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回到殿中,徐忆君见东方太白眉宇不展,便将方才梅傲寒所说对他说了一遍,又道:“师父,也许似雪前辈还在人世,您,您先放宽心。”
东方太白道:“生死有命,为师想得开。”
徐忆君道:“这里叫祭剑天,又叫紫微神宫,恐怕紫微剑就藏于此。既然似雪前辈不希望我们开启紫微剑,相信只要我们找到紫微剑,她就会出现了。”
东方太白道:“你想好啦?”
徐忆君笑道:“早已想好,我定会助她拿到紫微剑。”
东方太白叹了口气,说道:“好。自古多情空余恨,既然你心意已定,为师也不拦着你。”
“多谢师父体谅。未能报师父养育教导之恩,是徒儿不孝。”
“傻孩子,为师身体健硕,你无须牵挂。”
徐忆君眼眶一红,哽咽道:“谢师父。”
东方太白微微一笑,笑得苦涩,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旁人也许不懂,我却懂。”
徐忆君暗想:“只怕他和那位似雪前辈,也有些说不清的事情在里面,只是他老人家从来不肯提半个字罢了。”
东方太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顾青荷,又道:“只怕到时候她要恨我了。”
徐忆君道:“不会的,时间会冲淡一切。”
“好吧,为师老了,也看不懂你们,君儿,你来……”
徐忆君走过了过去,东方太白握着他的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说道:“到时为师一定竭尽全力帮你。”
徐忆君动容道:“多谢师父,您不必勉强,我,我……”他眼眶一红,说不出话来。
“傻孩子,不要胡思乱想,青荷那孩子也有点痴,你好好的,她才能安心。 ”
“真的?”
“不痴,她会因为对元修明一见钟情,便从此不肯放下他?”
徐忆君苦笑道:“师父,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打趣我。”
东方太白道:“我不是打趣你,而是想说……唉,我也不知道,算了,情之一字,为师也未参透,拿什么教你?”
徐忆君道:“师父,徒儿的事您就不操心了,我也好奇紫微剑到底什么样子。”
“为师也不知,只知道百年前紫微剑出世,便引得天下大乱,白泽损毁。”
“一把神剑而已,竟有这么大的威力,真是不可思议,如此说来,倒不知道找到紫微剑对还是不对。哦,对了,”徐忆君道,“神剑认主,这紫微剑也认主吗?”
“为师曾听说它也认主,只是如何认,却不知道,又听说它不认主,只是开启它的方法,只有历来帝王知晓。”
“那元修明知道吗?”
东方太白摇了摇头,“为师不知道,不过事到如今,争夺紫微剑才是重中之重。”
徐忆君又道:“师父,金乌师伯如果得到紫微剑,他会怎么样?”
“不知道。如果他真的能开启紫微剑,那也是我不能阻止的,不过我却知道,元修明只怕不能活着走出这里了。”
“为什么?”
“傻孩子,这权力斗争又怎能容得他人活着。”
“如若是元修明开启了紫微剑,我相信他是不会杀元修逸和金乌师伯的。”
东方太白笑道:“那是因为就算他不杀他二人,对他也没有威胁,可金乌却非杀他不可。”
徐忆君又不明白了,“为什么?”
“自古以来,帝王血脉讲的是正统,而元修明一脉,便是正统血脉,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所以元修明不必杀金乌师伯和元修逸,可如果金乌师伯入主紫微宫,他必要杀元修明。”徐忆君顿了顿,又道,“他们虽然对紫微剑势在必得,可看如今这局势,又如何是我们的对手。”
东方太白道:“山下到处都是丐帮和沙河帮的人。别忘了,还有一个元柔芝,她还未出现,这更令人担忧。”
“这里还是大昌境内,听说元修明已调令一支军队随时待命,在这种时候,这种江湖帮派又能起多大作用,丐帮和沙河帮如果聪明,真不应该卷入进来。”
“都说江湖之人要远离朝堂,可那都是小帮小派,真正的大帮大派都要依仗朝堂才能活下去,而朝堂也要依仗他们协助管理不方便管理之事。”
“我只听说民不与官斗,朝堂也要依仗帮派吗?”
