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芳冰盯着她,一言不发。
邱珊红毫不以为意,轻抿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这里是我最新打造的诊疗室,也是当下最为先进的心理诊疗室。通过全息投影给患者勾勒出一个他们理想中的安全环境,可以更加方便地探究他们的心结。由此找出病源,进行针对性的治疗,能够大大提高痊愈的可能性。现在还只是一个雏形,所以先请邹女士来试试。毕竟,你是记忆替换项目中,观察时间最长,效果也最好的实验者,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看重你。”
“所以,要我立个牌位,建个生祠供奉你吗?”
“邹女士不用这么敌视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卑鄙。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曹悦宁在结婚登记的前一刻被阿臻赶来带走了,江警官正打算为她寻找合适的心理医生进行治疗呢。所以阿臻这几天很忙,估计要等事情告一段落了,他才会察觉到你不见了。”
邹芳冰的眼神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上下打量了邱珊红一眼,说道:“你的旗袍很好看,但是你这个年龄,不适合用大朵的花,会让身材看起来比较臃肿。”
“是吗?”邱珊红低头看了看衣服,还特意抬了抬身,似乎是为了看得更仔细,然后看向邹芳冰,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笑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已经不记得前尘往事了。这件旗袍,是你送给我母亲的六十大寿的礼物,以此感谢我母亲帮你养育了两个儿子。也向整个星港城展示了我母亲的贤淑善良,替邱氏公司做了一次很好的广告。”
说着,又低了头,似乎在欣赏旗袍上的工艺,“真不愧是纺织专业的大学生,从选料到花纹到款式,都能搭配得这样好。过去了将近二十年,依然时尚而优雅,确实是有天赋啊。”然后,邱珊红抬起头,重新坐正了,同时收敛了笑容,“也非常聪明,居然知道从朱正东那里下手,居然……还成功了。”
“聪明吗?可不敢在邱博士面前班门弄斧。想来我到了这里以后的一举一动,都在你的监视之下了?诊所是你们设下的陷阱吧?”邹芳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不失仪态。面前的这个人是比自己更加了解自己的人,所以只要提及过往,自己就不会有胜算,也休想从她口中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便索性转了话题。
“陷阱?”邱珊红淡然一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的档案室里收藏了很多贵重的资料,那是我二三十年持续不断的实验中取得的数据,以及根据这些数据得出的前无古人的结论。一旦被大众接受的话,甚至有可能将人类的文明提升一个层次。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做一点安全防范怎么了?不是很正常吗?”
邹芳冰自然无法驳斥她,既然防范重重,那又为什么要给邱智臻诊所里防范很松懈的错觉,不是陷阱又是什么。可是她也知道邱珊红的话要分析着信,这件事确实也是他们自己大意了。因此她冷笑:“用迷药做安全防范措施,果然是博士,这思路还真是与众不同。直说吧,你把我弄到这里来,是要干什么?”
“我直说了,邹女士愿意配合吗?”
“我不愿意,就可以不配合了吗?”
“倒也是,配合不配合的,确实由不得你。”邱珊红的眼神中,终于透出了一丝得意,“所以你不妨猜一猜,我把你弄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的。”
“猜到猜不到的,结果有区别吗?”
“当然有,猜对了的话,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邱珊红含笑道,“你不是一直在追查自己的真实人生吗?只要你能猜对,我可以告诉你啊,保证一字不漏,有问必答。”
“邱博士是觉得这个条件对我很有吸引力吗?”
“难道不是吗?”
“第一,我不知道你所谓的答案,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所以知道不知道,还真是无所谓。”邹芳冰无所谓地耸耸肩,“第二,我不觉得喝孟婆汤之前,知道一些早已无法挽回的真相对我有什么用,可以留着下辈子报仇吗?”
“我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邱珊红有了些许的囧意。
“是的,省略了语境和上下文,断章取义式的真话。”邹芳冰冷笑道,“然后利用聆听者的记忆延长,自动补齐空白,形成南辕北辙的所谓真相,是这样的吗?”
