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杨雨桐急忙下床穿起衣服,拢了拢头发,跌跌撞撞地走出那家宾馆,打车离开了那里。
她感到自己受到了巨大的屈辱,同时感到自己实在太脏了,脏的都无法容忍自己。回到家,一头扎进卫生间,打开淋浴头,让哗哗的大水冲洗她伤痕累累的酮体,冲洗她那颗受伤的心。最终,止不住“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冲天哭喊道:“老天爷,我这是那辈子造的孽,要让我这辈子还呀?我那样帮助他,相信他,可最后换来的却是……”
那凄厉的哭喊声,在寂静的早晨显得分外刺耳,哭声在水汽中向四周弥漫,跳出窗棂直冲云霄。正哭着哭着,她忽然意识到啥,就疯也似的拼命地冲洗下身,只洗的红的不能再洗,穿上衣服呆呆地望着窗外。该上班时,才擦干脸上的泪水,极力压制住内头的悲痛,背起黑背包匆匆赶去上班了。
这天,女东家正好休息,看见杨雨桐神情恍惚问:“看你心不在焉的,你今天是怎么了?家里是不是发生啥事了?”杨雨桐心里温暖起来,一时间就嚎啕大哭起来,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女东家却并没吱声,只是看着她在那痛哭流涕。
等杨雨桐平静下来。女东家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递纸巾吗?第一,这是对你一个小小的惩罚。第二,有的男人就是喜欢上岁数的女人,这是恋母情节。第三,你告诉他,我不去告你,对你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杨雨桐怔怔地望着她说:“没想到,你这个看上去清清纯纯的小姑娘,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女性了,你竟有这样高深的看法和思想。”女东家说:“我马上就30岁了,再不成熟,我在这个世界就白混了。”杨雨桐抬头认真地看了女东家一眼,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不久,杨雨桐把自己开网店的事告诉了女东家。女东家也不同意她开网店,可她却偏偏认准了开网店这条道。女东家说:“所有人都劝你别开,可你偏开,那你就开。”说完便不再说话。杨雨桐想想女东家的思想和言辞,不再把她看作单纯的小女孩了。并向她提出预支工资的事。可女东家断然拒绝了:“我不能把工资给你,我在中介找的你,我还是把工资给中介合适。”杨雨桐只能打住。晚上回到家,跟于翠华要求预支工资。于翠华说:“我只能把你已经干了这段时间的工资给你,其余的给不了。”杨雨桐说:“那也行,能凑点是点。”说完,长长地出了口气。又东挪西凑,凑够1.2万元,给贾志强打了过去。
贾志强收到钱,开具发票说:“给别人我不放心,我要亲自给你做商城。”杨雨桐说:“你不是搞销售的吗?你会建商城?”贾志强说:“会啊,我在电商公司干的时间长了就什么都会了。”杨雨桐满心欢喜地说:“那太好了,那我就等着做老板了。”贾志强也高兴道:“对,你就等着做老板就行。”说完,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以后,贾志强天天说给她做商城,她就天天等,等啊等,一直等了三个多月了,仍不见商城的踪影。杨雨桐忽然警觉起来,她时常听说网上有诈骗的,更不想把自己东挪西凑的钱打了水漂。气愤之余,拨打电商公司的热线电话,电商公司才重新派人彻查此事。
接手杨雨桐的是贾志强的上级主管,名叫刘伟。当刘伟询问杨雨桐实际情况时,杨雨桐把贾志强的所做所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刘伟生气道:“这在淘宝,还把五个淘宝组合成商城,这不是胡闹吗?我听听就来气,我通知人事科立刻解雇贾志强。我们公司啥都缺,就是不缺人。”杨雨桐一听被骗,立时生起气来说:“这事,你们公司真该好好管管,这涉及到你们公司的信誉。他真是这样,估计,不止我一个人,还会有好多的公司用户。”刘伟说:“我立刻通知人事科让他卷铺盖卷滚蛋。”杨雨桐惊讶之余,一时就没了言语。
当得知贾志强真的被解雇,杨雨桐心里难受异常。贾志强这么多天的陪伴和温暖,让他因为自己落的被解雇的下场,她于心不忍。晚上,她就三番五次地给贾志强打电话。刚开始,贾志强咋都不接电话,跟人讲蒸发一般,她无奈之下就不断地给他发短信。最终,贾志强还是接了电话说:“姐。”杨雨桐说:“我希望你引以为戒,希望你重新振作起来,希望你不要就此沉伦下去。”贾志强说:“还是姐心疼我,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吗?”