“话虽如此,可我大昌建国之初,便兴侠士之风,千年来大小帮派数不胜数。如果朝廷每一件事都要管,那怎么忙得过来。更何况江湖事还是要用江湖断,又岂是朝堂上那些文弱书生能懂的。历年来大昌就是通过维持二者之间微妙的平衡,来维护国泰民安的。百姓人生安全有了保障,才会有心致力于生产,其他的一切想法都要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
徐忆君道:“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虽说丐帮和沙河帮这些帮派,越做越大,需要当朝的支持,可是还是不宜牵扯太深了的好。”
东方太白道:“不错,可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这个道理的,这中间的平衡不仅朝廷要掌握好,帮派自己也要掌握好。”
徐忆君笑道:“这么说东流剑阁倒是非常重要了,难怪江湖人都敬您和沧澜真人为武林泰斗。不仅因为师父师叔武艺高强,德高望重,更是因为您二位与朝堂之间有这么深的关系,可以维系这之间的平衡。”
东方太白哈哈一笑道:“旁人都敬为师一句武林泰斗,为师虽不敢当,可身为东流剑阁阁主却不得不当,就是这个原因了。沧澜却不一样,他本就是江家人,出身世家,如果不是他生性懒散,东流剑阁就是由他接管了。好在如今有他也会帮我分担一些,近年来,我倒是自由清闲了许多。”
“辛苦您老人家了。”
“这是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交给我的重任。我只是怕能力不足,更何况,和她相比,我做的这些不算什么。”
“师父您不必妄自菲薄,您和师祖都值得敬仰。”
“不是他。”
“不是他?那是谁?”徐忆君问道。
东方太白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你去吧,去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为师想一个人待会儿。”
徐忆君恭敬地退下了。
东方太白看着他的身影,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君儿,为师真有些羡慕你。”
殿内,顾青荷站在石壁下,仰头凝望。
石壁上众仙腾云驾雾,当中一位头戴冕旒,身着大裘冕,正在与众仙登台祭天,这人侧露着半边脸,顾青荷觉得有些熟悉。
另一幅乃其端坐于上,接受众仙朝拜,看那人正面,顾青荷又觉得有些熟悉。
想了一会儿,她恍然大悟,这人神态样貌,倒是与元修明有几分相似之处,她暗想可能这人是元修明的先祖,正接受百官朝拜。
不远处有一蓝一紫二龙翻腾在汹涌的碧涛之上,穿梭于危耸的峻峰之巅。
另一幅是在一坐仙山上,几男几女,他们有的正在对弈,有的正举杯谈笑,有的正在练剑,个个音形笑貌,惟妙惟肖。
往后看去,一峰独耸,峭岫绝壁,上有一亭,有一白衣男子正在亭旁练剑,那男子嘴角轻扬,眉舒眼笑,手中长剑向后斜指。
顾青荷看着这男子的身形步法,忽然想到徐忆君。她好奇那男子在看什么,于是顺着那男子目光看去,除了凉亭一角什么也没有。她看向他手中长剑,发现他的剑招只使了一半便偏向一边,这才发现他的剑身竟被另一剑挡了回来,那剑剑尖朝下,只是露出一半,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顾青荷这才发现原来亭柱后还有一女子,只露出半边脸,手持长剑,那长剑也只露出一半,再仔细看,那剑上还坠着黄色剑穗。白衣男子看的正是她。
那女子虽只有半张脸,仍看得出其娇妍可爱,眼眸巧笑,也正凝望着那白衣男子。顾青荷再往后看,此画却嘎然而止,已到壁边。她觉得甚是可惜,望着那二人,不由得呆了。
忽听耳旁一个声音道:“你有看出什么吗?”
她转过头去,见是元修逸,忙收拾心神,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幅壁画很漂亮。”
元修逸见她目中莹莹,似有泪光,看向她方才看的画面,皱了皱眉头。
顾青荷忙道:“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还没有,只是觉得这面石壁有些奇怪。”
顾青荷道:“这石壁上一幅祭天图,一幅众仙登天图,一幅修仙图,三图相映成趣,也许说的就是元,江,梅三家从仙山修炼,不问世事,到风云变换,揭杆而起,共建大昌,祭天庆典之事,整幅画纷繁复杂,大气磅礴,是一副难得的佳品,有何奇怪?”
元修逸道:“话虽如此,可这里是叫什么名字?”
顾青荷道:“紫微神宫。”
“传说这里乃梅家的祭剑炉所在,连你也看得出来这三副图像讲的只是修仙成仙,是不是与这里有些不协?”
“入门处有一石壁,上面也雕刻了元,江,梅三家如何大战群英,建立大昌。”
“那幅画重点是三大神剑,别忘了,这里还是‘祭剑天’,更何况,你不觉得这果核堆放在这里很是蹊跷吗?”
顾青荷低头看向那堆果核,又抬头望向石壁,不说话了。
身后响起一声清咳,顾青荷回头一看,是江流川,他说道:“你们盯着这面石壁,是有什么发现吗?”
顾青荷便将方才元修逸说的话大致说了一下。
江流川道:“不错,而且雪貂不会无缘无故将果核放在这石壁之下。”
顾青荷道:“二公子也是这样想的,你们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江流川笑道:“不敢当,公子请二位过去。”
元修明站在玉圭前,他们一起走过去,顾青荷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吗?”
元修明也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吗?”
顾青荷又将方才元修逸说的话大致说了一下,元修明沉吟半晌,说道:“你们先来看看这块玉圭。”
他指着玉圭上最后一句话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最后一句话的字迹好像与前面的不太一样。”
顾青荷和元修逸仔细看去,果然有些许差别,虽尽力模仿,可在收笔之处仍能看出不同的力度习惯。
“而且,”元修明接着道,“你们瞧这玉圭上留白是不是也太多了一些?碑上刻文也没有落款。”
他手指轻轻在玉圭上摩挲着,说道:“不仅如此,这留白处的玉面,比有刻字处的更光滑。”
顾青荷道:“你是说,这玉圭上的字,被磨掉了一部分?”
“很有可能。”元修明看向那最后一句,又道,“也许是有人不想我们找到紫微剑。”
“你是说有人曾来过这里?”顾青荷道。
元修明道:“要磨得这么光滑,还要重新刻字上去,所需时间颇多,此人不仅来过这里,而且在这里逗留了许久。”
大家不约而同又想到了那堆果核和梅似雪。
元修逸道:“看来有人想刻意向我们隐瞒什么。”
“不错。这殿内除了一个圆台,空荡荡无一物,必是哪里有疏忽。”元修明环顾四周,又道,“走,我们再去瞧瞧那石壁。”
众人又来到石壁之前,贮立仰望。
元修明指着壁画一角,说道:“那几人不知是何方仙人,也不知那仙山是何地,这种生活倒令人向往。”
他所指正是方才顾青荷看呆了的地方,元修逸看了一眼顾青荷。
又听元修明道:“这几幅壁画大气磅礴,人物众多,尤其是众神之首,高达丈许,庄严肃穆。可这几座仙山意境深远,上面的数位仙神虽只有方寸大小,却活灵活现,惟妙惟肖,这幅才是真正的佳品。”
这时徐忆君也走了过来,他听元修明这么说,也向那几座仙山和众神瞧去。片刻后,他忽然‘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