仨倒霉蛋,满头泥水地从污沼中爬上岸边。
巨大而合一的AT立场,将祭台整个包围起来,像是一个金黄色的半透明水泡。
“云哥,咋整啊?我寻思咱到底做了多大孽,招得江南人这么恨我们?”德军一脸倒霉相,一边互相擦去泥水,一边向凌云郁闷地问道。
“是有很多,很多理由。我大概知道一些。你呢?你自己作为一个东北人,怎么想的?”凌云转而向德军问道。
“首先,说这个满洲人。我听着就来气,我家老太爷爷还是从山东跑到东北的,家里大人从小提溜着耳朵一遍遍的要让记住,毛子和鬼子一样可恨,各有各的血仇要牢记。
满洲啥?是要把我们再叫成满洲国?!我们自个都没把自个这么称呼,他们凭什么叫我们满洲人?是故意恶心人是不是?!”
“嗯,那么,你见过把自己叫成满洲人的东北老乡吗?真一个没有?”凌云接着问。
“让我想想……网上见过不少,身边也真有一个,说过家里是什么旗的来着。有次上历史课讲完辛亥革命,他轻描淡写说过一句,辛亥国难之类,当时我就听得膈应,牢记下来。他们有些人,心眼里是藏着脏东西,不问到这些个问题上,你看不出来他们真有异心。”
“哦,是啊,这种人网上声音不小。你们要是不多说话,自己的声音就会被他们埋没,被替代,代表了。”
“是,云哥你说得实在是。不过你看嘛,你看东北人在网上能有多大劲宣传?咱们真没南方人那么闲,天天上网抱团宣传自己。”
凌云听了,笑着叹气,其实岂止是东北,整个北方,也没见过哪个知道在网络舆论上营销自己。这没办法怪谁。整个简体中文网的舆论热力高点只有两个,长三角一个,珠三角一个,这两三角连起来的东南沿海,构成了简中网唯一的舆论高地。
这地区的人,可能活得确实休闲,上网嚷嚷的声音和热情,大得足以盖过其他人。其他地域的民系,充其量不过是用来被评论的靶子。
“网络上本来藏污纳垢的东西,就爱扯大嗓子给自己发声,造成其声音与体量并不一致。再加上大数据的推送机制,就喜欢推送争议性话题获取流量。有力量的时候,多为咱们好样的东北人发声。不要让乌烟瘴气的东西,代表了自己。
我们今个面对的江南皇汉嘛,长三角民众的做事风格,稍微接触两下不就清楚了。吴越民系,做事好精益求精,此乃其鲜明优点。既容易优越,又容易敏感。但若一个人同时既是极致精细,又极度敏感,就不可避免走向反面,形成挑剔刻薄,这种性情就难讨喜了。
第一个跳出来苛责中国人脾性太马虎的,正是鲁迅,绍兴吴越人士。可是也正是因为他自己为人做事太过苛求,导致将闲适幽默的林语堂都逼出来,不得不说他‘此人已成神经病’。犀利刻毒都是有代价的。鲁迅写的很多文章,臆断一定是中国人的特征,其实首先就是他从自己家乡生活经验里,提取出来的‘中国人’特征。
我亲身打过交道的吴越朋友,大量携带一个鲜明特征:他精神上总有一根紧张紧绷的敏感的弦。开始很久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我还叹气呢,唉吴越人他们怎么好像不太喜欢道家,不愿意轻松乐呵地活着。
追求卓越和极限不能说错,可是满盈至则祸损至,何必一定要拿命去试万古长青的道家谕言呢。
活得难得糊涂,其实是人性自然,何必苛责。顺心任情倒还容易长寿。
吴越民系中出身的基督徒,是我在全国内看到的气质最为挑剔尖锐的基督徒。与搞反中医反汉字的那一批人,精神气质非常相似。在未阅览吴越民系的成长史之前,我完全难以理解这种人文现象。
这看起来像一种缺乏安全感的性格,是稻作种系在其整个成长历史中,以精耕细作风格熏陶培养出来的性情。
其成长史里早年是非常动荡不安,并不是他们自己歌颂拼凑出来的那副江南安好图景。
在其早年的良渚,是环太湖地区极为丰富的地质变动,乃至洪涝灾害。
然后,是地理条件限制,被切裂成许多生存单元,每个单元发育出一种当地土语方音,互相又隔绝对峙难以通行,无法族群整合,也因此无法政治互信,对立排斥与猜忌,便永远免不了。
单一个淔江就有八十八种方言片,也就是说,每一个方言片区对应一个族群聚居区。长期互相隔绝,以至于方言间大量地难以互通,才得以成为互相独立出来的八十八个方言小碎片。
割裂,对立,猜忌,敌意,恐惧,互相之间形成复杂的强捆绑,而这造成了贯穿百越四千年间的普遍基层生态。而吴越人是首当其冲,是我们接触交流的第一个百越部族。
