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天牵挂妈妈，三妹电话里说妈妈不配合治疗，让我想起爸爸因脑出血，出院卧床的时候，一边手脚偏瘫，开始还能说话，脾气变得很坏，发火骂人，嫌疼不配合治疗。

       爸爸卧病在床这两年，虽然儿女都在身边伺候，但主要还是靠妈妈，妈妈尝尽伺候这种病人的苦、累、痛、难。

       妈妈曾几次和我们姐弟说出这样让孩子痛心的话：“得了脑子上这种病，真遭罪，我若是得了这病，千万别救。救过来有什么用，病人遭罪，家人遭罪，谁都过不好，不如就那样走了好。看你爸现在多遭罪。”

       我们劝慰妈妈：“别想那么多，有爸爸妈妈在比什么都强，伺候也舒心。”

       虽然是遭罪，但骨肉相连，我们做儿女的，能看着可救不救而放弃吗？

       几天后，二弟来电话说：“妈妈大约住院一周，抢救及时，恢复很快，现在出院了。只是左手左腿不好用，但不是僵硬，很软，悠荡着没劲。右边都好用，语言不行，不会说话。神志还清醒。”

       听了这些话，知道妈妈暂无生命危险了，我心里亮堂多了，我说：“尽早做康复让妈妈恢复左侧功能，最好能让妈妈恢复说话。”

       压在心里的大石头轻松多了，也把这消息告诉深圳的亲人，这些天他们都陪我着急焦虑。我想再找机会去看妈妈。

       后来三妹在电脑上QQ视频连线我，我可以在电脑上和妈妈视频了。

       妈妈坐在轮椅上，笑容满面的用右手和我招呼，嘴唇蠕动着，急着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为此妈妈有些焦虑烦躁，经过一段时间恢复，妈妈能不很清楚的一个字一个字说出“荣…泰，荣…钰”我们的名字，我很高兴，鼓励妈妈继续努力恢复语言功能。

       以后我经常和妈妈视频见面，每次见面妈妈都很兴奋。

       妈妈的大脑不糊涂，心里很明白。妈妈开朗健谈，以往和我们有说不完的话，一下子说不出话，心里想什么无法表达出来，心急憋屈，妈妈的笑容里渗透着那份无声的苦闷哀怨。

       妈妈经常在电脑前视频锻炼说话，有时偶尔能叫出我的名字。每当能努力说出我们的名字，妈妈的表情显得很高兴，好像大脑越来越清醒。

       等到8月份妙妙放暑假，我俩带着妙妙终于有机会回烟台看望妈妈。

       妈妈病后一年多了，不知现在怎样？当我们走进妈妈的屋子里，看见妈妈躺在床上，比健康的时候几乎瘦脱了形，以前胖胖的肚子现在只剩一张皮了，胳膊也是皮包着骨头，瘫痪的那只手软若无骨像失去了生命的蝴蝶，皮肤苍白，脸色还好，满头白发像雪一样。

       我抚摸着妈妈的身体，心里悲恸不已，妈妈高大的身躯如今蜷缩的像个孩子，妈妈曾经灵巧翻飞的双手，现如今只有右手能无力的举起。

       妈妈用手摸摸我的脸，脸上是那种惊喜的表情，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妈妈似乎已经接受自己失语的这个事实，不再躁烦，只能从妈妈的眼睛里看出来她的千言万语，对孩子的喜爱与牵挂。

       我深情的叫着：“妈妈，妈妈，我们一块来看你了。”

       妈妈笑了，想起身无法起身，右手举起来，向我们做着手势，脸上表情很复杂，然后又用手分别指指我们。

       三妹上前说：“妈妈认识你们，手指你是大姐，他是金坚，那是妙妙。”

       妈妈满意的笑了，三妹翻译的非常正确。三妹天天和妈妈在一起，最懂妈妈的心声。

      自从妈妈病倒需要人照顾，我们兄弟姐妹商量：我们六人，三个在外地的，三个在烟台的，定个现实一些、能更好照顾妈妈的计划。就是以三妹为主照顾妈妈，三妹已经退休，年轻身体比较好，没什么负担。说白了就是代替请保姆。

