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救死扶伤
书名:大象不哭 作者:小蒋 本章字数:6502字 发布时间:2023-07-16

交易完成,路德维希拿到了二十元钱——沉甸甸的,热乎乎的。路德维希感激花宾的及时相助,他用关切、温和的语气询问花宾是否愿意陪他一起去集市上挑选要新购置的动物。因为不久后八旗子弟要来万牲园视察,教士先生希望能办起一场成功的马戏表演,也许可以从这些王公贵胄手里骗来一点资金。路德维希本来已经看上了一对狮子,但想来老虎也很威风,还有一些豹子也在售卖的行列中,他一时难以抉择。


花宾欣喜若狂。究竟是对动物的喜爱占了上风,还是因为能和漂亮男孩一起出门而感到兴奋呢?花宾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对路德维希的要求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哪怕这个要求让他不满——路德维希疯狂地爱上了一位出身自不同阶级的黑发舞女,还是花宾替他写的情书。


自从来到租界,进入动物园,花宾还没有出过远门。如果没有人引路,他甚至会迷失在人潮中。过去他经历的最热闹的场面就是过年时,财主家会在村口摆一方戏台子,那时男女老少都会去听戏,也许有几百口子人。


来到集市上,路德维希很快就因为他的面容而被一群轻佻女子包围住了,看来他是这里的常客,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受。


花宾来到码头的英国海军处,看到路德维希所言的那对狮子。一头狮子相貌英武,蓬勃的鬃毛犹如野火掠过其面颊,雄壮的身躯看不见一丝赘肉,隐没在棕红色鬃毛下的起伏如山脉的健硕肌肉殷殷可见;另一只像是虚弱的早产儿,瘦骨嶙峋,就像面前的蒋花宾一样形销骨立。其黑色的稀疏鬃毛像沙漠中的枯草一样零星点缀在瘦削的脖颈至两耳之间,如同没有胡须的宦官脸庞一样带有极强的侮辱性。


花宾向海军处的绅士们询问狮子的来历,听后他便失去了兴趣:这头红鬃狮子大概是一头流浪雄狮,这几乎享受不到群体照顾的可怜大猫在他的故土以食人过活,借着皎洁月光的庇护捕食那些比它更可怜的穷苦的铁路工人,以至于激起民愤浩浩汤汤。精明老练的猎人带着训练有素的猎狗将它从崎岖的山地、高过一个成年男子的草丛中逼出来,迫使他让自己丑陋的躯壳在阳光下展露无遗。最终,猎人以三寸不烂之舌平息了铁路工人的怒火:杀了他,只能得到一张饱经风霜的狮子皮和几十斤不中吃的酸肉,而卖了他则能换来一笔钱,这食人魔头的名号只要稍加渲染便可比一般狮子卖出高得多的价钱。


花宾或许是很想向路德维希献殷勤。但他想不通,用一匹漂亮的小公马去换这样的杀人魔王,这样的道理他不明白。花宾或许是很爱动物,但他不会爱这样一只杀人如麻的野兽。这头狮子或许是强壮而威严的,甚至是罕见的红鬃,但花宾不能原谅它——它已经食人成性,难以更改了。


花宾看向笼中那只形容枯槁的无鬃公狮,捎带了些怜悯。它是英国人在一群土著人手中买下的,几个土著男孩为了实施自己的成人礼而去野外猎杀狮子。这只没有鬃毛的可怜虫,独自游荡在鬣狗群旁边,哀怜地叫着乞求鬣狗给它剩一点残羹冷炙。男孩们悄悄靠过去,用长矛扎它的腋下——那里是致命部位——它猛地跳起来,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它辨不清东南西北了,它凭着本能冲杀,扑倒了最积极的一名男孩,咬下了他的半张脸;其余的男孩用网罩捉住了它。它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一直是精神恍惚的模样,那头红鬃公狮霸道地抢占了最肥美的肉食,留给它大骨头棒和蹄筋、兽皮。饲养者没闲心管它们的矛盾。