杨雨桐说:“是恨我恨的要死吧?”贾志强说:“我看见你的电话和短信,眼泪就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杨雨桐说:“真的吗?”贾志强说:“我知道是我错了,我不该耍小聪明骗你。是我错了,我诚挚地向你道歉,对不起,姐。”杨雨桐心里柔软下来问:“你喜欢这工作吗?”贾志强说:“喜欢,我非常喜欢目前的这份工作。”杨雨桐说:“喜欢,我帮你跟领导说说,还让你回去上班。不过,你得保证,以前的错误不能再犯。” 贾志强说:“我保证,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杨雨桐说:“有你这话就行,但要说到做到。”贾志强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完,两人又开心地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杨雨桐跟刘伟说:“一个年轻人犯错误,要帮助他认识错误,纠正错误,给他悔改的机会。不要一棒子把人打死,让人永远抬不起头来。”刘伟说:“那怎么办?”杨雨桐说:“我拜托你去批评教育贾志强,让他知道错在那里?以后改正就行。”刘伟说:“既然你为他求情,我就绕他这次,下不为例。”杨雨桐说:“让他知错之后,就让他回公司上班吧。”刘伟说:“接受你的意见。”贾志强回电商公司上班了,但是,却从经理的位置一下子撸到普通职员,让他一步一个脚印重新踏踏实实地走。贾志强说:“你给我半年时间,我还会爬到经理的位置。”杨雨桐心里既安慰又难过。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地往前走,杨雨桐在东家安静下来,每天边带孩子,边读书写作。
一天晚上,贾志强突然声音复杂地说:“我父亲在建筑工地干活,不小心从担架上摔下来,正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昏迷不醒。”杨雨桐不无惊讶地说:“咋会出现这种事?”贾志强哽咽着说:“姐,你帮帮我吧。你在我面前,我就给你跪下了。”杨雨桐有些为难地说:“你这样求我,可是我也没钱呀。”
贾志强哀求道:“姐,你只要给我3000块钱就行,我爹还在医院的急诊室里昏迷不醒。”杨雨桐犹豫道:“我知道了。可你父亲不是花几千块钱就能解决的问题,你再找找别人吧。”贾志强带着哭腔说:“子欲孝而亲不待,能找别人,我就不找你了。姐,你帮帮我吧。我知道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肯帮我。姐,我给你跪下了。我……”这时,杨雨桐深感震惊,同时也备受感动,她从没见过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为救父亲给别人下跪的。
这时,恰好是杨雨桐因为星期天休息,回鸿盛商店拿东西,郭洪生查看她的手机。看见文友的一条短信:“我正在开会。”突然就醋意大发,拿起菜刀追着杨雨桐逼问实情。并且,拿着她的手机把所有男文友电话都记下来,一一给他们打电话。对方稍说不中听的话,他就拿菜刀对着杨雨桐要狠劲的往下砍,杨雨桐蹲在地上望着疯狂至极的郭洪生,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似乎,时间一下子又回到30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苦难日子。
郭洪生用菜刀在杨雨桐头顶罡罡的往下砍,一个木板凳就被砍的支离破碎的。并且,拿着菜刀整整地威胁了她一个上午。 杨雨桐是借着上厕所解大便的借口,才从商店逃出来,骑上自行车到派出所报案求救。民警只帮她拿到了身份证,连件替换衣服都没拿,更别说钱了。此时的杨雨桐正经受着心灵与肉体的双重摧残,她多么希望贾志强能以一个男人的身份站出来,保护她鼓励她安慰她,可是……
杨雨桐感到无能为力,可面对贾志强声泪俱下的求助,她做不到袖手旁观,更做不到见死不救,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于是,便开始到处给贾志强借钱。现实中借不到,就到网上借。网友一听说借钱,把杨雨桐微信拉黑的拉黑,没拉黑的劝她别多管闲事。有一个网友答应说看看,杨雨桐就等啊等,等了两天,对方说:“实在抱歉,我父亲刚出院,不知道啥时候用钱?我钱也不宽超,实在不能借给你。”杨雨桐说:“理解,你没拉黑我,有话就不错了。”
那时偏赶上雨季,昨晚一夜的瓢泼大雨就没停。早晨,杨雨桐望着窗外依旧如水注一般的瓢泼大雨,想着急诊室危在旦夕的志强爹, 心急如焚地在地上不停跺脚搓掌。心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这个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人,该咋帮志强爹呢?杨雨桐思来想去,就拼了最后一点希望,想起七十多岁的老母亲。拨通母亲的电话说明实情。母亲一听借钱,不耐烦地说:“他爹受伤住他的院,与你有啥关系?”
