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府。
祝廷彰静静坐着,犹如一尊石像般,双眼中的精光此刻却已不再收敛,如此看起来倒似年轻了几岁。
只见屏风一动,陆紫萧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还未坐下,便叫了声“大哥”。
祝廷彰不徐不疾地应了一声,那陆紫萧见状着急道:“大哥,一听到消息我便自通州赶了回来,如今该如何是好,想不到他们竟会来得如此迅速,我们派去碧水潭的人竟会被那江伴游赶尽杀绝,连一个活口也未留下!”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浮过一抹骇异。
“如今看来,还是我小看了那江伴游。他竟有如此实力,却藏了这么多年都不显山露水,是我大意了。上次在茂陵城郊他重创我摩罗堂之时,我就该想到,他能在蜇伏了十五年之后突然发力,绝不仅仅是为了报仇,他更想做的事其实是为他的那些兄弟洗冤!所以才迟迟没有对你我动手,我怎会忽略了这一点!”说到这里,他沉缓的语气徒然凌厉起来。
“大哥的意思是说,这江伴游要想报仇早就报了,只是因为还想着为那些人洗冤,才...这样想来,你我二人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而这么多年我们却丝毫不知...想想真是让人后怕!”陆紫萧的脸上骇然失色。
“怕什么,他既想的是如何洗冤,就不会轻易动你我二人,而且,他也未必敢这样做!”
“可大哥,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折损了这么多人,这口恶气不出,实在是令人心中不甘!”
“为今之计,也只有忍耐。”祝廷彰目光复杂,整个人却冷静异常,心中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陆紫萧却有些急了:“大哥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明知对手就在眼前,眼看着他杀了我们这么多人,难道就什么也不做,就静静等着仇人来抹咱们脖子?”
“那依贤弟之计,该如何是好?”
祝廷彰神色依旧,陆紫萧见他这样说话,却心知自己失言了。
“小弟...小弟一时心急,口不择言,还望大哥不要见怪。这一切,自然还是听大哥的,大哥说我们按兵不动,那咱们就按兵不动便是,只是,小弟想知大哥此举有何深意?”
“敌在暗,我在明。如今我摩罗堂损了近五百人手,你的手下也折了有二百人,此一战,我们可以说是一败涂地,贤弟以为如何?”
“大哥所言不差,这江伴游的人比我们预料中来的更早更快,不过大哥的三百后遣部队与小弟的二百后遣部队也正因为如此,未能及时跟进,倒也平安无事。”
祝廷彰一听此言,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与嫌意,却是一瞬而过,口气也未见波澜,“那倒也未必,我们并不知这一战若江伴游派出了多少人,如果对方人手有限,而我们能派出所有人手,这一战的结果也未必就会如此不如意。”
话虽这样说,祝廷彰的心中却有些痛悔,他亲去拜访那昔日里江湖中极擅长布暗器阵法的灵山老道薛全子,花了重金才布下了一个在他看来完美无暇的阵法,是以他才有些轻敌,可没想到他们的武功和才智竟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是以他才会一败涂地,痛折羽翼!这一战,到底是他轻敌了!
“对对对,是小弟愚钝。”陆半城忙附和道,低垂的眉目中也有一丝精光闪过。
“临事不可慌乱,越乱,做的越多,就错的越多,就越容易被对手抓住把柄。那江伴游此刻巴不得我们派出人手去四处找他们,看看我们狼狈出丑的样子。所以我们暂时按兵不动便可。更何况,他的目的既然是为他的兄弟洗冤,在未找到证据之前,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可大哥,我们如此忍耐下去,终也不是办法,不知大哥下一步可有计策?”
祝廷彰摇了摇头:“等计划周全后,我自然会告诉贤弟。现在,咱们要做的,就是一边按兵不动,一边尽快搜寻江伴游等人的下落。”
说完,他又自言自语道:“哼,江伴游,我纵然现在找不到你,可这普天之下,我就不信没人能找的到你,你——等着便是。”
步府。
辟罗转入内室,朝越华恭敬道。
“公子,属下回来了。”
“为何去了这么久?你是不是又去赌坊了?一整日也没有消息报来,看来今日这温姑娘也是未出庄门一步。”
“公子,属下没有去赌坊,而是去跟踪温姑娘了,所以才回来这么晚。”辟罗面色看起来又多了几分凝重。
“哦?出了什么事?她去了何处?可有危险?”越华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
“公子放心,她应该并无危险。属下清早收到消息,才知温姑娘带了很多人出城,待属下循迹赶到关神山,与上次茂陵城郊处一样,关神山附近的悬崖上又是五六百具尸体,似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打斗。”
“你确定她没有受伤?”
“属下虽未亲眼所见,却已收到倚云庄附近暗探的消息,温姑娘并未回到庄中。”
“那她人去了哪里?”越华心中一紧。
“属下不知,人应该无事,倚云庄看似并无其它动静。”
“你倒好意思说不知道?”越华抬眸,看向垂首一旁的辟罗。
“公子,为何不问我她为何带人出去?为何公子对倚云庄以及温姑娘所行之事丝毫不加过问?这次,又死了这么多人,公子难道一点儿都不好奇?”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直觉,温姑娘是什么样的人,倚云庄背后又隐藏着什么,我的确一点都不关心,也不好奇。我只在意她一个人,这个回答你可满意?”越华起身,一甩衣袖,背对着辟罗道。
“可公子身为我夜鹄国的王储,要选的妻子自当是...”
“你好像忘了,我游历中原的目的是什么?不要说我无意于王储之位,就算是,我斛律越华要选什么样的女人为妻,也该是由我一人说了算!”
“可辟罗身为王子近侍,总要考虑公子的安危,跟这样背景难测的女子在一起,辟罗该如何向王上跟王后交待!”
“那是你的事,若怕担罪责,我现在便可着你回去。”
“公子若真要如此,辟罗也无脸回去面见王上,还不如就地自裁,以死谢罪!”辟罗跪倒在地。
“你!好...很好...”
越华转身看着他,被气到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重重一拂袖,掀门而出,留下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辟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