花宾不愿买下那头食人狮,他想去与路德维希商量,可此时此时路德维希仍身陷一群脂粉香之中,花宾不忍打搅,独自在海关的集市上漫步,等候时间逝去。


在嘈杂人群中,花宾注意到一个陌生的背影,却又有着熟悉的面孔,轮廓模糊,身着褐色布衫,亲切的东方面孔和家乡口音,以及那毫无文采的口吻——是范家那位小子,正牵着十几峰骆驼同海关的人讲着价钱。花宾猜测他是来购置油盐酱醋等日用品的,但那些骆驼个个瘦弱不堪,不像是能驮负货物的。


那些可怜的大块头,只因为生来坚毅顽强,面朝黄土背朝天,就要受这份辛劳。如果只是背负重物长途跋涉,倒也罢了,毕竟已经过了几百年这种日子,就是痛苦也麻木了;但人永远不会把骆驼的命当命看,那只是可以交易的东西。


此时欣欣向荣的欧美诸国对医药与生物学的研发已迈出了跌跌撞撞的第一步,并不比蒋花宾在动物学上的造诣强多少。因为鼠疫摧垮了原先的社会秩序,周家今年没有那许多物资需要背负,有些无甚作用的多余骆驼便被廉价卖给了洋人。


洋人重视动物保护不假,但他们同样重视科学,不是每个人都像侯爵和花宾一样多愁善感,经过一段时间含辛茹苦的实验,他们得到了如下结果。


一峰成年骆驼,在滴水未进、片草未食的情况下,十天内依然活动自如,并无不适之举。十天后开始消瘦,十八天后则明显软弱无力,二十天后再无粪便排出,多卧状不起,不可挽回。同时,一峰体态良好的青年公驼,在禁食不禁水时,可活一百一十天;禁水不禁食时,可活七十二天;水食俱禁时,可活六十天。这是宝贵的科研材料。可谁去看那些被饥 渴折磨着的骆驼,这些漂亮的青年公驼为求活命在实验的最后阶段把身上的毛发都啃光了,露出光秃秃的裸露皮肤,就像一群放大的鼹鼠。谁去管这些生命临终前凄怨的双眼?


它们是苦命的生物,被恶毒的主人卖给了心狠手辣的实验者,其中体魄强健者熬过了第一次实验。本着人道主义关怀,实验者把劫后余生的个体还给了财主,同时购买另一批健康的骆驼用作下一次实验。经受过如此折磨的骆驼很难继续干活,财主见缝插针,不做亏本生意,把还回来的骆驼剃掉一些毛发,便当作健康的骆驼转手又卖给了实验人。周而复始几次,最后只有十八峰骆驼经受了三轮实验仍然顽强得活着。这些顽固的动物经受此大灾大难后却无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福气,为了榨干这些动物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财主不愿贱卖给本地的屠夫,便派遣小范来到港口同海关的人讲价钱,把它们以次充好卖一笔好价钱。


花宾于心何忍看着这些动物被送上黄泉路。他不顾寒暄旧日情谊,走上前询问价格。


因为有几峰骆驼在来时崴了脚,游走艺人不愿意要,而肉贩子和屠户出的价钱又精细,远达不到财主苛刻的要求。小范束手无策,一时没了主意——他不敢回去面对主人的无端怒气,他尽力做到事事顺从,但还是常被当做出气筒。虽然他长得憨厚老实,看上去是个经得起磨难的壮实小伙子,但没有谁忍得住积年累月的折磨。他为什么从来不寻觅机会逃跑呢?他又没有成家,也没有妻儿老小作为把柄被捏在财主手中,花宾经常疑惑。


一峰骆驼的价钱也许比狮子、老虎要便宜一些,但十几峰骆驼凑在一起依然是一笔对花宾来说难以汇集的巨款。哪怕是范愿意贱卖,花宾也不忍让他回去后挨打。而范又不肯把它们再原封不动牵走——范是养骡马的好手,并非养骆驼的行家。骆驼较之驴马来说更显温顺,也更显迟钝,它们宽大软和的脚掌是为了走沙漠而构造的,不能适应江南水乡阴雨连绵的泥泞湿地,稍有不慎就会跌跤,庞大的身躯倾倒下来,崴脚折骨都在其次,扭断了颈项才是倒了血霉。就算是一路平安,这些骆驼卖不出去唯一的归宿也只有汤锅了。


