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芷溪穿着粉红色的外套,浓密的黑发扎成高高的马尾,栀子花开得正芬芳,散发出醉人的馨香。舒适的晚风吹过,带来暖洋洋的气息,像一只无形的手,抚摸着她的面庞。时间已经不早,今天是周末,她们不需要补课,可是因为作业本落在学校,她还是来了一趟。
校园门口,站着一个落魄的身影,楚楚可人,有几分熟悉。她带着好奇走近,才发现是同班的徐萱轩。徐萱轩泪眼朦胧,头发凌乱,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男士卫衣,松松垮垮。柳芷溪有些疑惑,走上前去,徐萱轩看见了她,慌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安宁。“萱轩,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柳芷溪来到她身旁,轻轻抱了抱她。
“芷溪,我没有地方去了,这个世界抛弃我了。”徐萱轩一脸怅然,目光迷惘,不知道该望着哪儿,她的心里很乱,有很多心绪越理越没有思绪。她和柳芷溪在橘井中学高一(二)班,算是比较亲近的,她们有很多共同语言,只是或许印证“君子之交淡如水”的谚语,她们的互动并不算太多。但是,上课时一个会意的眼神,遇见是恬静的笑容,都可以证明,这两个聪慧的女孩,心灵相通。
“萱轩,这么晚了,去我家里将就一下吧。”徐萱轩的双腿有些麻木,差点摔倒,柳芷溪眼尖地扶住了她。柳芷溪看见,徐萱轩的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在夜色中闪烁着光芒,精致而美丽。而徐萱轩也注意到,柳芷溪手上的那条银质手链,虽然普通,但是雕花的设计,十分好看。
她们两个人都有自己珍视的宝贝,也有自己不便于在人前吐露的心思,她们聪颖,懂事得令人心疼,她们独立,有自己的思想和见地,她们敏感,会因为琐碎郁郁寡欢、再三思量,她们漂亮,有自己独特的气质和风采。虽然她们像宇宙里遥遥相望的星球,隔着数亿光年的距离,但是却都是大爆炸的产物。
柳芷溪带着徐萱轩,来到小区门口,这是一个有些年头的小区,占地面积并不大,门口的传达室里,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保安。小区里房屋装修得并不豪华,甚至因为年久失修,有一种荒凉的感觉。这些年,随着市区的快速发展,经济条件好的家庭都购置了更好地段的房屋,纷纷搬离,只留下行动不便的老人,和经济实力一般的家庭。
徐萱轩提着行李箱,跟着柳芷溪上了六楼,柳芷溪掏出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后,门开了,她轻轻一推,脱掉运动鞋,然后从破旧的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递给徐萱轩。这是一套狭小的公寓,有两间卧室,餐厅和客厅连在一起。柳芷溪打开角落里冰箱的门,冰箱里只有几盒鲜奶。
“没有菜了,你等一会儿,我给你下一个面条。”柳芷溪有些抱歉地对徐萱轩说,徐萱轩对于这温暖的善意,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摇摇头:“不要麻烦了,我不饿。”可是这句话说出口,她才感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她不再客套地坚持,却自己取过围裙系好,然后笑着说:“我自己来煮面条就行了,你要不要也吃点?”
小屋里很快飘满了食物的香味,柳芷溪和徐萱轩,面对面坐着,品尝着简单的美味,想着自己的心事。洗漱过后,两个年轻的女孩一起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虽然没有席梦思床垫的柔软,却并不妨碍她们酣然入睡。第二天没有课,两个女孩却还是起了个大早,穿上运动衣,出门跑步锻炼身体。
在绿树成荫的西湖公园,柳芷溪和徐萱轩并肩晨跑,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芷溪!”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随风一起灌入耳廓。徐萱轩也下意识地回头,看见一张盈盈笑脸,她的脸色顿时有些不自然,男孩见了她,也有几分错愕。柳芷溪望着他们两人,一阵疑云浮上面孔。
“宇翔,萱轩,你们,认识?”柳芷溪的头像拨浪鼓,来回观察。“我们,认识,嗯,不认识。”蒋宇翔面露尴尬,吞吞吐吐,徐萱轩反应灵敏,展露甜美的笑颜:“宇翔学长,您好。”蒋宇翔愣了一会,随即也轻松地笑道:“不要这么客气。很高兴认识你。”
徐萱轩照例给秦童补习,秦童不像他的父亲,他是一个很纯真可爱的小男孩,脸上总是挂着单纯的笑容,他学习很用功,天赋也不错,有的时候突发的奇思妙想,让徐萱轩都赞叹。这天上课,秦寿不在家,徐萱轩觉得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有一种短暂的舒缓的感觉。
她一边讲课,一边和秦童聊天,时间很快过去,到了下课的时候,秦童却一脸失落,可怜巴巴。秦童扯着她的衣角,稚嫩的唇紧紧抿着,眼泪含在眼睛里,“萱轩姐姐,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爸爸有事情,你可以留下来陪我吗?”