杨雨桐只能撒谎道:“那是我借人家的钱,人家还在急诊室躺着,我做不到见死不救。你帮帮我也帮帮他吧,就当咱积德行善。”母亲被磨得实在没法了说:“我也没钱,还是你哥给我的3000块钱。我刚从医院出来,我......”杨雨桐哀求道:“妈,咱给人家救救急。人家说,不行,卖了房和车还咱。”母亲拗不过杨雨桐说:“那你来吧!”杨雨桐立时欢喜至极说:“那我一会儿就去。”当杨雨桐走出家门时,外面风雨交加,风大的几次把雨伞折弯了。杨雨桐出去返回,出去返回,几次之后,跺跺脚把心一横,顶着暴风雨冲了出去。
贾志强再次打来电话时,杨雨桐的全身已经湿透,站在候车厅下等车。哗哗的瓢泼大雨让她听不到对方的说话,在雨中大声冲手机喊:“我们这正下暴雨,我正赶往母亲家给你借钱。”电话那边一时就没了动静。
杨雨桐冒着狂风大雨,穿梭于公交车之间,从母亲家拿了钱返回时,已经是晚上10点钟了。
她打算把钱从银行给贾志强转过去,却看见道路、公交、通讯和电路,全部中断,才知道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暴雨。这场大暴雨隔断了一切,大水淹了好多地方,网上好多人在喊:“为石家庄灾区加油,为石家庄人民加油,全国人民和你在一起......” 杨雨桐看到那些激动人心的鼓励,眼泪止不住地哗哗流了下来。
第二天上午,她冒着狂风大雨又要出门了,可大风刮的她几乎站立不住,一次又一次,最后,她还是执意冲出家门。当她打着伞艰难地找到银行,却看到好多银行停电,运钞车不通,无法营业。她就一家接一家地挨着找。最终,在一家农行把钱给贾志强转了过去。这时,已到下午两点多,杨雨桐感到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才想起这两天没顾上吃饭。
杨雨桐被大暴雨浇透,加上郭洪生的菜刀威胁,心灵和精神遭受前所未有的冲击,再也承受不住开始高烧不止。到上班时间时,她咬牙强撑着爬起来,吃完药,挎着包上班了。这天,她被烧的迷迷糊糊地浑身发软、头痛欲裂,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感到实在不行,又怕耽误第二天的工作,急忙到诊所输液。她白天上班,晚上输液,一直输了大半月才算过去。
杨雨桐身体刚刚好一点,每天怔怔地想,她该如何走完下半生呢?她热爱的文学写作该如何进行下去呢?她和郭洪生该如何走下去呢?很显然,她和郭洪生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这样下去,郭洪生不知道啥时候发起飙来,她会死在他的乱刀之下。她有未圆的文学之梦,想想郭洪生经常大肆反对她读书写作,经常把她的稿纸撕的漫天都是。更可恨的是,他竟敢摔她的笔记本电脑,那可是几千块钱买的东西,他竟舍得下手摔烂它。再这样下去,她的文学梦玩完,她的一生就会完全毁在他手里。
想到这里,她拿起电话拨通郭洪生的电话问:“你为啥三番五次地拿菜刀对我?你不怕失手乱刀砍死我吗?”郭洪生说:“你逼的你老头天天拿菜刀对你了,你还觉得你很好吗?”杨雨桐说:“我再不对,你也不能三番五次的拿菜刀对我。”郭洪生说:“我吃你的醋。”杨雨桐说:“你为啥吃我的醋?我究竟干啥了?你要这样吃醋。你没本事挣钱,光有本事在家打老婆,你还是个男人吗?”
郭洪生说:“那我不吃你的醋就对了。”杨雨桐说:“我没干让你吃醋的事,你为啥要吃醋?我一直在外面干活挣钱,在东家忙的连觉都睡不了,你还这样对我。”郭洪生说:“我觉得我根本没错。”杨雨桐气愤的身体颤抖道:“你个王八蛋,你......”郭洪生说:“我咋着你了?我伤到你了?”杨雨桐实事求是道:“没有。”郭洪生说:“那不完了。”杨雨桐再也忍无可忍,气的啪的一声挂断电话,骂道:“混蛋,真她妈的混蛋。到时候,我死在乱刀之下,都不知道自己是为啥死的?”
小女孩一下子被惊的“哇哇”大哭起来,杨雨桐赶紧跑过去抱起来,哄道:“都是阿姨不好,宝宝不怕,宝宝不怕。”小女孩止住哭声,把头抵在杨雨桐怀里,一动也不敢动。杨雨桐轻轻地拍着她,安慰道:“宝宝不怕,宝宝不怕。”小女孩头就抵的越来越紧。
杨雨桐往贾志强公司打电话询问他的近况。同事告诉她,贾志强卖了房子和车回家救他父亲了。杨雨桐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了,给贾志强打电话问:“你真的把房子和车都卖了?为了你的父亲?”贾志强肯定道:“真卖了。钱没了可以再赚,房子没了可以再买。我只有一个父亲,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把命丢了,那可是生我养我的父亲啊。”杨雨桐被深深地感动了,震撼了。贾志强的声音颤抖道:“因为急,房子和车只卖了三分之一的价钱。”杨雨桐整个人惊呆了,眼里闪过一丝犹豫,鬼使神差地问:“如果我们......你以后会这样待我吗?”贾志强说:“会,我肯定会……”
志强爹一直住院,住到年底。贾志强回公司上班了,每月只留一千元生活费,其余的全部都寄回了家。别人说,那段时间贾志强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目光呆滞。杨雨桐问他时,他只是说,自己心情一直不好。说完,又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