才从船家口中得知这片林中住着许多猩猿,他们一般是成群结队,如若感到危险,被他们盯上,这群人只怕倾刻间便会被撕成碎片。
只听东方太白道:“你们都堵上耳朵。”众人依言。
刚刚堵上耳朵,忽地一声震天大吼,连绵不绝地朝对面的山林里传去,林木树梢竟跟着颤抖起来,众人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又听一声大吼,沧澜真人也朝河岸另一侧的山林如法炮制。
两声吼叫在山谷间不断回响,如万马奔腾,浩浩荡荡向前滚去,沧澜真人和东方太白,黑衣白袍,在风中鼓鼓作响,气逾霄汉,真如天神。
众人几乎未见过他二人与他人动手,谁都不知道这两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到底功力如何,如今都深深折服。
两岸的猿嚎声渐渐消失了,众人才松了口气。
那几个船家瘫坐在地,面色如土,忽然跪倒,不住磕头,直呼他二人神仙,“据传这神岭峰上住着神仙,没想到今日见到本人了。”
东方太白和沧澜真人说道:“我二人非神非仙,只是云游方外的散人罢了。”
江流川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神仙。”
其中一个船家说道:“公子慎言,举头三尺有神明,莫亵渎了神仙。”
江流川笑道:“多谢提醒,我知道此地谣传神岭峰上住着神仙,想必是以讹传讹,不可轻信。”
“此事不是谣传,是真有人见到过。”船家道。
元修逸笑道:“哦,真有此事?你倒是说说看。”
其中一人道:“几十年前,有几位长辈前往这大山深处求药,突遇野兽,他们本以为活不了了,忽地遇天仙下凡,那神仙不仅从兽口下救了他们,还治好了他们的伤。那位神仙告诫他们以后不要再去,那里是神仙居所,不要触怒神灵。几位长辈哪敢不听,便在神仙救他们的地方立下了一座碑,无论打猎,打渔还是寻药,我们再也没有跃过那座碑了。”
元修明皱了皱眉头,说道:“当真有此事?”
“此事千真万确,那座界碑到现在还立在那里,我们送几位至那里,便不会再往前了,各位要是再往前走,打扰神仙修行,触怒神灵,也与我们无关。”
元修明道:“一个所见可能为虚,多人所见,却让此事真假难辩了。”
江流川道:“不管是真是假,咱们去了便知。我江流川此生还未见过神仙呢,也正想见识见识,你们继续往前吧。”
他话音刚落,一阵水浪荡了过来,船身猛地一个颠簸,众人感到一阵剧烈的摇晃。
不一会儿,水浪平息下来,东方太白盯着水中央的那道未完全散去的波纹,说道:“此浪不寻常,只怕事有蹊跷。”
一阵惊鸟声划过长空,众人转身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山林中林木窜动,很不安生。方才安静了一阵的猿嚎声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的不再威武,而是有些凄厉。
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均现骇然之色,忽然间那些嚎啼声又消失了,山林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众人贮立船上良久,对面山林都不见了动静,这才开船继续往前行。
行了大半日,船来到密林深处,河道变窄,又行了一会儿,他们说道:“马上要到那座界碑了,不能再往前了。”
元修明不便勉强,又见神岭峰已不远,也不再为难他们,众人弃船步行。
众人下得船后,行了数步,果见一座界碑隐在杂草之中。众人好奇,走上前拔开杂草,定晴一看,那碑上的刻字仍清晰可见,写着几个大字:“神岭仙境”
众人寻路而行,过了几日,来到了神岭峰脚下。
仰头望去,神岭峰上摩天空,直插云霄,左右危嶂屏列,奇峰相对,乱石巉岩,或横或斜,水瀑林立,或飞或悬,云雾锁峰,云影蔽日。
此峰峭壁笔直,路陡势险,纵使是顾青荷借助赤蟒鞭而上,也是凶险万分,大家一筹莫展。
元修明道:“既然有图所示,上面必是祭剑天,定可以上去,我们在这附近仔细找找,看看有没有别的路。”
众人找遍了也未找到有可以上去的路。
江流川道:“此地崇山峻岭,山势连绵起伏,唯此峰陡然笔直入云,猿猱难攀,飞鸟不度,我都要开始怀疑这里住着的真是神仙了。”
元修明道:“自然之力岂是我们能想像的。据界碑所示,这里定是图上所指示之地,梅家先祖能从这里上去,我们也能。”
“莫非梅家先祖当年并不是从这面进去的?路在山的另一面?”