花宾踌躇不决。铁笼内那对命不久矣的狮子似乎也在祈求他的垂怜——这对大猫正来回踱步,红鬃的壮公狮还保留了几分傲骨与骄气,对着每个过往的行人龇牙咧嘴,无鬃的小公狮已彻底缴械投降,它两只眼就盯住花宾,就像拿捏住了他心肠软一样。“我很抱歉,但是谁叫你们是吃人肉喝人血的呢——我知道这不该责怪你们俩,但有时原罪不能避免,”花宾丢了好几块肉进去,接着朝笼中的狮子鞠了一躬,然后便挺身从小范手中接过了骆驼的缰绳。


花宾掘地三尺也拿不出足够的钱,他决定与范一起归乡,一来他可以牵着这些骆驼避免它们在途中又徒增损耗,二来由他亲自去向财主们说情。


一路上花与范开始叙旧。花宾注意到有些公驼的嘴角被绳子勒得变形,獠牙暴露在外,不断淌着口水——这是范只晓得用蛮力叫骆驼屈服的表现。他对花宾只用几根纤细的手指拎住缰绳就让骆驼乖乖听话的能耐大为惊奇。如果说路德维希是富有异域风情的美男子,那范氏就是颇具乡土气息的英气青年。从前花宾还没有注意到这点,那时的范瘦瘦小小的,几乎与瘦骨嶙峋的花宾身材相仿。不同之处是花宾的瘦弱来源于他自己的重文轻武,范则是因为家庭破碎和财主的虐 待。现在的范长得这样健壮,匪夷所思。


驼群的末尾走着几头伤痕累累的骡子和毛驴,白嘴唇悉数被打成了乌紫色,都耳朵耷拉着,一只最健壮的毛驴左耳被削去半个,浑身遍布着蚯蚓似的血痕。


范说,他像恨老虎一样恨那些不体恤民间疾苦的八旗子弟。过去他就常常因为野兽掠食骡马而受到主人责骂。花宾离开后不久,牧师也收拾行囊离开,再没有人来管制那些八旗纨绔。他们不愿意到穷山恶水里去追踪野兽,每天只骑着骏马在平地上撒欢,玩得乏了,又搞出些新花样来,拿羊群作诱饵,吸引老虎前来,结果引来一群豺狗。一匹白额虎趁着夜色钻进村寨,冲进了驴棚,大开杀戒。纨绔们难得有个狩猎机会,纷纷上马,结果好巧不巧,被虎扑倒的骡子疼得一口咬住了马蹄,骑手摔了出去,正摔在虎嘴下……这下可了不得了,八旗摔盆砸碗,说周伦湘管教无方,竟然叫驴骡咬了京城来的宝马。周伦湘百口莫辩。


当时正逢周家的大公子周伦潇回到乡下视察,得知此事,首先包了二十两纹银向八旗道歉,又拿出兄长的架子来把二公子周伦湘骂了个狗血喷头,再把小范叫去柴房里用皮鞭一顿猛抽,然后交给他一支火铳,要他三天之内将白额虎打回来。起初,他办不到,每天都是一顿虐打。到后来,他学精了,他把对富人、对野兽的苦都倾泻了出去,打不到老虎,那就打豺狗、野狼、江獭,只要能哄财主老爷一时高兴就行,有时竟不止能打到一只,两只、三只都是常有的事,这些盈余他就瞒着周伦潇自己享用,狗肉、豺肉、狼肉、水獭肉他都吃过,狼皮、狗皮、豺皮、水獭皮他也都藏着,他也练就了一套好枪法。


是这些食肉动物让他的苦日子雪上加霜,现在他又反过来用它们的血肉来弥补。现在极少再有动物敢来他的马厩光顾了。只有那只白额虎,始终像妖魔一样环绕在村子的边缘,行踪不定,他几次追捕不到。


