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莫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在这个年头,女子清誉胜过一切,六妹妹虽然守礼懂事,但若是有人存心使坏,即便是些风言风语,也足以逼死自家妹妹。
更何况,燕都可不是什么君子,甚至说得难听些,在利益面前,他是个不择手段的。
莫愁虽然看着温驯,实则一身傲骨,性子最烈,一个不好,便会弄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当然不会,强扭的瓜不甜。”
燕都苦笑一声,自然知道他说得都是对的,所以这也是今日来找他的主要目的。
“我希望将来功成名就之后,能三媒六聘,风光将她迎入家门,自然不会坏了她的名声,可你也知道,商贾之人三代不得科举,既然走不通科举这条路,我便只能另想法子。”
“什么法子?”
莫离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世家子弟,只知道的入仕的方法唯有三种,第一种便是规规矩矩地通过朝廷颁布的科举,从文或是从武,从众多学子中脱颖而出,成功转变身份,第二种便像他们一样,靠着祖上的功劳或是家族的力量,承袭爵位,然后通过家族的力量成功入仕,再不然便是第三种,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从白衣变成官家,但第三种情况很大成分要依靠运气,毕竟皇族或都身居高位的要员无论是衣食住行都十分谨慎,遇到危险轮到他来救的概率几乎渺茫。
“年少时,我随父亲外出游历经商,曾在一本传记上读到一个典故,那是大梁开朝初,太祖还未登上九五之尊,落魄之时,被一个慧眼识珠的商贾所救,不仅助他脱离危险,而且不惜以家资倾力相助,天下大定之后,太祖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之恩,便特例将他封为了济广侯,他也是唯一一个同时拥有爵位与实权的侯爷,一时间风光无二,给自已的家族带来了近一百多年的繁荣。”
这个典故莫离倒也曾听过,但时间久远,许多事情已不可考证,谁知道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整个大梁延续至今,也只出了一个济广侯,燕都这事,能成功的概率实在不大。
“再过三年,我六妹妹便要及笄了,母亲与祖母经此一事,深觉对六妹妹有所亏欠,已经下定心要为六妹妹重寻一门亲事,那文家虽是个无赖,但好歹他家也是正经的官宦人家,那嫡孙虽暂无官身,但他家父亲却是正四品官身,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莫离淡淡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挑破了里头的意思:“直白一点,六妹妹以后的夫家只会比文家门第更高,甚至,我那父亲要是不要脸面一些,等三年一度的选秀一开,将妹妹送入宫中选秀,以她的容貌才情加上君家的家世,只怕落选的概率不大。”
似犹嫌不足,莫离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要在他身上刺出几个窟窿来:“况且,我那妹妹今年只有还不满十三岁,平日里头对谁都是恪守礼仪,未必便对你有那种意思。”
当时莫离虽离两人有些距离,但他却知道,自已这位妹妹骤然见到陌生的男子擅入内院,实则有些恼怒的,虽然燕都口称迷路,但以她的聪慧,怎么会看不穿他那点小心思。
正说着,观砚带着一位内院嬷嬷掀帘子走了进来,莫离认得她,那是六妹妹身边的人。
“李嬷嬷,是六妹妹有什么事么?”
一听到来人的身份,燕都不禁脸色微红,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对方的一个字。
“老奴正从夫人那边过来,六姑娘让老奴回了夫人,说府里头有几个不懂规矩的小厮与丫头行事不当,得夫人允许,已经处置了。”
李嬷嬷皮笑肉不笑地扫了燕都一眼,身后的丫鬟立刻捧了一个盒子过来,里头正是自己刚才刻意落在六姑娘眼前的那支白玉扇坠并一些小玩意,以及二十两的白银:“六姑娘请老奴代为转达,谢燕公子好意,只是男女授受不亲,这些东西还请燕公子收回,也请燕公子不要对外宣扬,当然,这也是夫人的意思。为着这事,六姑娘已经向夫人自请其罪,在家中佛堂跪上三日,并罚抄女则百遍。”
莫离一听,心中不由满意,六妹妹果然聪慧,主动将这事禀告长辈,又自请处罚,即便将来闹出什么来,母亲与祖母亦能为她做主,这事处理的滴水不漏,将自己撇得一干二净,避嫌的同时,还能对外换一个家风严谨慎的名声。
这样一来,便是燕都有心做什么文章,也不能了。
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分上,燕都自然也不能厚着脸皮多说什么,只能告辞离开。
“等等。”莫离似乎想到了什么,及时喊住了他:“那丫头的家人还是没有消息?”
莫离口中的丫头自然就是自己一时兴起抢回来的烫手山芋。
本来这种事情,有家中长辈操心善后就可以,但令人意外的事,迄今为止,她的家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无奈之下,又不能放她出去乱嚷嚷,只能留在后宅内院之中。
这丫头性子直,嘴巴毒,而且武功还高。
她的老实只在人前,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喜欢翻墙进来,虽不偷窃,但却喜欢奚落着自己玩,尤其喜欢在自己受罚的时候过来,也不忌讳什么男女之防,总是盯着自己光溜溜的泡在冷水之中,时不时还要戏弄自己一番。
但偏偏她身份特殊,母亲又耳提面命,他暂时不能将这丫头如何,只能咬着牙齿,托燕都尽快打听出来关于她家人的下落。
柳英倒是对他这一院子里的莺莺燕燕没有什么意见,倒是莫离自己提出,要为这些小丫头找个好去处。
君家待下人一向宽和,既然他主动提了出来,祖母与大娘子自然没有意见,于是让管事问了几个已经破了身子的通房,将她们配人的配人,不愿意配人给了一笔银钱,换去了整理佛堂。
原本莫离以为这些通房们大约是要哭哭啼啼舍不得自己一番,却没想到,没几个愿意同他一起远去陈国,倒让莫离有些失落,一时间只觉得原来世上不仅只是男子凉薄,女人一狠起心来,简直比男人更甚。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等打发了那些人,整个院子倒是清静了不少。
事后,他特意去了母亲那,少不得提醒母亲要留意燕都这个人,虽说有些小人之心,但总归有所准备,不至于将来闹出什么事情来。
在这件事情上,大娘子同他的态度都是一样的,这桩婚事摆明了便是不可能,无论如何,君家都不会同意。
“还好你六妹妹是个拎得清的,这丫头向来让人省心,你放心,这事我心里头有数。”大娘子一想到六丫头那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欣慰。
“多亏母亲与祖母平日里头教导有方。”
莫离这话到是真心实意,别看外头那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子写得如何天花乱坠,那些都是不得志的穷书生自己杜撰出来的,虽说偶尔也有个别糊涂的女子会想着如何攀龙附凤,或是在家被娇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因一些嘴滑舌甜的小子而做出败坏门风的事情,但更多的,是规矩懂礼的女子,绝计不会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