元修明摇了摇头,说道:“从画中视角来看,出发点一定是灵雾山,我们的方向没有错,既然如此,上山之路又怎会在山的另一面。”他望了望周围,又道,“想从这里翻山过去,实在是万难。那梅家先祖必不会画这样一幅画,也必不会买下灵雾山,建光华寺。”
江流川又和众人仔细找了起来。
顾青荷听他二人谈话,望着笔直的山峰,峭壁上寸草不生,竟高达数十丈,她摸了摸赤蟒鞭,又摇摇头,叹了口气。
元修明走过来,说道:“怎么?想爬上去?”
顾青荷轻轻点点头,又觉得不是好办法,讪讪一笑。
元修明笑道:“你也知道不妥?莫说危险,就算你一个人爬上去了,那剩下的人怎么办。一定有更妥善的解决办法,你先别急,我们一起再找找,一定是有路上去的。”
二人一起仔细地找寻四周,过了一会儿,仍是一无所获。
元修明道:“大家不能这样乱找。”
于是他召集众人过来,说道:“上山的路有三种可能性,一个是有路沿山而上,江流川,你带几人沿山体外围找,小径,藤蔓均不能错过,在你纵跃可及的高度,仔细查找。”江流川应声是。
“入口也可能在山脚附近某处,或是地下,或是山洞,都可能有通往此峰的隐蔽路径,梅傲寒,徐忆君,你二人各带几人,分南北两边,仔细查找。”梅傲寒应声是。
元修明对顾青荷道:“你我就沿着这山脚,仔细找找是否有入此山的入口。”
他转过身,忽然看见坐在不远处的元修逸,走过去,说道:“你看看我哪里考虑不周,可以带着你的人也去找找。”
元修逸道:“王兄,哦,不,陛下思虑周全,并无不周。”
元修明盯着他,忽道:“这么大的事,金乌老祖为何一直没有出现?”
“不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元修明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元修逸瞧了瞧他身后,说道:“还不去陪顾姑娘找入口去?她看人的眼光是差了点,在世故人情上是笨了点儿,可有些事上却心细如发,你再不去,只怕她就要找到入口了。你好意思总是让她帮你解决问题?”
元修明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见顾青荷正在不远处的山石旁不断清理着周围的藤蔓。
他转过身来又对元修逸道:“既然你已娶了白云心,以后目光还是多往自己夫人身上瞧,不要辜负佳人一片真心。”
元修逸嘴上不饶人的,一声冷笑:“这个你放心好了。我可不像你,自己娶了安阳,却从不肯放过顾青荷,天下第一负心薄情人,非你莫属。”
元修明不欲与他争辩,只说道:“我与她不一样。”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白云心走了过来,说道:“何必逞一时口舌之快,还是以大事为重。”
“我就是要气他,你看见没有,他脸都气绿了。”
“你真的只是为了气元修明?”
“那是自然。”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需遮遮掩掩,我知道你对顾青荷还余情未了。”
元修逸脸色微变,说道:“我在溪云山庄就对你说过,我从未喜欢过她,初娶她也是为了气元修明,没有别的。”
白云心心中一声冷笑,说道:“既如此,我倒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既然紫微剑就在梅家的祭剑天宫,我们与元修明等人势必有一场争夺,到时候只要拿到了紫薇剑,就先杀了顾青荷,便可让元修明心神大乱,也许还能让徐忆君丧失斗志,岂不是一举两得?”
“你说什么?”元修逸眸中一道精光射向白云心,像变了个人似的,看得她心头一紧,“云心,你以前不会有这样的主意的。”
一片葱茏倒映在他眼中,绿光闪动。
白云心的心突地一跳,躲开他的目光。
“是元柔芝?”元修逸道。
白云心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你最好少接触她,她不是什么好人。”
白云心笑道:“哦?在你眼里还有好人坏人之别?”
“我是为你好,当心被她利用了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放心,我只是玩笑话,我自知不是顾青荷的对手。”
这几句话说得有几分酸楚,元修逸不禁心头一软,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忽听顾青荷喊道:“大家快来看。”
众人朝她和元修明二人走去。
顾青荷见众人都到齐了,说道:“这里可能是入口。”
众人见她手指一块巨石,巨石四周的藤蔓已被她清除干净,一侧露出一条细缝,一阵幽风从那条细缝透过来。
元修明道:“后面很可能是个洞,只是被这巨石档住了,只是这巨石状如小山,恐怕要你们几人合力才能推开。”
徐忆君,江流川,梅傲寒,和元修逸等一次排开,摆开架势,气沉丹田,气灌于身,力凝于掌,正要发力,只听咯咯一声轻响,石门自己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