       我们三个在外地的，每月定时寄钱给三妹做为工资；另外在烟台的二弟小妹，随时和三妹一块照顾妈妈，有在烟台的他们兄妹三人，在妈妈身边照顾，大家都不会太累。

       我们在外地的无法在身边尽孝，只能经济上支持，虽不够尽心也是心里安慰。现实也只好这样安排。

       这次我有机会来到妈妈身边，想在烟台多住几天好好陪妈妈说说话。

       妈妈喜欢听我讲她当年的故事，我也想多说她熟悉的事，唤起妈妈的记忆，恢复大脑功能。妈妈都能听明白，表情时笑时悲，有时还很得意。

       病情的发展妈妈现在已经不能坐轮椅了，整天躺在床上，要经常翻身换尿布。

       三妹性格温顺，不急不躁，不怕苦累，对妈妈伺候的非常精心，妈妈屋里只有轻微的尿碱味，身上干干净净的，气色也不错，已经是很难得了。

       妈妈食欲还好，二弟小妹经常买来鱼虾蟹等，剥肉喂妈妈，妈妈很喜欢吃，喂什么吃什么，不挑食。

       二弟说：“过春节那天，我把钱放到妈妈手里，告诉妈妈等重孙们来拜年的时候，你给他们压岁钱。”

       二弟又说：“妈妈可明白了，不乱给别人，重孙来拜年一人给一张。”

       三妹也说：“前段时间，大哥带着盈盈一家来烟台看望妈妈。妈妈看见盈盈五岁的胖儿子，欢喜的整个脸都侧过去，摸着重外孙的小胖手不舍得分开。盈盈很孝顺，拿出一叠钱塞给妈妈，没想到妈妈着急的推搡着，头也扭动着，嘴里嗫嚅着说不出来，她的意思是自己躺着没法花钱，不要大孙女的钱，让盈盈收回去。盈盈不收，妈妈着急的拼命要把钱推给她，结果钱都被推到身下沾上了屎尿，妈妈仍在那里徒劳的往外推钱。”

      听着二弟三妹在说妈妈的事，我心里痛苦极了：我那心灵手巧、重情重义、知冷知热、一个心里只装着儿女的好妈妈，给儿女奉献了一辈子，从来不知道索取的妈妈，我的妈妈是上天派来的天使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善良无私一辈子的妈妈，为什么患上这种病，老天为什么要让妈妈如此痛苦？不能言语，不能行走，不能再用巧手做活？看着妈妈真想大哭一场。

       陪着妈妈看着妈妈，心疼不已，越发难受。

       二弟看出我的痛苦心情，劝说：“妈妈就这样了，我们好好照顾，让妈妈尽量快乐的生活，你们也不能长久住着，看看就行了，该走就走吧。”

       又说：“你们在外地也不容易，寄来的钱也鼓励了三妹，你们尽到心了。你们也支持了我们，咱们都是妈妈的骨肉，放心吧。”

       三妹也劝说：“别太难过了，我们不怕累，尽心尽力照顾好妈妈，不让妈妈受委屈。”

       我痛苦的陪妈妈几天，心情一直不好，听弟弟妹妹的劝说吧，安慰自己放心。

       明天我该走了，二弟怕妈妈难过，想悄悄把我的行李先拿他家那边，第二天我们悄悄走。

       谁知妈妈一点不糊涂，耳朵也好用，时刻关注我们，听见拿行李的声音，喊叫我们过去，用手比划着，好似让我拿什么，她身边的东西我拿了好几样，都不对，别人也没明白妈妈比划的什么意思。

       我善意的哄妈妈说：“妈妈，我不走，你别急。”

       妈妈好像不信，还是比划。我们还是没明白妈妈的意思，妈妈好像生气了，翻过身去不理我们了。

       我们把东西拿走后，回来陪妈妈说：“你看我不走吧。”

       妈妈并没有相信，脸上的表情挺难过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闪烁。

       我尽量说些让妈妈高兴的事。我陪妈妈说话说的很晚，没看出妈妈的心情有缓解。

       妈妈不能说话，心里有多憋闷。心里什么都明白，就是无法表达。

       第二天早上，我想和妈妈打个招呼再走，妈妈好像还在睡。弟弟妹妹都说，别再打扰妈妈了，就这样和妈妈不辞而别吧，要不然妈妈会很伤心。

       我心中很不是滋味，带着遗憾恋恋不舍的走了。不知妈妈醒来会怎么想，千思万绪不能平静。

       离开烟台，回到离别一年多莱芜自己的家，看望在莱芜的儿女们。

       八月份半个多月的一路探亲，离别思念之苦一直在折磨我。

       过去为了事业，现在为了生活，总是被团聚又离别的痛苦充斥着。

       居住山沟里，交通不方便，行走一次那么不容易，更添别离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