你看他们今天就算上了网,钻在中华城市吧里吵架恶斗,不还是清清楚楚分得一派一派的,基本一个地域方言捆绑一个派系,甚至可以随时按需,继续精细分割。
难以互通的方言,是他们族群关系的表面;生存区互相割裂对立导致的碎片化,是他们的族群关系的实质。江南皇汉今时对我们表露出的一切性情,皆是数千年间百越原初性状的展现。
他们之所以擅长与我们北方汉人割裂对立,是因为他们数千年间自己内部就擅长割裂对立。
互相分割对立,内讧内斗,对外排外而内部高度同质化,这些都是他们历史的遗留习惯。这是百越系统自身演化遗留的巨大历史惯性,是地缘导致的,并非他们的过错。从南宋起九百年汉化,也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此人力不可违。
由于每个可居存区域内部,族群规模小,生存经验内聚而封闭,所以对应地,其人的族群识别半径,也非常狭小。只有相同方言片、高度同质化的老乡,才视为己方。稍有不一致的,就很容易被识别为它者、外人、异己。
你有没有发现他们特别热衷用语言来切分和确认出敌我对立关系?因为他们一向惯用语言确立族群内外的分辨关系,是其未汉化前就存在的习惯。这从头就不是一种大规模聚集共居的种群。
而这直接导致了其大脑的催产素代谢风格,呈现高度的本土绑定、局限化,乃至孤岛化。
什么是催产素?催产素oxytocin是人脑中主管爱恨情感绑定的一种神经递质,其功能远远不止于帮助子宫催产收缩。
在母亲看到孩子可爱意欲拥抱的时候,会分泌催产素;在男人看到自己女友相片,产生温暖回忆的时候,也会产生催产素。它的代谢,负责激活和绑定爱意,依恋,归属感。
它使得你的女友更粘人依恋,也会使得男人更忠诚地守卫自己族群的所有,从实物领土,直到祖先的文明遗产。
但同时催产素还有一个鲜明的对立面特质。它使得个体更爱护己方内部族群的同时,面对异己对象,也能激发敌意,催生竞争对抗争斗心理。
这样也就导致,如果你的族群识别半径非常狭小,那么你必然会将自己的爱欲集束收缩在‘自己族群’内的‘己方成分’上,狂热地抱团,偏爱偏袒己方;同时非常容易在面对异己/利益冲突中,对族群边界线之外的异己,产生对抗的敌意,毫不顾忌地攻击伤害他人。这纯粹不可避免。
狭小的爱即是偏激的爱,偏激的爱必定带来偏执的恨。
整个人类世界,犹太人的历史为这种现象做出了最全面最精彩的展示。而正好我们中国内部,也有两个人群博得了东方犹太人的大名,其一淔江人,其二潮汕人。而其根源就在于正巧都是小规模封闭性族群的聚居方式。
人脑是一个黑盒,黑盒常常不去理解黑盒本身。这个机制,非常重要,理解了它,就理解了江南皇汉的群体人格的底层最大的一块奠基石。
其实可以再加上个日本人,也一个路子。
我们看到的这一窝子江南皇汉,展现的就是这样一种心智模式。虽然偷摸披上皇汉的衣表,不管话术上如何自我标榜美化,实际上爱的仅仅是自己,这本质上纯粹是南岛部落民的心智模式,非常原始。
他们参与皇汉运动中,自身所展示出的热衷排斥异己的人文精神,其真正的元祖,并非四千年以下的南渡士人汉民,而是四千年以上的南岛土人部落民。江淔部分的土人,在其族群未得名百越之前,就是南岛民。
部落民只能爱部落,狭小的族群半径,带来的就是狭小的爱欲半径。部落民爱己愈盛,则斥异憎它之心愈盛。不了解这一点,就不足以理解今日江南皇汉的丑态。
还是那句话,狭小的爱即是偏激的爱,偏激的爱带来偏执的恨。
嘴里天天标榜自己南渡士族,南渡士族要真全是这副耻辱的德行,那让人一把火尽数焚灭也不能抬头叫屈。岂是人祸,实乃天诛。
从南渡士族开始,并入中华以后,由于先天的地缘条件限制,自身整合程度低下,族群生态碎片化,政治能量分散而内部互相割据对抗,同时远离战线,纯粹脱离了军事训练。所以一次次地每当面对外来危机冲击时候,也就只能以痛苦的战败作为结束。
即使没有了物理意义的大洪水,还有后来政治变局的无数大洪水。这是一种早年在动荡忧惧的环境折磨中,生出的敏感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