范又提到花宾最关切的部分——他的恩人林氏。林氏一去不回,林家的日子就愈发难过起来。自林氏走后,小林子两个恶毒的姐姐常拿他殴打出气,他一则大病未愈,力不从心,二来他心高气傲,不稀罕与女流一般见识,被拳打脚踢了也不晓得还手。他还不晓得他的二哥已经死在肆虐的鼠群中了。花宾不知道如何把噩耗告知林家,他甚至拿不出一点钱来去弥补人家。


途中,花宾又看到许多病入膏肓的江獭,爬行在干旱的陆地上一瘸一拐地追撵鸭子和鹅,竟追撵不上。它们已被疫病侵蚀地深入骨髓,想必痛苦不堪。一看到这些步履蹒跚的江獭,花宾就又被回忆拉回到那个不堪回首的时刻——林氏被无数的老鼠包裹在中间,这些老鼠的原生捕食者个个无动于衷,袖手旁观,丝毫没有尽到它们应有的生态责任。就私人恩怨来讲,花宾恨不得它们通通死于病魔肆虐,而就一个动物保护者的职业道德来说,花宾又必须想尽办法挽救它们如烛火飘摇般的残余生命。


在青割河的发源地,黏稠的湿土上,枯萎的红树边,一团即将枯萎的火焰在其中穿梭,步伐踉跄,几欲跌倒。


花宾从包裹中取出咸鱼来丢到河滩上,江獭们站在河中央的石头上作揖拜谢,纷纷拖着病体扑上去抢夺鱼肉;体力弱、年纪轻,抢不到鱼肉的小獭,又蹒跚爬到岸上来,眨巴着眼睛向花宾乞怜。


“唔……你带吃的了吗?借我一点。”花宾没办法拒绝这小可怜儿的祈求,便转头问向小范。


范耸耸肩,在包裹中摸索着。


猛然间,一股强烈的腥风吹得江獭们浑身绒毛战栗,站立不稳,纷纷逃回水中去;骆驼们疯狂地挣开缰绳,四散向树林中逃去;四周所有的鸟叫虫鸣在刹那间停止,只有惊慌失措的鸟儿为了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而奋力拍打翅膀的声音。范慌忙去包中搜寻武器,那腥气的主人已经奔至面前。


这只老虎比花宾上次见到它时更加瘦削羸弱,让人怀疑它兽中王的身份。尽管如此,它依旧有着老虎的排场,身上那股腥臊气息仍然把四周的生灵惊吓地四散而逃。它并不是没能力捉到猎物——实际上,花宾在来时见到不少牛羊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倒在地,许多尸骸架子上还残存着许多稀碎肉块,都被这老虎弃之不顾。它每咽下一块肉,它的脖颈的刺痛感就多一分,那暗红色的铁项圈无人为它取下,每分每秒都在压 迫它的咽喉与气管。它本身在壮年,而被这铁器折磨地喉咙里积攒了无数浓痰,想发出一声雄浑的虎啸,结果却只有像男人哭泣一样的低沉呐喊。显然它的咽喉已经被压 迫到了一定程度,不能咽下一点带骨头的东西,只能逼得它不断地猎杀,不断地带回新鲜的大块猎物,让大块的柔软的鲜肉挤过食道,熬过那刺痛感,让大块肉坠落到胃里形成饱腹感才能减轻一点痛苦。


它不是被范吸引来的,它知道这个青年猎人的厉害,即便此刻他手中没有武器,它也不愿招惹范。但形销骨立的花宾无论走到哪儿都是食肉动物的第一手选择,花宾一眼看上去就太容易撂倒了。


它小心翼翼地避开水域,专挑干燥的地方行走。它不愿再让身上的毛发变得潮湿,它已经承受不起一点点热量的损失了。因此花宾与范哗哗踩水逃跑才能不至于被它轻易追上——即便它是一只病入膏肓、如此狼狈的老虎,如果它想追上两条腿的人,也还是轻而易举的。