邱珊红终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连记忆延长都知道了,看起来你这次过来收获不少啊。好吧,那我答应你,你不用自行补足,我会回答每一个字。”
邹芳冰看着她,许久,才阴沉地问道:“我知道了去星港城的原因,但还不知道留下来的原因,更不知道被你选中的原因。”
“你都还没猜……”邱珊红正要取笑邹芳冰,突然脸色一变,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把弄过来就没想到让你活着?”
“你不是把我弄过来没想过让我活着,而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旦阿灏和阿臻知道我的身份,你就会让我死。所以一开始,你把认亲安排在公司庆典上,计划的就是母子相认之时,就是我被杀死之期。没想到朱正东这里出了纰漏,然后又发生了朱琳琳被杀一案,打破了你的计划,没错儿吧?也是,谁能想到那么乖巧听话的床上用品,居然还有自己的想法。”
“是啊,我确实没想到。”邱珊红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朱正东,是我小看他了。让他录下你们见面的场景,他居然还有本事摆了我一道,了不起。”
“你指的是那朵玫瑰花吗?”
“他告诉你了?”
“不用他告诉,事出反常必有妖。”邹芳冰突然展开了一个笑容,“我倒是很想猜猜,那朵玫瑰花的作用是什么。看朱正东摆放的位置,不会是里面有针孔摄像头吧?”说着,邹芳冰眼角的余光瞟向邱珊红,见她神色中带了几分欣赏,知道自己猜对了,便继续说道,“所以,那杯热水是用来阻挡镜头的?”
说着,她双眉微蹙,“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你要朱正东和我见面的视频干什么用呢?我跟他都是单身人士,别说不存在什么婚外情地下情之类的事情,就算存在也无妨啊。”
“你的格局又小了,男女之间,除了床上那点事,就不能有别的事情了吗?”邱珊红似乎很高兴邹芳冰又被她难住了,不在意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在见你之前,他已经见过柳慕茵了,你能猜出来了吗?”
“原来是这样啊。”邹芳冰故意拖长了声音,随即讥笑地问道,“邱博士,你说,这是不是就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不过也难说,我死了,翁家大院虽然归了朱正东,但是那些实验数据也可以公布出来了啊,足够让邱博士成为业界巅峰了吧?人生所求,无非名利二字,邱博士有了名,利自然也就少不了了,不会稀罕那一座翁家大院的吧?”
邱珊红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气定神闲地抿了一口茶,点头道:“你说得很对,不能小看任何一个男人,哪怕只是个床上用品。谢谢你的这个忠告,虽然你自己已经用不上了,但是对我来说,还是很有用的。既然你猜对了我的目的,那我就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邹芳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邱珊红嘴角微挑,顿了顿,才缓缓开口:“从哪里说起呢?这么多天了,特别是阿臻醒了以后,他肯定也告诉了你不少的事情吧?那就先从柳慕茵开始说起吧,不管怎么说,她是整个故事的开端,不是吗?”
邹芳冰很想回怼一句,故事的开端不是你那个精虫上脑又没有责任的老爹吗?可是转念一想,跟她争论这些,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什么用呢?因此将薄被在身上裹了裹,没有说话。
邱珊红便自顾说了下去:“你可千万别小看了她,你以为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小姑娘,都是林黛玉啊?可惜人家不是,不仅不是林黛玉,甚至连王熙凤都没她厉害。毕竟,王熙凤还会被生不出儿子的事情困扰,她可是不会被任何事情给困住的。”
一个九岁的女孩,被猥亵了以后知道保存证据,这可是在五十多年前啊。其实不用五十多年前,邹芳冰虽然已经不知道自己九岁的时候能干什么了,但是唐素梅告诉过她,她二十岁那年父母离婚,把家里唯一的一套房子挂在她的名下。为了避免父亲和小三的骚扰,她也只能一走了之,甚至连大学学费都不敢问父亲去讨要。