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府。
午后的阳光正盛,穿过窗外的重重绿荫,折射进了轩朗明净的内室中。
也不知是不是盛夏已到的原因,越华这几日情绪恹恹,昨今两日更觉心浮气躁,而偏偏自辟罗得到倚云庄关神山一战的消息后,这倚云庄就再无半点动静,虽知温映雪已经归来的消息,但这几日她却未踏出庄中一步。
越华依旧戴着面具,依旧不见面容,整个人有些慵懒地斜靠在软榻上,一袭白色宽衣,犹如玉山将倾,任凭阳光洒落在他身上。
他斜靠在凉榻上,面前的佳肴未著一筷,原封不动地放在桌上。
辟罗匆匆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越华恹恹的样子,忍不住道:“公子,这两日你茶饭不思,可是未见温姑娘的缘故?”
越华并不答话。
“我看公子还是先出去转一转,散散心,整日呆在府中对身子也不好。”
“公子,温姑娘今日出门了,看起来一如往常。”犹豫再三,辟罗还是开口道。
“哦?”
越华以手扶鬓,支起身子,光是那如玉竹般修长的指节与找不出一丝缺憾的鬓角,就已足够人欣赏良久。
见越华起了身,辟罗连忙将一碗莲子羹放到了他面前,看着他拿起勺子微微吃了几口,他的神情也变得欣慰起来。
“辟罗,我忽然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越华放下银勺,开口道。
“公子需要辟罗做些什么?”
“你吩咐下去,到城中放出消息,就说明日下午,晚饭之时,名冠江南的步无华步公子会莅临春风楼。”
“江南的步无华步公子,就是咱们在江南时被人称作‘独步江南,风华无二’的步公子?我记得公子初来中原时首站到的就是江南,起的汉姓就是临时起意才用了他的姓氏。可...他也来此地了吗?为何我不知他会去春风楼?”
“是我要借他的名号,去春风楼。”越华淡淡的声音里多了一丝不耐。
“公子为何要借他的名头,虽说他长的还可以,但怎能跟公子万金之躯相比?”
“好,那你便去说,拓跋越华今日要去春风楼一游,可好?”
“辟罗明白公子的意思了。辟罗就是觉得用他的名字有损公子的凤仪。不知公子要去春风楼干什么?”
“待你准备好,我们就这样出去吧,今日我不想再易容,戴着这副面具就好。我很想知道,当温姑娘她们看见我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们一定猜不到,我就是救她的那个步公子?想一想她们的表情,我都觉得会很有趣”,越华面具背后的语气很是玩味。
“可...好!辟罗这进去办。”,辟罗本有些顾虑,但转念一想,公子这些日子心情并不很舒畅,还是顺着他,让他高兴高兴也好,于是答应了下来。
倚云庄。
松鹤堂。
疏朗的阳光穿过轩窗,洒落在已落了墨的宣纸上。。
顾庄主站在几案前,凝神端穆,对着碑帖提笔临字,笔体洒然,字字清标。
温映雪端了碗羹汤进来,看到顾庄主那凝神专注的模样,不由一笑。
“大伯,这是嘱咐厨房作的雪梨百合绿豆羹,甘润解暑,补养脾胃,你且歇歇,喝了再临字不迟。”
顾庄主抬头望向温映雪,放下手中的笔:“该补的是你,身体可觉好些了?”
“大伯放心,只要不练武,我的身体便健健康康,又何须再补呢?再说,这羹汤我已喝过了,要补也该大伯补了。”温映雪说话间,已利落地将桌子拾掇出了一块地方,将碗勺等物件放置好,便殷切地看着顾庄主。
顾庄主颇为无奈地拿起勺子,舀了口汤喝了下去,看着温映雪一脸开心地看着他,道:“你若能想明白,大伯便很欣慰。你放心,我已着人去查找你的身世了,若能得到线索,你以后也未必就永远不能习武。世事难测,这世间纵有诸多伤意之事,大伯只希望你莫要自伤。”
“大伯放心,我正是这样想的。”温映雪玩味着大伯说的“不可自伤”这句话,嘴角绽出一个笑容。
两人谈笑间,顾丘扬蹦蹦跳跳地晃了进来,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珠盯着顾庄主手中的汤勺道:“好啊,五姐,做了好吃的也不叫我,大伯,我也要吃。”说罢便要凑了过来。
“叫你练字你倒跑的飞快,吃东西时倒想起过来了?”顾庄主摇摇头。
“大伯,我早晨还要习武,午后又要抽空教他们几个练武,哪有时间习字?”刚说完,顾丘扬似想起了什么,不由看了看温映雪。
他生怕“习武”“练武”这些个敏感词戳了她的伤心处,却见她只是微笑,并未因受到任何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又开始谈笑斗嘴,二不一会儿,顾君瑜也来到了松鹤堂,依旧是站的端端正正,礼数俱全,只见他依次拜见了大伯,问候了五姐,等到了顾丘扬,两人却只是四目相对,再也无话。
“君瑜,此来可有事要禀?”顾庄主问道。
顾君瑜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而他又身为驱鹰堂堂主,不免要多问一句。
“正是,大伯。”
“天命司郭白鹤到了凉城,现人在万宝楼,以说书先生自居,观者甚多,不知来此有何目的。”
顾庄主听言和温映雪对望一眼,天命司的事,他们并未向庄中其他人透露。而天命司的郭白鹤突然出现,是受君瑜的哥哥顾青御所托,还是只是巧合,他们一时倒难以判断。
“据之前的了解,天命司之人行踪飘忽,行事诡秘,难判正邪。不过干的也都是锄奸铲恶之事,且与我们的仇家毫无关联。如今来到凉城,也许只是巧合,是以静观其变即可。不过,映雪,你平时倒爱听说书,此次不妨也去听听,看看他们有何理论。”
“是,大伯。”映雪心知顾庄主的意思,是要她先去探一探天命司来人的意图,便欣然答应。
关于天命司和徐应元之事,知道内情的不过顾庄主、竹管家、二哥和她四人。
而郭白鹤为何要来这偏僻狭小的凉城县,此事定不简单...而她如今不可再用内力,办事便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无所顾忌。念及于此,她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不过想起大伯那句“不可自伤”,她便又是淡然一笑。
是啊,不可自伤,她一定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