回到久违的林家大院虽然是花宾一直以来的盼望,但并不是在如此惊慌的背景下,用如此狼狈的模样闯进去。范撞开门锁,两人夺门而入,接着拼命抵住了门,赶在那老虎的前爪搭在花宾肩上之前千钧一发的时机,将它拒之门外——范紧盯着窗外老虎的动静,花宾则回首看去,看到小林正半昏不醒地躺在床榻上,被烧得微红的脸颊像点了腮红一样惹人生怜,听不见门外老虎气急败坏的咆哮,亦听不见二人破门而入的喘息声,只是在微微呼唤着什么,花宾凑耳去听,是一声又一声“二哥”。


老虎开始啮咬门栓、窜起来抓碎窗户纸,一只盘子大的虎掌猛地打碎了窗框,把那张好像是一只大蝴蝶的脸颊从破碎的窗栏之间挤进来,不知道是因为进食前的喜悦、看见猎物后的兴奋还是窗框卡得它喘不过气来而痛苦,龇牙咧嘴,它咆哮颤抖着掀起嘴皮,露出冒血的牙龈和发白的舌头,好像它不像是为了填饱肚皮才来这里的,而纯粹就是为了享受杀戮的快 感——一般来讲,这种变态的欲望只会在人类身上才会出现。所谓温饱思淫欲,只有不愁吃喝的物种才会后寻求这种暴力美学。也许是脖颈上的刺痛让它暂时失去了理智,它已然不去想吞咽食物了,它只想把眼前两条腿的家伙撕碎。它疯狂地咆哮着,硕大的脑袋在一瞬间挤进来——可是那柄红项圈却卡在了窗栏的碎片上,勾着几个铁钉,它感到不适,大概大半个身躯还挂在外面让它感到羞辱,它迫切想要挣脱。


花宾和小范面面相觑,看着这头猛兽拼命左右摇晃脑袋,银白色的胡须因为长年累月的虐 待而蜷曲地像苍蝇腿,额头上醒目的“王”字也因为它扭曲的面目、狰狞的五官而扭成一团,花宾真担心它把嘴巴张到那样大会撕裂嘴皮。突然间的,它的脖颈挣脱了出来——接着就顺滑多了,雪白的胸脯,暗红色夹杂着黑条纹的脊背,整个身子扑通一声跌落下来。由于刚刚极度混乱的场景,加上铁圈是暗红色的,花宾并未注意到它的脖颈间已经透出鲜红的血来,直到鲜血滴落到地面的石砖上,才被二人发觉。


花宾缓缓后退——挡在小林身前,注视着这只大猫的动作;而趁着这只大猫跌落在地面上苦痛挣扎的机会,范剥去了上衣,袒胸露ru,冲上去压住老虎,骑在它的脊背上,两只有力的臂膀掐住它的颔下——因为铁圈儿的存在,没办法直接掐它的喉管,不过这只老虎的喉管想必此时也极不舒适。它张开嘴想要噬咬,却又咬不到任何东西——范没有费多大力气,就裸绞住这只老虎,老虎痛苦地顺着他的力量昂起头,露出白色的颔下和胸膛来,一整个虎躯弯曲成弹簧状,似乎随时都会被掰断一样。


这实在是胜之不武。如果是一只身强体健的老虎,即便不能战胜范,也不会输得这样丢脸。花宾蓦然伫立在一旁,他觉得此时屋中三人的安全都可以得到保证了。他看到胜负已经明朗,老虎已经被勒得几近喘不过气来,痛苦地闭上双眼,“行了,发发慈悲吧,它已经没力气打架了,我怀疑它连吞咽的本领都没有了,留它一条命吧!”花宾说。


范松开力道,老虎硕大的脑袋软绵绵地躺倒下去。如果它是个人的话,此时的面色一定是苍白中带着点铁青。范的臂膀已经全是虎血——有些是从老虎嘴里涌出来的,有些是它脖颈间从铁圈儿底下溢出来的,它胸脯白色的毛发已经全部被打湿,沾成一绺一绺的。


“这不是白额虎,它是八旗养的瘦老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出来了。你把它卖了,你买骆驼的钱就有了,”范说。


“不,”花宾整理了一下仪容,“它,我也要带回去养着。”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大象不哭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