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一共来了两个人,上次来地里察看桑树生病的技术员是其中一个,他是公司安排来专门联系耐村这一片种桑养蚕农户的,是技术顾问,在农户养蚕的过程中出现什么问题,第一时间先联系他,他要解决不了的,再往公司报。
第一次养蚕,冯二九的叶子生病了不怎么好,家中劳动力又参差不齐。所以公司只拿了一张蚕床的幼苗来给冯二九。技术员向冯二九说道:“第一批你先养少点,下半年或者是明年叶子管理好了,长得好了,熟悉了养蚕的整个过程,再慢慢地养多点,先不要着急。”
冯二九回道:“好的,只是到时候需要你多教一点,毕竟我从来没接触过。”
“只要有耐心,会养得出来的。这蚕苗是个稀奇货,在养蚕的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的。”
蚕苗是公司在自己的育苗房里已经培育好了,拿到农户家里,农户只管养长大结蚕茧就可以了。
刚拿来的蚕苗个头很小,像毛毛虫,浑身都在用力地蠕动。冯二九把蚕苗搬进蚕房里,和技术员一起把蚕苗铺开在蚕床上,密密麻麻的。不过好在蚕苗是白白净净的,不怎么脏。
很快,冯二九和技术员就把蚕苗铺好了。
技术员叮嘱冯二九:“你每天在喂叶子前都要洒点石灰,这个石灰就是公司配的,你不要拿家里的石灰洒,另外一个是,现在蚕还小,叶子很大,所以你要把叶子切成条状再拿来喂。也不能拿黄叶子之类的叶子来给蚕苗吃,不然蚕苗容易生病。总的来说,你是第一次养,两三天打一次电话给我,让我随时知晓蚕苗的情况,不然你挣不了钱,我会被公司批评扣钱,动力吗?”
“懂了”,冯二九认真地回答道:“你看,要不去我家吃个饭,大早上跑过来挺累的”。
“不去了,我们还要送去下一个村。”
冯二九送走技术员,又返回厂房里仔细检查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想到,还没做。
冯二九看着蚕床上的蚕苗,用手抓起来又放下,这样来回几次,不由自主在想:“这玩意儿跟毛毛虫差不多,能挣钱吗?”但他很快转变思想,蚕苗都已经拿来了,跟着大伙干呗,还能咋的。
冯二九打开公司拿来的石灰,用大碗装了点洒在蚕苗身上。他不敢洒多,因为他从来没有养过蚕,刚刚技术员只跟他讲要洒,没具体讲要洒多少,所以他洒了一点。叶子是今早就已经摘好了,他现在要把它切成条状,这就像养牛时铡牛草一样。看来养蚕是细活,零碎的事情多。
幺妹和母亲已经从地里来到蚕房了,她们也要来看这稀奇货。
冯二九一个人在切叶子,幺妹和母亲就拿切好的叶子去喂蚕苗。
一张蚕床长有两米五,宽有一米五,幺妹拿叶子从蚕床的这头喂到那头,当她高兴地说要喂完的时候,才发现最开始喂的那头的蚕已经把叶子吃完。这些个小家伙吃叶子的速度如此之快,这是几人所没想到的。
冯二九觉得自己一个用刀切,根本忙不赢,效率太低。自己切的速度都跟不上蚕苗吃的速度。于是他脑海里有了一个想法,就是去买把铡草刀,母亲搭配着切,应该要快些。
冯二九把今天早上摘来的叶子全部都切完,握刀的手已经很痛了,大拇指与食指之间的位置已经开始红肿了。这才勉强把蚕苗喂饱,今天早上摘的叶子起码也有三四十斤啊!
冯二九站在蚕床旁边,看着蚕苗吃叶子,听到“沙沙”的声音。别看蚕苗个头很小,有的直接去抢着吃,有的还找不到叶子在哪,冯二九就去抓了一把盖住找不到叶子的蚕,冯二九心想:“看来这蚕也像人一样,也会去抢别人的来吃,也是会吃喝拉撒的嘛”。这么一想,冯二九觉得养蚕也不难,就把它们当人来养就行了。
他让幺妹和母亲先回家煮饭,从今早出门去牛路摘叶子,到现在都没吃饭,他已经很饿了。
冯二九就这样站在蚕床旁边看着,脸上挂满了微笑。这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放松,即使今天早上很累。冯二九的脑海里已经浮想联翩了。他用手去翻了这些蚕虫,拿起来蚕虫从手指间掉下来,冯二九觉得这种触碰感让人很舒服,他忍不住把玩了几次,很开心。
他看了几分钟,蚕虫已经把刚刚喂的叶子全部都吃光了。冯二九心想,这个是不是也是一日三餐地伺候着。他拨通技术员的电话,问道:“这个蚕虫一天要喂几次啊?吃得太快了。”
技术员说:“现在蚕苗还小,一天隔个三四个小时就要喂一次,不然个头长不大,后面卖的价钱不好。”
冯二九听到这,今早上摘的没剩多少了,这意味着下午还要去摘,今天太阳这么大,心中不由一阵苦笑,心想这玩意是来挣钱的还是来折磨人的。
冯二九回家吃好饭后,一点左右又喊上母亲和幺妹一起去牛路摘叶子。火辣辣地太阳,路面上散发出热气,如火焰般清晰可见。地里的叶子都晒蔫了,没了精气神。冯二九三人在地里摘着叶子,热得浑身冒汗,不一会儿,汗水就浸透后背,在背篼和人之间的衣服全都湿了。
冯二九黝黑的皮肤大抵就是这样晒出来的,跑摩的也是晒,干农活也是晒,或许他应该去找个算命先生给自己算上一卦,不问姻缘问财运,看看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发财,才能在家坐吃等死,或许应该告诉冯二九这世上有一种东西,花很少的钱,可以发大财,那就是买彩票。这样的话,他这辈子或许要轻松一些,就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但始终是天上不会掉馅饼,还得脚踏实地撸起袖子加油干。如果人生只有一次可以翻身的机会,那就用尽全力吧!
很快,三人就摘好叶子,冯二九把叶子五花大绑地绑在摩托车的屁股上,快速启动摩托车,一个弹射起步。这样,这个世界就起风了。摩托车跑起来的这一刻,冯二九人车合一,所有的弯道被他彻底征服,这一刻,湿透了的背,汗水被风干,理想从地里破壳而出。
这一刻,这个世界如此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