望着秦童期待的目光,即使于心不忍,徐萱轩还是摇了摇头,她看见他眼里的光很快黯淡,他低垂着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这不禁让徐萱轩联想到自己,在徐家,她就是这样,不论是否是自己的过错,都难辞其咎,都要抱歉认错,都要将功补过。可是徐萱轩还是硬着心肠,给秦童订了一个生日蛋糕,煮了长寿面后,她毅然离开。
徐萱轩打心眼里喜欢秦童,可是她不能留宿,除了蒋泽,其他的异性都不能给她完整的安全感,她还是害怕万一,秦寿会突然回来。这是她起码的自我保护意识,她想到蒋泽,心里一阵甜蜜,可是又一阵痛苦。她自顾自地走在街道上,忽然看见了洛橘。洛橘一副乖乖女的打扮,没有戴耳钉,也没有化妆,而洛橘显然也看见她了。
徐萱轩的心里泛上一股恨意,她恨洛橘的多嘴多舌,毁了自己和蒋泽的感情,可是随着距离的拉近,她心里涌动的恨,又在逐渐减少,因为她看见洛橘的表情,说明洛橘也很不好过。“嫂子。”洛橘主动和她打招呼,仿佛浑然不觉,可是那个称谓,徐萱轩听见觉得是一种讽刺,但是她并没有发作。
“嫂子。”洛橘忽然一阵小跑,在徐萱轩猝不及防时,一把抱住她。洛橘的眼泪湿润了徐萱轩的肩膀,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抱着洛橘,轻轻拍着她的背。“萱轩,蒋泽在找你。对不起,我没有告诉我哥,你和聂如深的事情。是我不好,没有把日记本收好,让洛夏那犊子看见了。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也不想拆散你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徐萱轩扶了扶洛橘的脸庞,她觉得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被全世界抛弃后,却发现依然有人在意你吧。“萱轩,我和蒋泽解释清楚了,你和聂如深清清白白,真的,他不生气了,他也不责怪你了。其实这些天,他一直很担心你,派了司机叔叔暗中保护你。你回去吧,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洛橘吸了吸鼻子,认真地说。
徐萱轩笑了笑,她拉住洛橘的手,“小橘,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因为我确实对聂如深动过心,只是那是一瞬间的错觉。其实我要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这么深切地感悟到,我对蒋泽的爱。只是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了,我和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洛橘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当她确定徐萱轩不是开玩笑时,她慌忙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十分用心的礼品盒,“萱轩,我听蒋泽说,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这个,礼物并不值钱,但是是我的心意,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轻钱轻利的人,这份礼物,是我准备了很久的。”
阳光下,洛橘的眼里亮莹莹的,徐萱轩毫不犹豫地收下礼物,她分明笑得那样灿烂,可是眼睛里却闪着潋滟的水光。洛橘再次抱了抱徐萱轩,她伏在徐萱轩耳旁说,“萱轩,这个拥抱,是我代替蒋泽给你的。”
徐萱轩拆开了礼物,是一个做工精细、造型独特的半岛铁盒,她忽然联想起,自己在蒋泽家里时,看到过这么一个半岛铁盒,那时她虽然很喜欢,却没有表露出来。后来偶然的一次,蒋泽在家里播放周杰伦的《半岛铁盒》,她听得入了迷,蒋泽望着她,欲言又止。认识蒋泽这么久,她只见过他家里的保姆和司机,却没有任何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人露面。
“怎么这样子,你拉着我,说你有些犹豫。怎么这样子,雨还没停,你就撑伞要走……”徐萱轩路过一家音像店,正好高分贝播放着这首歌,在粗制滥造的音响设备下,这首歌的音质受了很大影响,但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